她等了他十二年,終於盼到他回來
即使明明知道他根本不想奉旨娶她
她硬是自個兒準備花轎,就是要嫁給他
而他回敬她的,居然是新婚第一天就納妾進門!
唉,怪只怪她這幾年在外面的風評太差
才會讓他誤以為她這麼處心積慮要當他的妻子
是企圖利用他的身分地位,撈到更多權力與利益
她對他付出的一切,他總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就連家中出了事,他第一個懷疑的人便是她
甚至絕情的丟給她休書一封,要她立刻滾回家!
呵……再留下來,只怕她會成為眾人恥笑的對象
她走人就是,再也不要愛得那麼辛苦,沒有尊嚴……

 

 

 


  楔子
  
  「我要他。」聲音來自一張嬌豔的小嘴吐出,雖然柔柔細細的,卻帶著堅決的語氣。
  
  皇甫敬皺著眉,一副很為難的模樣。
  
  「我說大姑娘,你知不知道你要的人,是個多不得了的男人?」他發自內心感覺,眼前的女子肯定是故意找喳的。
  
  「就要他。」上官小玥沒有給他討價還價的空間,依然堅持自己的原則。
  
  「不改變心意?」他嘖嘖稱奇,長指拂著下巴。
  
  「除非太陽打從西邊出來。」言下之意,別廢話那麼多!
  
  他攤攤手,狀似無奈。
  
  「好吧!」反正被逼上船的男人也不是他,他只是將人送入虎口罷了,「我會將人送到你的面前。」
  
  她揚眸,又接了一句,「我不想等太久。」
  
  要求還真多。皇甫敬咕噥幾聲,但硬著頭皮也得要接受,誰教他欠了她一個人情。
  
  欠別人的,總是要還。
  
  尤其是欠上官小玥的,更要還。
  
  「一個月後,人會送到你的面前。」
  
  一個月後?她微微皺起眉,最後還是接受的點了點頭。
  
  雖然等待的日子有點長,不過她都等了十二年了,這三十天的日子她依然會等。
  
  放了十幾年的餌,她是該收線了。
  
  因為……她一向不做沒有報酬的事情!
  
第一章

  
  雪初下,地上一陣濕濘。
  
  迎面拂來的冷風,還是冷得刺骨。
  
  一張可愛的小臉,臉頰因寒風被凍得紅撲撲的,像一顆紅蘋果,就連小巧的鼻子也紅通通成一片。
  
  上官小玥天生麗質,鑲在鵝蛋臉上的一雙美眸,如同燦星般的閃耀。
  
  「咳、咳……」
  
  「大小姐,天冷了,你要記得穿暖一點。」奶娘上前拉好她外黑內紅的狐裘披風,冀望能擋去刺骨的冷風。
  
  上官小玥只是莞爾,她天生身子骨敏感,只要一變天,她的身體就會起不舒服的變化。
  
  「嬤嬤,我沒事的。」上官小玥一副大人的語氣,舉手投足之間總散發著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氣。
  
  「大小姐,天這麼冷,你還執意出門。瞧你又在咳,回去肯定又要躺個幾天。」奶娘疼她,嘴裡碎念著,「這樣吧!等天氣回暖一些,你再來親自盤貨也無妨,老爺不會怪大小姐的。」
  
  上官小玥搖搖頭,「不成,我想在這幾年將爹的經商手法都摸熟九分,以後我才好獨當一面。」
  
  奶娘還想關心的碎嘴,卻見她仍一意孤行,準備前往前方。
  
  才剛踏進門一步,她瘦弱的身體被突來的黑影一撞,腳步一踉蹌,來不及收回,踢到門檻便要往後跌去。
  
  黑影動作非常靈巧,伸出一雙長臀便將她接住,來不及回神的她,就這樣被直接拉進他的胸膛。
  
  這一跌,讓她跌得有些眼冒金星,但又感到身子被一股暖烘烘的氛圍圍繞。
  
  「小姐……」奶娘急忙趕上,就怕金枝玉葉的嬌軀禁不起這麼一撞,「哎呀呀!你這個不長眼睛的冒失鬼!」
  
  這一喊,也將店鋪裡的掌櫃給喊了出來,頭一探,瞧見上官小玥,立刻從櫃檯後頭步出,迎接眼前這名嬌客。
  
  「玥小姐,您有沒有摔著?」掌櫃上前,瞪了少年一眼,「你是怎麼了?存心想得罪我的恩人不成?呿呿呿!借不到米就想耍心機,真是廢材一個。」
  
  掌櫃怕這賒帳借米的少年,得罪了鳳天城的大富千金--上官小玥。
  
  雖然她今年才十三歲,可處理商行卻是青出於藍,若看她年紀小好欺負,那麼對方肯定眼珠子沒擦亮,才想占這小小奸商的便宜。
  
  上官小玥離開少年的懷抱,抬起一雙黑白分明且烏亮晶瑩的美眸,「沒事,勿大驚小怪。」
  
  掌櫃卻沒有因為這樣放過少年,依然開口數落一堆。
  
  少年低垂著頭,俊秀的臉羞赧成一片。
  
  上官小玥盯著他瞧,發現他身著的衣褲是東補西補一塊,雖然看上去乾淨整齊,但是那布料似乎已老舊,一瞧就知道不是出身好人家。
  
  但難得的是,她卻見到他有堅忍不拔的眼神。
  
  好眼神。她在心裡讚賞著,將他從頭打量了一遍。
  
  他像是怕別人認出來,更壓低了一張俊顏。
  
  「呿呿呿!別在這礙事。」掌櫃口中不斷碎念,「我這可不是救濟院,等你還完上次的賒款,我才會借你米。」
  
  少年一言不發,只是倔強的抿著唇,打算就這樣無聲離去,可才跨出一步,他的手臂卻多了一隻白嫩的小手。
  
  乾淨又圓圓的指尖,就像白玉雕琢出來般的無瑕,與他充滿補丁的衣袖成了對比的諷刺。
  
  上官小玥沒想到自己會衝動的攔住他的離去。
  
  為了什麼?她也不懂。
  
  只知道有個聲音告訴她:別看著他垂敗的表情而走。
  
  「我借你。」下一刻,她說出令自己都覺得驚訝的言語。
  
  少年抬眸,臉上有著驚喜的表情,那雙黑眸亮了起來。
  
  「我說玥小姐,借這小子米糧,簡直是肉包子打狗,根本是一去不回……」掌櫃滔滔不絕的碎念,完全不留一絲情面。
  
  「我會還……」少年急忙辯白,「等我……等我娘病好一些……我……我會找個工作,掙錢還……」
  
  「就這樣了。」上官小玥沒有多問他一句,只是將眸子移到掌櫃的面前,「今年初雪剛下,瞧這雪愈下愈大,今個兒新年也不好過,先盛個幾斗米給他,若爾後還不夠就任他意思,這款項就落在我的帳上。」
  
  「這……」掌櫃皺眉,難得見到這小姑娘善心大發,又不好說些什麼,「好吧!我就先盛個幾斗米給你。你這小子不知走了什麼運,竟然碰上了玥姑娘……」
  
  那碎念落進了少年的耳裡,他總算鼓起勇氣的抬眸。望了上官小玥一眼,可隨即又馬上低下臉。
  
  這一眼,足以教他失了心,倒抽了一口氣,但肺部卻像是灌進一抹暖暖的氣流。
  
  她對他的雪中送炭,此刻深深的烙印在心--這輩子,想忘也不忘了。
  
  想忘也忘不了……
  
  床上的男人突然睜開黑眸,隨後起身盤腿而坐,一頭長發放浪不羈的披在頸後。
  
  黑暗中,透著窗櫺射進的月光,他赤裸著上半身,粗壯的胸膛細實而肌肉分明。
  
  定晴一瞧,隱隱約約還有數不清的傷疤,成了淡粉的痕跡。
  
  戰驚虹揉揉雙眉間的褶痕,竟然又在午夜之間,夢見了這一段過去的往事。
  
  都十二年了,她當年的長相,還清楚的烙印在他的心上。
  
  夢醒了,可當時震撼他的胸口……還依然暖暖的。
  
  下一刻,他卻咬牙,像是面對敵人般,狠狠的斬斷了這多餘又奇怪的情感。
  
  這是不該記得的,明明說好要遺忘的,卻還是躲在他的心口一角,偶爾趁他心房未鎖,又偷偷在心底內如走馬燈般放映。
  
  該死!他覺得臉上添了一抹紅潮,心門彷彿被人硬是闖入,雙扉盡開的訴盡他的內心事。
  
  戰驚虹心裡怪著炕下的火炭悶壞了屋內的空氣,於是一邊低咒幾句,邊下床來到窗前。
  
  他雙手一推,將木窗往外推展,冷如冰箭的寒風呼呼的灌進房內,迎著他的面吹拂。
  
  冷風直襲,但他不覺得冷,直想讓寒風將剛才的夢全都抹除去,省得日後再於午夜夢迥之間,夢見同樣的畫面。
  
  但是這夢就像纏住他的荊棘,他無法掙脫,只能不斷縛住了雙手雙腳,彷彿連他的心也困在過往。
  
  有時候他不明白,為什麼人的記憶可以長達十二年之久,任憑他怎麼去遺忘,也無法去忘卻……
  
  她的容顏。
  
  她的聲音。
  
  甚至她所有細微的一顰一笑,只要一閉上黑眸,依然清晰的像是站在他的面前。
  
  「將軍,京城送來皇上的聖召,請將軍過目。」門外,突然有哨兵通報。
  
  他回神,將私人的情緒壓至心房一角,上前將門打開,哨兵立刻恭敬的雙手呈上。
  
  他接過手,拆開蜜蠟皇印,抽出裡頭的信箋--速回京城。
  
  皇甫風雲
  
  末尾還有親筆附上的蒼勁有力,有著渾然天成的霸氣署名,蓋上四方且鮮紅的紅印。
  
  就這麼一句話?他攏眉。
  
  信中連一句解釋都沒有,就要他回京城?
  
  他反覆看了信箋好幾回,卻看不出信中的任何端倪。
  
  他自願請調邊疆少說有五年了,就連娘親以及小妹也接到邊關居住好就近照顧,對於鳳天城也從以往的熟悉變成陌生。
  
  突然要他回去鳳天城,又是一大工程。
  
  他不能將小妹以及親娘安置在邊關,他不放心。
  
  收好皇上的親筆信函,就算有再多的疑問,他也必須吞回腹內。一切都要等他風塵僕僕回到京城,才有機會一問究竟。
  
  只是一想到要回鳳天城,他的心竟然莫名的開始波濤洶湧,一波又一波的卷起過往記憶。
  
  比起剛剛的暖流,那襲來的熱暖幾乎要覆蓋了他全身,無法再去辯駁任何的理由。
  
  想忘也忘不了……
  
  就像一道緊箍咒,時常在他的腦海不斷的反覆播送,將他的心與回憶緊緊的扣在一塊。
  
  忘不了。
  
  真的忘不了。
  
  他咬牙,莫名暴怒,「傳令下去,明兒由副將軍坐鎮關口,過幾天我們得回京一趟。」
  
  「是。」哨兵接了令,便低首離去。
  
  戰驚虹望著門外,夜,還深,外頭的寒風還呼呼狂嘯低吼,拂過他的臉、吹進他的心……
  
  過去忘不了的,加上日後在這又措手不及的變化,心頭那簇莫名跳躍的火焰,怎地也無法被寒風吹熄。
  
  ****
  
  他回來了!
  
  上官小玥接到消息,心裡的激動自是無法再用冷靜掩飾,只差沒有像個十五、十六歲的小姑娘般,在原地高興得轉圈圈。
  
  她無法壓抑狂喜的情緒,一接到消息,連身邊的貼身丫鬟都沒有帶,只披了一件防風暖裘,便直往大門而奔。
  
  她的心裡只惦記著一件事!
  
  他現在就在城外,再過半個時刻,他便會回到鳳天城。
  
  上官小玥隱忍住心裡翻騰的激動,壓制著不斷狂跳的心跳,不管外頭現下是否還飄著細雪,她踏著厚厚的層雪,一路直往城門。
  
  他回來了……這幾個字不斷在她的心中浮起,似乎變成躍動的琴音,深深的震撼著她的心。
  
  繡鞋雖然深深的陷在雪堆裡,但她很努力的拔起足尖,也不顧雪絮紛飛,沾上她的發梢、她的五官、她的唇……
  
  儘管飛雪寒風,可由胸口綻放的熱氣卻竄進她的四肢百骸,她完全沒有感覺一絲冷風刺骨。
  
  期盼了十二年,他終於要出現在她的面前了。
  
  鳳天城今日有道喜事,就是遠在邊疆的鎮遠大將軍風塵僕僕回京,皇上還特地為他在宮中舉行一場接風洗塵宴會,連城門也掛了一尺長的大紅鞭炮,一待他進城,便要人放炮大肆慶祝。
  
  這是應該的。
  
  因為鎮遠大將軍聽說十二年前就從軍,從一名小毛頭努力在戰場上廝殺萬分,好不容易在一場剷除南蠻戰役中,為軍中一名副將軍擋了一劍後,便由小小的小兵變成副將軍的左右手。
  
  時間一年又一年的過去,是會將一個人的個性去除稚幼以及懦弱,也增進了他對武藝的進步。
  
  每一場戰役,他都很賣力的表現,在短短的幾年內。從副將軍的左右手又升級挑起大樑的騎兵隊長。
  
  這一路走來非常辛苦,但他都咬著牙關吞進苦澀。
  
  於是中間又花了七年,他終於爬到鎮守邊關的大將軍之位,不但鎮定南蠻之亂,還成了邊關蠻子崇拜的天神,那蠻夷之亂才得已有終止的一天。
  
  接羞他將全家都遷往邊關,安置在邊關的一個城內,就這樣長期居住下來。
  
  十二年,他未曾再回到鳳天城。
  
  她等他,等了十二年,如今終於可以見上一面,上官小玥的心莫名的狂喜。
  
  才來到城門,前方便擠了一堆看熱鬧的鄉民,畢竟這鎮遠大將軍也是鳳天城出身的小毛頭,如今衣錦還鄉,聚集了不少地方上有頭有臉的權貴人士。
  
  不相關的市井小民也都排成兩列,手拿著鮮花花瓣籃,等著鎮遠大將軍回到鳳天城。
  
  上官小玥混在人群中,刻意壓低了小臉,還將披肩後頭的絨帽往上拉,遮掩了她大半的嬌顏,也遮住那不斷紛落的雪花。
  
  ****
  
  時間緩慢的流逝,歡呼聲也由遠而近,直到城門的鞭炮一連串的炸開,轟隆隆的聲響傳進城內。
  
  「將軍回來了……」
  
  「戰將軍回來了……」
  
  敲鑼打鼓的震響一路鑽進了城內,令上官小玥抬起美眸,往城門挑眼一瞧。
  
  一名意氣風發的男人坐在一匹黑色駿馬上,全身上下散發著君臨天下的氣勢。
  
  她被他的氣勢給懾住心魂,一時之間全身無法動彈,小嘴也像是被塞進一顆鹵蛋,震驚得無法回過神。
  
  經過十二年,她卻還能一眼認出他來,只是他的容貌有些變了。
  
  他變得更加的黝黑,那張曾經年幼稚拙的俊顏,被時間洗練得有些冷酷,不復以往她記憶中的他。
  
  不變的是,每當他藏著心事時,那張薄唇總是抿得死緊,眼睛儘管炯炯有神,卻又茫然且空洞直視前方。
  
  戰驚虹,一個在她生命中留下記憶的男人。
  
  闖入她的生命最深處時,卻又默默的離開她的世界,任憑她怎麼找尋他,還是難以見他一面。
  
  當年兩人偶然相遇,從此之後,他便住在她的心房,她的心思與目光就是繞在他的身上,若要說一個原因,她答不出來。
  
  她只知道自己被他那抹堅定的目光所惑,於是開始注意到他的存在,知道他出身於平凡人家,志向不該只做個雜役,卻因為家人而委曲求全,只求一頓溫飽,也好就近照顧家人們。
  
  她知道他應該要有很大的成就,心裡也希望他能闖出個不平凡的人生,於是她便與他有了交集。
  
  她安頓他的家人,也給了他一個習得技能的工作機會,一切就是盼他能伸展志向,而不是甘心只做一名永遠都窮困潦倒的小市民。
  
  那年,她還小,不過也懂得「情」字怎麼寫。
  
  雖然沒有明白說出自己的心意,卻對他有著無比的關懷。
  
  無奈不知道是他未開竅,還是他覺得她高不可攀,總是赤紅一張臉、什麼話也沒有說,更別說是許下一個承諾於她。
  
  她明白,覺得時間還不急,但是那時她已打定,非他不嫁。若這樣的想法說出去,肯定會嚇壞其它人,所以她只對他好,未將女孩家的情意訴諸於口。
  
  連同他的家人,她也一併無私的對待,將他的妹子以及生病的娘親照顧得無微不至,還與她們混得挺熟的。
  
  然而在某一天醒來,她的天地瞬間風雲變色,原來事情的發展都不在她的算計之間。
  
  他匆匆的只交代幾句話給他妹子,便從軍去了。
  
  十二年來,她根本無法見他一面,儘管得到有關他各路的消息,仍然無法伸手觸及他的一切。
  
  他走得匆忙,一句話也捨不得留給她。
  
  但她不氣餒,將他的家人視為能聯繫的唯一方法。
  
  最後,他做得絕。
  
  當他當上鎮遠大將軍,便將全家移往關口,讓她唯一系著的消息……斷了。
  
  是的,消息斷了。
  
  他們的緣分,也斷了。
  
  這幾年,她也不懂為何自己還是如此的執著。
  
  但執著就是早已深深往她的心劄了根,緊緊的揪著她的心,無法丟棄對他的一切。
  
  是執著,是固執也罷。
  
  因為她無法去否認自己夜半夢回時,時常夢見小時候的自己,常以愛慕的眼光盯著他的背影瞧。
  
  那已深深愛戀的心,無法自欺欺人。
  
  於是她選擇最苦澀的守候,短暫的迷戀,竟然讓她癡心守候了十二年。
  
  布棋布了這麼久,如今終於等到他回來了。
  
  只是他沒有發現人群中的她,依然意氣風發的坐在馬背上,直視著前方的景象。
  
  底下人們的鼓噪,吸引不了戰驚虹的目光。
  
  回到鳳天城的他,此時心情可說是五味交雜。
  
  過了十二年的鳳天城,景象似乎變了。
  
  在他記憶中的商行招牌,也幾乎換了大半去,取代的是不同名號的商行,就連……
  
  「將軍、將軍!」一名駝背的老者突然在一旁大喊。「記得我嗎?小老頭以前住在大人隔壁茅屋,您都叫小老頭駝爺爺,記得嗎?」
  
  戰驚虹低頭俯看著,在一排排歡迎鼓動的人裡,認出在其中的駝老頭。他發現,駝老頭這十二年也變了,變得更老,背也變得更駝了。
  
  他沒有出聲,只是默默的將眼光移回。
  
  十二年前,他們視他為鬼見愁,一見到他就急著把門闔上,就怕他上門跟他們借米過冬,如今卻如此的諷刺,竟然親自來到城門迎接他的回來。
  
  這就是人性!
  
  他的薄唇勾起比雪還冷冽的笑痕。有了權與利,所有人幾乎把他當成天神般的膜拜。
  
  他的目光很快的掃視過眾人,突然在人群中發現與眾不同的容顏……
  
  冷空氣此時用力、不斷的填滿他的肺部,他的眸光就這樣定在她的身上,抽不回。
  
  直到駿馬不停往前進,逼得他不得不轉回頭。
  
  下一刻,他拉住韁繩,馬兒被他猛然一扯,抬起高高的馬蹄,引起一陣的喧嘩,連周圍士兵也屏氣凝神、同時抽出腰間的佩刀。
  
  「嘶!」馬兒將他高高舉起。爾後又被他精湛的騎術給制服,發出長長的鳴叫。
  
  愛馬在原地踏步幾下後,總算停住了它的前進。
  
  直到他再回頭,尋找那張熟悉卻又陌生的美麗臉龐時,卻已然不見那抹懾住他靈魂的容顏了。
  
  「將軍,有什麼不對勁嗎?」隨身侍衛來到他的面前,一副待命警覺的模樣。
  
  戰驚虹斂回目光、斂回心神,最後搖頭。
  
  「沒事。」許是他舟車勞頓,一時眼花看錯了。
  
  不可能是她的……
  
  高傲如月的她,怎會出現在人群裡?
  
  而且都過十二年了,算一算年紀,她也二十有五了,應是已許配給好人家了,不可能會混在市民之中湊熱鬧。
  
  戰驚虹如此告訴自己,怪自己太多心,十二年的時間太久,她的長相也不可能如他記憶中那麼鮮明……
  
  佇列照常往京城中心而去,他坐挺身子,威風的走在市道之中。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人們的目光之中。那道眷戀的眸光始終捨不得收回……

第二章

  
  朕念在愛將為國付出無數汗馬功勞,朕決定賜予愛將絲綢百帛、牛馬百匹、黃金萬兩、珍珠如意數件。
  
  且見愛將未成家報答父母恩,朕特此將鳳天城首富上官府千金賜予為妻,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聖旨一下,不管戰驚虹願不願意,皇上就這樣任了性子,賜了一樁眾人意想不到的婚姻給他。
  
  他來不及拒絕,硬是被皇上強迫的接了旨。
  
  皇上還仁心宅厚,體諒他在邊關鎮守許久,將他調回京城,更為他買下十二年前他曾居住過的草屋,在他回來之前,已改建成一幢氣派非凡的豪宅。
  
  然而,他在意的不是皇上賜予他多少的珍珠瑪瑙,而是聖旨最後的那句話--
  
  朕特此將鳳天城首富上官府千金賜予為妻,從此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那句話就像一塊熱燙的炭鐵,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上。
  
  皇上的賜婚,他無法不從。
  
  當他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回過神時,他人已經回到大宅裡。
  
  接受這個事實,是三後了。
  
  ****
  
  三後,才得知他要迎親的對象,是上官府的大姑娘--上官小玥。
  
  上官小玥,這個名字,像是衝擊性的萬箭,刺穿了他的胸口,也狠狠的刺入他跳動的心。
  
  他萬般沒想到,躲了十二年,竟然又與她扯上關係。
  
  他暗自算算她的年數,今年也二十有五,已是過了少女最青嫩的年紀。
  
  自從皇上賜婚之後,不管他願不願意聽到,有關上官小玥的消息,總是會從四面八方傳進他的耳裡。
  
  例如--
  
  她嗜錢如命,為了達到最大利益,她連妹子都能出賣。
  
  她冷血無淚,遇強則強,手段總是出乎於敵人的意外,會想辦法將敵人打得落花流水,且對於沒有利益的弱者絕不同情,也絕不會白費自己力氣,去做一些無意義的白工。
  
  她高高在上像輪明月,不過卻更像一朵無瑕的玫瑰--
  
  帶刺,卻又垂憐的教人想摘下來。
  
  然而這輪明月,又像玫瑰的女人,沒有一個男人碰觸得了她那一身神聖般的光芒。
  
  她太耀眼,甚至多刺得教人退避三捨,連之前與宮府訂下的婚姻,也因為男角兒對她無轍,而改娶了她妹子為妻。
  
  但這些流言還是無損男人對她的垂涎,想得到她的男人,依然如長城般大排長龍。
  
  可最後得到她的男人,竟然是避她為蛇蠍的他……
  
  是他的命運真是造化弄人,還是月老故意要捉弄他?硬是將他與她湊成一對?
  
  戰驚虹心煩,連日來心情如月般陰晴不定,但面對皇上賜婚,他又不得不遵從。
  
  掙扎許久,他決定還是與上官小玥面對面一談,或許她也不願意嫁給像他這樣的男人。
  
  打著提親的名義,他雖然表面上不動任何聲色,就連一張俊顏也沒有多餘的表情,既無喜悅,也無不滿,淡然得如同冰雪般冷酷至極。
  
  第一步,來到上官府裡。他的內心百感交集。
  
  但是一步錯,步步皆錯。
  
  他與她,終於面對面,見著了對方。
  
  她的嬌顏真如玫瑰般的花顏,水嫩無瑕的臉蛋鑲著他記憶中那雙明亮的燦眸,小巧鼻尖下有著豐潤的菱唇,輕輕一抿似乎要抿出光澤的柔水。
  
  她的眼是往上勾著,像要勾去他的魂似的,那菱唇,也是往上揚的,揚出臉頰兩朵笑花。
  
  他斂住心神,屏住氣息,剛毅的下顎活像是上戰場打戰似的緊繃。
  
  「將軍,好久不見。」她與他,單獨在偏廳見面,第一句話就是告訴他,她還記著他。
  
  那他呢?是否還記得十二年前,小小的她?
  
  他當然還記著她,尤其見上她這一面,與他剛回鳳天城時,撞進他雙眸的臉龐是同一張。
  
  難道那天……她是刻意迎接他回城嗎?他攏眉,不語的思忖,卻又不懂她的心思。
  
  為何她要到城門迎接他?抑或那只是一場巧合,她剛好順路經過?
  
  又為何十二年了,她還記得他?
  
  「你……」他不知該用什麼樣的態度面對她。
  
  喉頭似乎有些乾澀。
  
  「將軍忘了玥兒?」上官小玥坐在他的對面,勾起迷人的笑容,「將軍當初未留隻字片語,便一聲不響的離開鳳天城,爾後連個消息也不願給我,將軍真鐵石心腸,就這樣任憑過了十二年?」
  
  她似是寒暄的提起過往,但語氣中又像添了埋怨。
  
  是他太過敏感,還是太過一相情願?他硬是否認這樣的情緒,沒有直接回她的問題。
  
  他急於與她撇清關係,可不是想再與她攀親帶故。
  
  「我不記得你了。」他的口氣不帶任何的情感,將兩人的關係撇得一乾二淨。
  
  這句話冷淡得就像一道刺骨的寒風,直直穿透她的心。
  
  明明從他的眸裡,還能尋找到他對她的記憶,但為何從他的薄唇吐出的,卻是疏遠再疏遠呢?
  
  她望著他的黑眸,像是要看透他的靈魂深處,檢視他話裡的真實。
  
  他無法承受她那抹透徹的眸光,於是將眼光避了開來。
  
  「今日我前來,只有一個原因。」不等她開口回話,他又直道:「皇上突然賜婚於你我,可我並不打算娶你為妻,所以你心底若有意中人--」
  
  「我只嫁給你。」她打斷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她語出驚人,令他不得不將眸子又望向她的小臉。
  
  出水芙蓉小臉上的表情,是如此的堅定不已,就算將她逼到懸崖前,似乎也不會動搖決定。
  
  「但我不想娶你。」他也很直接,道出自己的心意。
  
  瞬間,她的眸底彷彿流洩過一抹被刺傷的光芒,卻稍縱即逝,臉上依然露出笑花。
  
  若不是他眨了眼,不然會以為見到她眸內的光芒是真實的。
  
  「既定的事實,你只能接受,無法去抗拒。」
  
  ****
  
  既定的事實,你只能接受,無法去抗拒。
  
  上官小玥的話輕柔得如同一道暖風,直搔進他的心底。
  
  他想要她知難而退,卻被她反將一軍,要他接受這項事實。
  
  莫名的,他的心不再平靜。
  
  他無法勸退她的心意,儘管他已經擺明瞭心思,她卻還是執意要嫁他為妻。
  
  任何人都無法阻止這件婚事的進行……
  
  戰驚虹望著一屋子的紅,心裡沒有感染上一絲紅色的喜悅,反倒像是被這喜氣洋洋的紅給纏住了四肢。
  
  彷彿被困在原地,既不想後退,也不想跨出一步。
  
  迎親的時間愈來愈近,他的心也愈來愈沉重。
  
  尤其是見上她的那一面,讓過去封塵已久的記憶愈來愈鮮明。
  
  小小的她,與現在她花樣般的面貌重疊在一起,這兩幅畫面,扣住了他的過去,也困住他的現在。
  
  上官小玥的出現,總輕易的將他擾得一池春水大亂。
  
  現在滿城鬧得風風雨雨,就連他上了市集,都還能聽見大夥兒的閒話家常,談論著--
  
  最難搞的上官大姑娘要嫁給鎮遠大將軍,有不少的人都說大姑娘眼光好。
  
  畢竟大姑娘近年掙錢也掙了不少,現在最缺的就是一個地位。
  
  當上了將軍夫人,到時候在鳳天城可又是一陣呼風唉雨,鞏固了上官府的地位。
  
  不但光宗耀祖,還為上官府的夫人掙了一口氣。
  
  誰說生女就不好?上官府的八個千金不但嫁得好,還比男子更有出息的掙出一片天。
  
  許多的流言鑽進他的耳裡,尤其是他們談論著上官小玥時,他總是忍不住傾耳偷聽。
  
  原來她想嫁給他,是因為想要名與利……
  
  十二年前如此,十二年後的她,野心大如從前。
  
  坐在府裡沉思的戰驚虹,悶得灌了一口茶,心事就像複雜的荊棘,將他的心困住了。
  
  聽到別人揣測她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嫁給他,他的心像是跌落穀底般。原來她執意嫁給他,是因為他還有利用的地方?
  
  他再也聽不見別人的流言流語,卻從別人的口中對上官小玥,有了一半的認知。
  
  這十幾年來,她依然貌美如花,經商手段依然如同過往的犀利,對於弱者也不會同情,也不幹沒報酬的事。
  
  這就是上官小玥。
  
  也是他未來的妻子,評價兩極化的姑娘。
  
  他對於這樁婚姻,並沒有很積極,儘管他身穿喜氣洋洋的新郎信服,府裡也貼滿各式各樣的大紅雙喜字,他卻一點也沒有喜悅的心情。
  
  今天就是他迎親的日子,時辰已到,他卻沒有任何動作,只在府裡的偏廳發呆,任憑喜娘或是他的妹子四催八請,還是請不動他。
  
  「我的兒子要討媳婦了。」一名頭戴紅花的婦人,像個天真的孩童般,
  
  手裡拿著一張雙喜字,蹦蹦跳跳的來到偏廳。
  
  「娘。」他一見到婦人,急忙上前迎接。
  
  「小虹要當新郎倌……」戰老夫人像個孩童似的手舞足蹈,臉上似是被一片紅氣給感染,臉頰紅撲撲的就像她頭上的紅花,「小芸說,我也要當婆婆,婆婆有媳婦,媳婦給婆婆疼……」
  
  戰老夫人笑嘻嘻的將雙喜字攤在他的面前。
  
  他一掃臉上的陰霾,將娘親扶至椅子上坐著,「娘,我成親一事,真讓您這麼開心?」
  
  安撫著像三歲孩童母親的他,急忙為她布上茗茶。
  
  說起戰老夫人,她的命運也一生乖舛,自小送人當童養媳,一到及笄便嫁給戰驚虹的父親為妻。
  
  夫妻兩人感情甚篤、夫唱婦隨,只是老天眼紅,戰驚虹的父親在一場急病中過世,留下妻小一家。
  
  戰老夫人是思夫成疾,得了心病,壓抑幾年之後,她只惦記著她成過親,一心一意只想尋夫。
  
  病情時好時壞,有時候會像個孩子般的哭鬧,完全不顧眾人如何哄騙。不過近年來,隨著戰驚虹改善家裡的環境,把戰老夫人接到關口居住,塞外的民族風情以及無憂無慮的生活,著實讓她的病情好上許多。
  
  戰老夫人點頭,咧開一排牙齒,「我記得,小虹要娶親,會記得。」
  
  「娘高興就好。」他是個孝子,好聲好氣的說著。
  
  「是小玥兒……小玥兒。」她突然像是記起一名故友,大喊,「我記得她,小小的、好心的,又長得漂漂亮亮,要當我媳婦,是她、是她!」
  
  她那不成串的字句,卻串聯了一句不得了的話。
  
  他驚訝娘親竟然記得上官小玥,一時之間無法說出話來。
  
  雖然他娘平時瘋瘋癲癲的,但對人、待人是喜好分明,她記得誰對她好、誰對她壞,可他沒想到她竟然還記得上官小玥!
  
  「小玥兒,漂亮、溫柔……」她笑嘻嘻的說著,又離開椅子,在原地轉圈圈,「媳婦,終於要當我的媳婦。」
  
  「娘……」他還想多問娘親幾個問題,但只見她像個少女般的翩然而去。
  
  他皺眉,卻沒有後腳跟上,反而像根木頭似的坐在原地沉思,任憑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不管今日是否要上門迎親……
  
  ****
  
  反觀上官府,所有人都變了臉。
  
  男方該來迎親的轎子,卻怎麼也沒見到,良辰也誤了一個時刻,引頸長盼還是未看到。
  
  派人去探消息,只得到新郎倌也不聞所動。無意迎親。
  
  這時候上官府才知情,原來新郎倌根本不願意迎親。
  
  這可急壞了上官府的妹妹們,頭一次遇到男方拒婚這麼尷尬的事情。
  
  「大姊……」七個妹妹圍成一個圈圈,讓上官小玥成了中心。
  
  每雙眼都帶著擔心與氣憤,但就是沒有人敢開口問一句原因。
  
  畢竟她們很清楚,這樁婚姻是大姐去要來的,好壞都是大姐的決定,無人敢說第二句。
  
  「轎子還沒來?」上官小玥被喜帕蓋住了小臉,望不見帕下的表情,只聽見她柔和而平調的聲音。
  
  「還、還沒。」不知道誰的回答,如同蚊納般的小。
  
  大夥兒還在屏氣凝神等待上官小玥的回應,連上官夫人也擔心的來到大女兒的閨房,正要問問大女兒該怎麼做時,上官小玥卻一把扯下頭上的喜帕。
  
  她露出一張絕美的容顏,妝點過後的美麗臉孔沒有任何薄怒,彷彿算到今日這一筆,平心靜氣的從床上站起。
  
  「小梅先回夏府,借我花轎。」她望向上官小梅。
  
  大妹的婆家剛好就在隔壁,這是借花轎最快的方法。
  
  房裡的人全愣住了,只有上官小梅先是皺了皺眉,爾後則是提著裙子,
  
  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每個人心底都存著一個疑問;這樣的結局,大姑娘還是非嫁不可?
  
  「女兒啊……」上官夫人平時無用武之地,一切都交給大女兒管理,
  
  如今見到大女兒這麼委曲求全,心裡有著百般不捨,「戰將軍他這樣……你可一定非嫁不可嗎?」
  
  「非嫁不可。」上官小玥像是鐵了心,決心絕不動搖。
  
  沒有人明白她為何心意如此堅決,也不會有人瞭解為何高高在上的她,會吞忍這種無禮的對待。
  
  男方擺明不想娶她進門,但她卻厚著臉皮硬是要上花轎嫁過去。
  
  想必鳳天城那些愛看熱鬧的鄉民,明天肯定又多了一件可以嚼舌根的八卦了。
  
  明明會是喜悅的氣氛,此刻卻是靜默得可怕,沒有人敢開口多說一句。
  
  直到總管前來告知轎子已送來,才打破沉寂。
  
  上官小玥讓小婢扶著,在眾多雙美眸的凝視下,款款的步出她的秀閣,
  
  準備上花轎去。
  
  花轎停在前廳,所有人雖然都面面相覷,但每個人臉上都是凝重的表情。
  
  畢竟沒有人想到,大姑娘的婚禮竟然會出這種紕漏,男方沒有親自來迎娶,連轎子也還得女方自個兒自備……
  
  上官老爺站在門口,臉色佈滿陰霾,大女兒受的委屈像是他也受到不尊重的對待。
  
  「玥兒,你若覺得委屈可以不嫁,就算皇上怪罪下來,也有爹幫你扛著。」上官老爺疼惜大女兒,對她的識大體總有些不捨。
  
  上官小玥搖頭,表示想嫁的心已定,「爹,別擔心女兒,前方的路就算再難走,我也會走得無怨無悔。」
  
  淡淡的一句話,教大家都無法再開口勸她三思。
  
  每個人皆知道上官府的大姑娘聰明伶俐,一旦想做的事情,十頭牛都無法拉住她。
  
  尤其大家也知道,這是她求來的婚姻,她已經打定主意非君不嫁,再多的阻止亦沒有用。
  
  上官小玥最後還是沒有任何猶豫,蓮足一抬,踏進大紅的轎子內。
  
  待紅色的布簾一放,上官夫人便泣不成聲,掩面而泣,怨歎八個女兒當中,就只有大女兒嫁得最不風光、最不體面。
  
  可坐在轎子裡的上官小玥,一張嬌顏卻沒有絲毫陰霆,唇邊反而還勾起了一抹笑花。
  
  那笑,帶著甜。
  
  甜中又帶著已了於心願的期待。
  
  等了十二年,終於讓她盼到。
  
  她,上了花轎,就要成為戰驚虹的妻。
  
  這一嫁,無怨無悔。


第三章
  
  戰驚虹與上官小玥相識的那一年,他還記得,雪積得很厚,寒風冷得沁骨。
  
  尤其那一年,他娘的病情惡化,已經無法替人縫補衣服貼補家用,甚至有時趁他出外打零工,丟下年幼的妹妹,四處亂跑尋夫。
  
  為了照顧母親與妹妹,他時常得偷空回來巡視,久了,他的零工也丟了。
  
  沒有人敢聘請常偷懶回家的他,也沒有人同情他有個生病的母親,以及一個年幼的妹妹。
  
  因此他們常有一餐、沒一餐的餓著肚子,可他餓肚子沒關係,但母親和妹妹挨不得餓。
  
  逼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四處去借米。
  
  然而借久了,別人便視他為鬼見愁,有時候借不到米招來閉門羹還不打緊,偶爾還會招來一頓難聽的數落。
  
  這些他都可以咬牙忍氣吞聲忍下來,只要能養活娘親與妹妹。
  
  直到那一年冬天,他遇見上官小玥,她主動說要借米給他。
  
  她的借,不是有錢人對貧窮人的施捨,而是尊重他的自尊,說借就真的必須還予利息。
  
  他還不出來,她便要他有空到上官府打雜還債,至於娘親與妹妹,她則是托他的鄰居幫忙照顧。
  
  每個人見他有上官府罩著,態度也開始婉轉,以往對他的嗤之以鼻,轉變成好聲好氣。
  
  他也將上官小玥視為恩人,拚命且努力的為她工作。
  
  她對他的好,他一直都放在心底,尤其她那不尋常的關懷,偶爾總會讓他臉紅耳赤。
  
  久了,他對她,竟然產生恩人以外的感情,只是他不能說,也不能表露,因為他配不上如月的她……
  
  直到某天,他提早將打雜的事做完,到街上買了一籃包子準備回家,碰巧見到上官小玥帶著小婢,來到茅屋前。
  
  他不知道在之前發生什麼事,但映入他眼裡的畫面竟是--
  
  上官小玥搶過他娘親手上的饅頭,然後用力的往地上丟去,他娘親又彎下身子要拾起,卻又被她的小腳踩上饅頭,在雪地上踩得個稀爛。
  
  見到這一幕,他的胸口彷彿被人狠狠一撞。
  
  原來在她甜美的外表下,還是與其它人沒有兩樣。
  
  她在他的面前做了樣子,在他的背後竟然欺負他的家人……就算滿心感謝她在他最困難時借米給他,但是他不喜歡她這張人前人後的臉,在他的背後欺侮以及看不起他的家人。
  
  不過他卻暫時隱忍了這股屈辱,但這幅畫面卻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腦袋裡。
  
  於是他咬緊牙關度過了這個冬天。
  
  一到春初,隨著兵隊的徵召,他自願當兵打仗,將娘親與妹妹交由軍隊安置。
  
  這一去,就是十二年。
  
  他沒有留隻字片語給上官小玥,每月寄回餉銀,一半留給妹妹,一半還給當初她借他的白米錢。
  
  就這樣,他以為這輩子與上官小玥不會再有任何的牽扯,也不會再見著她……
  
  但他錯了。
  
  而且錯得很離譜。
  
  他太小看上官小玥的決心,沒想到她竟然自個兒送上門來,沒有知難而退。
  
  她自個兒準備了花轎,由喜娘攙扶進府。
  
  他也沒有過去從喜娘的手裡接過她,只是發愣的站在廳堂前,望著被喜帕掩面的她。
  
  「大哥!」妹妹戰菁芸悄悄的來到他的面前,「你是怎麼著?你真的沒去迎接上官姑娘?」
  
  他抿唇,沒有答話。
  
  「別再拗性子了,這樁婚事可是由皇上賜婚,若你不拜堂完婚,恐怕會觸怒皇顏。」戰菁芸年約十七,生得落落大方,自小聰明伶俐也早熟世故。
  
  她雖不明白大哥為何抗拒這樁婚事,但皇上的聖旨卻不能不從。
  
  戰驚虹望著上官小玥被喜娘扶著的窈窕身影,將他從過去的記憶拉回到現實的生活。
  
  他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她,尤其是日後的日子!
  
  她成為他的妻子,但他卻無一絲高興的感覺,反而心底有兩個矛盾的心情正在互相拔河拉扯。
  
  無法去解釋這兩種複雜的情緒,但他唯一能確定的是--
  
  ****
  
  他對她很陌生。
  
  但礙於妹妹的逼迫之下,他不得不從喜娘的手上接過上官小玥的小手,讓粗糙的掌心握住她柔弱無骨的小手。
  
  她的小手冷如冰塊似的,彷彿他只要多握幾下,她的手就會融化在他的掌心。
  
  於是他放輕力道,握著她的小手,與喜娘一同來到廳堂。
  
  抗拒與她拜堂的戰驚虹,最後在眾人的壓力之下,以及妹妹在一旁督促,還是與上官小玥拜了天地、祖先,以證今晚他們要結為夫妻。
  
  拜完高堂之後,他們兩人一併被推入了洞房。
  
  只是進洞房這幾步,他的雙腳如同鉛塊般的沉重。
  
  新房,一樣紅得刺眼,但最後還是非得被送入洞房不可。
  
  門被關上,房裡只剩他們兩人。
  
  上官小玥安安靜靜的坐在床上,就連呼吸也很輕微,似乎在等著戰驚虹為她揭開頭上的喜帕。
  
  戰驚虹只是凝望著被喜帕遮掩大半臉孔的她,好一會兒才伸手扯掉鳳冠上的鮮紅喜帕。
  
  一張傾城的臉孔映入他的眸裡,美麗得就像一朵玫瑰,淡暈的紅潮添在她的臉頰,小小的嘴兒點著胭脂,美豔得不可方物。
  
  她抬眸,第一句開口的便是,「夫君。」
  
  他抿唇,下顎繃緊,雙眸想要離開她的臉上。
  
  「我沒想到你竟然……厚顏到這種地步,非要嫁我不可。」他一開口回話,像是刺人的針。
  
  她為達目的,不惜以自己的一生做為賭注,在他的身上,到底有什麼肥水讓她撈得?
  
  她美豔的容顏沒有一絲怒意,反而甜美的一笑,「我說過,我非你不嫁。」
  
  聽著她堅定的字句,他的心居然有些動搖。
  
  可是他對她一無所知,卻又想起過往刺傷他的那幕。臉上的表情隨即又繃緊。
  
  他對她的誤會,一次比一次的深。
  
  他認為她嫁給他,是因為她貪圖名與利,也因為他的身分,才讓她徹底對他改觀。
  
  可哪知,她的一顆芳心,早在十二年前那一眼,便已遺落在他的身上。「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說完,他便扯去身上的紅衣,扯下頭上的喜帽。
  
  她微微皺眉,沒料到新婚之夜比她想像中還要困難重重。
  
  「夫君,你要上哪兒?」見他轉身要離開新房,她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管不著。」他狠下心,冷冷回頭望著她,「我要你明白,我娶你不是因為我愛你。是你執迷不悟硬要嫁給我,就別怪我負你。」
  
  他丟下這番話,便氣衝衝的離開新房。扔下剛進門的上官小玥。
  
  她像塊木頭,傻愣的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他不愛她,她早該明白。
  
  但是她卻沒想到,他連接受的機會都不給,甚至對她還帶著說不出來的恨意。
  
  她始終不明白:這十二年間,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可是她都踏出第一步了,沒道理現在就放棄。
  
  既然是自己選的,她絕對不會後悔!
  
  上官小玥的新婚之夜,就守在無人的新房之中。
  
  心情鬱悶到極點,一夜無眠的守著她的夫君回府。
  
  而這一等,就是直至雞鳴。
  
  戰驚虹是被一名姑娘扶著回來,她身上的衣料薄如蟬翼,身子軟綿綿的就像倒塌的竹子,依偎在他的懷裡。
  
  「呵呵!爺兒啊……您可要走好哪!」女子談笑風生,完全不顧眾人的目光,裸露的肌膚與他貼得好近。
  
  上官小玥一聽見他回府,便急忙出房迎接,卻見到他喝得醉醺醺回來,
  
  還帶著一名陌生的女子回來。
  
  明眼人一瞧都知道那姑娘出身不是什麼正經地方,濃妝豔抹、裸露香肩的樣子都教人看了直皺眉頭。
  
  但是上官小玥卻連眉都沒有皺一下,反而面不改色。
  
  「酒……」戰驚虹醉得東倒西歪,雙手在空中亂揮著,還在討著酒喝,「給我酒……」
  
  「爺,您喝醉了……」女子嘻嘻哈哈的,不顧眾人投過來的目光,依然與他打情罵俏。
  
  上官小玥就站在他們的面前,一上前,扶住他身子的另一邊。
  
  女子剛開始有些驚訝,但畢竟是見過世面,便隨著上官小玥一同將他扶往屋內。
  
  折騰一會兒,此刻戰驚虹躺在新房的軟炕上,嘴裡還叨叨絮絮的要著酒。
  
  女子揚開世故的笑容,那雙媚眼打量了上官小玥上下,最後客氣的福福身。
  
  「小女子雲媚見過將軍夫人。」雲媚輕笑出聲,「爺兒告訴我昨晚他剛成親,原本我不相信……但現在,我信了。」
  
  上官小玥不在意雲媚口中的譏諷之語,只是從荷包裡拿出一張銀票,出手非常大方,「多謝雲媚姑娘送夫君回府,這是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雲媚將銀票推了回去,「將軍夫人別麻煩了,以後咱們同是一家人,雲媚還得稱你為一聲姊姊才是。」
  
  上官小玥那雙美麗的眸子瞬間瞇了起來,嘴角勾動一下,「恕我愚鈍,不明白姑娘此話之意?」
  
  「昨晚爺兒丟下新婚妻子,跑來青樓喝酒解悶,由雲媚伺候爺兒一個晚上,爺兒見雲媚乖巧動人,就從鴇娘的手中將雲媚贖了身,讓雲媚能在爺兒的身旁伺候。」雲媚笑得可人,眸中揚著一絲得意。
  
  難得能與將軍夫人平起平坐,尤其她還聽說這將軍夫人的來頭可不小,是鳳天城數一數二大富的千金。
  
  這下子麻雀難得飛上枝頭當個鳳凰,不好好耀武揚威還真可惜。
  
  上官小玥嬌美的小臉因為這幾句話,稍稍的沉了表情。
  
  「酒……」戰驚虹從床上坐起,低聲的吼著。
  
  「將軍夫人不相信雲媚的話嗎?」雲媚挑著眉。沒想到這將軍夫人比想像中難搞一點,「那就問問爺兒,是否曾答允雲媚收為侍妾?」
  
  侍妾?若不是上官小玥平時不容易喜怒形色,恐怕此刻不會如此平靜。
  
  成親的第一天,她的丈夫就收了一名煙花女子為侍妾?這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真恨她至骨子裡,想出這樣的法子來整她?上官小玥在內心苦笑,卻還是得挺直著身子,望著雲媚偎進他的身旁。
  
  「爺兒,您是不是允諾雲媚,要收人家為侍妾的?」雲媚柔聲柔氣的在他的手臂磨贈著。
  
  「是。」他醉得癱倚在床前,吐出的氣息還飄散著濃濃的酒味,「我就是納你為侍妾……」
  
  上官小玥一聽,雙手忍不住緊握成拳,看著他們相依偎得如此近,骨子裡的氣血正在沸騰。
  
  「來人。」上官小玥壓抑住心中的不滿,呼喊著正守候在房外的總管。
  
  「少夫人。」總管必恭必敬的進到房內,等候著差遣。
  
  「準備一碗醒酒湯讓將軍暖暖身子,然後將雲媚帶下去,空出一間房讓她休息。」上官小玥儘量讓自己的呼吸平緩,不想動了肝火。
  
  雲媚勾勒出一抹笑容,朝她福福身,「將軍夫人果然溫柔識大體,將軍真是好福氣。」
  
  雲媚丟下這句話,便與總管離開新房,留下她與戰驚虹面對面。
  
  ****
  
  上官小玥見他醉得東倒西歪,最後還是什麼話都沒有問,只是到鏡前的水盆,為他將巾子吸了水,擰濕之後來到他的面前。
  
  「酒……」他睜著迷蒙的黑眸,望著眼前的女子。
  
  她讓肺部深吸一口冷氣,接著為他寬了衣,也為他褪去了鞋襪,讓他躺平在床上。
  
  他拿著一雙氤氳著酒氣的黑眸凝望著她。
  
  儘管他醉得七葷八素,可她的美……還是映入他的眸中。
  
  上官小玥坐在床沿,以濕巾拭去他額上的薄汗,企圖讓他舒服一些。
  
  「你……真美。」他醉得認不出眼前的她,就是他昨晚成了親的妻。

  她的唇勾勒出一抹美麗的笑,「你真的這麼認為?」
  
  「嗯!」他打了一個酒嗝,「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他像是喃喃自語般,眼皮沉重的快要闔上。
  
  「那你為什麼還要傷我的心,納其它女子為妾呢?」她的語氣輕輕淡淡的,卻有著濃濃的酸意。
  
  他沒有回答,沉沉的睡去。
  
  她沒有執意搖醒他,只是嘆了氣,為他蓋上暖和的厚被,不再打擾他休息,然後離開新房。
  
  屋裡,只剩他沉穩的呼吸聲。
  
  ****
  
  今天是除夕。
  
  此時的將軍府上下忙得一團亂。
  
  然而躺在床上的戰驚虹,一睡就是睡到下午,直到外頭傳來串串轟隆欲耳的鞭炮聲,直達他的腦門才醒了過來。
  
  太陽穴隱隱作疼,他覺得他的頭就像被萬馬奔馳過似的。
  
  看看四周,他發現自己身處在紅得刺眼的新房裡。
  
  他先是起身坐在床沿,爾後開始回想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事……
  
  沒多久,他大致全回想起來了。
  
  當下,新房的木門被打開,進來的是換上茶紅色冬衣的上官小玥,她手裡捧著一碗屠蘇酒,是應景的水酒。
  
  「夫君,我想這時候你應該也醒來了。」上官小玥窈窕的身影款款走進,完全不假他人之手,將屠蘇酒親自端到他的面前,「喝一口,驅病消災,永保夫君在新的一年事事順心、身體永健。」
  
  他望著她溫柔的表情,本想接過她手上的水酒,可心底卻有一個聲音告誡他,不可對她心軟或是動情。
  
  他狠下心,不接受她的服侍,手一揮,揮去她手上的水酒。
  
  鏗一聲,酒杯應聲落地,水酒灑落至她的衣裙,濡濕了一塊。
  
  這樣的動作,上官小玥與他都嚇了一大跳,兩人陷入了沉默。
  
  她沒有任何不悅,只是彎腰拾起地上的狼籍。
  
  「別管我。」他的心雖然有些罪惡感,但還是別過臉,「我不需要你來服侍我。」
  
  她沉默不語,將杯子拾起,臉上還是溫和一笑,「我們是拜過天地的夫妻,從今之後,你是我的天、我的依靠。」
  
  若說這句話沒有挑動他的心,是騙人的。
  
  明明對她本就存有複雜的情緒,只是過去的記憶糾纏著他,他認為她不是因為愛他才成親。
  
  利益為重的她,是因為在她的眼裡,他還有一絲利用之處。
  
  她是個有心機城府的女人,於是它抗拒去瞭解她,也抗拒她再撥動他的心弦。
  
  像明月,又像玫瑰的女人……總迷醉得教人不知不覺沉淪。
  
  因而,他只能抹去一絲對她的迷戀,與她扯開一段距離。
  
  「我隨時可以休了你。」他板起臉孔,冷冷的道。「不要以為你背後有皇上撐腰,我照樣可以不要你。」
  
  若說她的心不痛,是騙人的。
  
  難道是她太侍寵而驕嗎?以為他與她一樣,會對這樁婚姻有所期待?
  
  可見他的樣子,他非常抗拒她的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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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為何在這樣殘忍的對待她之後,那張俊顏又露出一絲懊惱的表情呢?她疑惑的望著他。
  
  見她的神情無辜,他的心底確實流過一絲罪惡感。
  
  「我不需要你虛情假意。」他黑眸盯著她楚楚可憐的表情,壓抑對她心疼的矛盾情感,硬是要自己說出殘忍的話,「你還是把你那套城府心機投資在別的地方,付出在我身上,是得不到任何報酬的。」
  
  這番話,又像利箭,穿過了她的心。
  
  在他的眼裡,她對他的好,是因為她要在他的身上收取報酬?
  
  「夫君對我似乎有很深的成見。」她沒哭泣,也沒有動怒,一如平常那完美的冷靜表情,「如果我有缺點,我可以改,但是我不接受模糊不清的指控。」
  
  「不要以為我長年待邊疆,就將我當成瞎子、聾子,我看得到、聽得見別人對你的評價。」他從床上站起來,冷視著她的嬌顏,「十二年前與十二年後的你,並沒有什麼兩樣!」
  
  這句話,震撼了她的心。
  
  他這句話……表示這十二年間,他一直記著她?
  
  「原來這十二年來,你也還記得我?」她那冷靜的面具有一絲崩潰,雙眸有著照照期待的光芒。
  
  他欲言又止,像是不小心洩漏自己的秘密,懊惱的皺了眉一下,「我永遠不會忘記你那勢利的一切。」
  
  「我……」這下換她皺眉了,她自認自己對他付出許多,不明白他這樣的指控。
  
  「反正你記住一點。」他冷眼望入她那雙迷人的桃花眸,「我不會愛上你,也不會成為你手中的棋子之一,你休想永遠掌控我。」
  
  話落,他人已像旋風似的離開新房。
  
  若再面對她那雙清澈的雙眸,他怕自己藏在心底的那抹靈魂,會被她看透心事。
  
  他不能愛上她,因為他明白……她的心裡另有謀算。
  
  上官小玥輕啟芳唇,吸入沁涼的冷氣。
  
  看來事情走到這一步,當初她千算萬算的,就是少算了一點--
  
  他不愛她。
第四章
  
  煩。
  
  戰驚虹坐在花廳裡,忍受著撲鼻而來的濃濃胭脂味,身旁多了一個不順眼的女人,教他很想一把將她攆走。
  
  「爺兒,喝杯屠蘇酒,討討喜氣。」雲媚盡心盡力的巴結著戰驚虹,將他視為太上皇般的討好。
  
  他抿唇,不語。
  
  現下這情況,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為了讓上官小玥知難而退,他在新婚之夜跑去青樓買醉,接著見到雲媚不斷透露想要贖身的念頭,一念之間,他將她贖了身,為的就是想買下雲媚,帶回府後對上官小玥示威。
  
  只是這女人真像一塊牛皮糖,黏在他的身上就不放。
  
  反而是上官小玥,自他下午氣得拂袖離去,就未再見她一面,待在身邊的就是雲媚這個積極的女人。
  
  說起來,雲媚也嬌俏動人,但對他而言,還是沒有絲毫的魅力,若不是他將她視為報復的一項工具,他對她根本視而不見。
  
  「滾。」最後,他還是忍受不了她身上那股庸俗的香味,「別來煩我。」
  
  雲媚手上的酒杯飛了出去,頭一次有男人不領她的情。
  
  她可是見他身分非凡,也是為了自己日後生活著想,才委曲求全求著這冷面男人,為自己贖身納為小妾。
  
  要不然在勾欄院裡,有多少的男人捧著銀子,只為了與她共度良宵。
  
  但眼前的男人就是與眾不同,他只到青樓喝著悶酒,對身旁的姑娘連看都不看一眼,更遑論碰著他一絲一毫。
  
  還以為他對她情有獨鍾,將她贖了身,只是為了要好好疼愛她,卻沒想到情況還是一樣。
  
  哼!無趣。雲媚在心裡嘀咕著。若不是想要有個安穩的日子,她還真不願看這男人的臉色。
  
  她沉了臉,漫不經心的拾起地上的酒杯。
  
  就在同時,戰老夫人的身影走進廳堂,手上拿著一個紅色的紙袋,上頭畫了一個彩色的財神爺。
  
  「小虹、小虹。」戰老夫人換上一襲喜氣的新衣,揚著笑臉,「你看,這是媳婦兒幫我準備的新衣、她還給我紅包,說是要給我添壽的。」
  
  他一見到娘親,急忙上前迎去,「娘,今天是除夕,等等我也包個大紅包給您,好嗎?」
  
  「好啊、好啊!」戰老夫人咯咯的笑著,「我要攬起來,等你們給我添個孫兒胖娃娃,我才好買糖給胖孫娃娃吃。」
  
  他難得露出笑顏,將母親迎往椅子坐著,還為她倒了一杯茶。
  
  戰老夫人捧著茶杯,笑彎了眉眼,「剛剛媳婦兒可真是厲害,吩咐廚子做我喜歡的點心……都那麼久沒有見過她,她還記得我,真是個乖孩子。」
  
  他皺眉,忍不住看著戰老夫人,「娘……您一點都不討厭上官小玥?」
  
  「我為什麼要討厭小玥兒?」戰老夫人像個孩子般的側著頭,「從很久很久以前,她對我就很好,常拿好吃的東西給我和小芸吃……」
  
  「可是……」他欲言又止,十二年前的那幕畫面,他明明沒有看錯呀!
  
  只是為何喜惡分明的娘親,卻對上官小玥情有獨鍾?
  
  是娘親忘記十二年之久的事情嗎?還是這其中有某項環節出了問題呢?
  
  「老夫人,雲媚為您奉上點心。」雲媚知道將軍是個孝子,於是察言觀色,知道要從戰老夫人下手。
  
  戰老夫人看了雲媚一眼,最後搖頭,「不了,剛剛媳婦兒親自做了我愛吃的餃子酥,我現下肚子可飽得很。啊!對了,媳婦兒還做了一堆,說想要給你嘗嘗。」
  
  戰老夫人才剛說完,上官小玥就出現在門口,手上端著食盒。
  
  「夫君、娘,新年快樂。」上官小玥揚起臉上的笑花,「這是我剛剛做的餃子酥,在除夕討個小吉利。」
  
  「媳婦兒的手藝很好的,小虹,你該嘗嘗看,一嘗包準你上癮。」戰老夫人像個孩童似的,又在桌前坐定,根本沒將雲媚放在眼裡。
  
  上官小玥睇了他與雲媚一眼,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將食盒放在桌上,然後將點心布在小盤上,袖下的小手將食盤送到他的面前。
  
  他望了上官小玥一眼,發現她依然嬌美得如同一朵豔花,表情依然魅惑動人,只是給予他的笑容,竟然帶著一絲的悲傷。
  
  是他太過敏感嗎?他的心居然因為罪惡感作祟,目光有些不敢直視她。
  
  「媳婦兒,你快坐下來吃呀!」戰老夫人招呼著上官小玥,拉著她往自己的身邊坐著。
  
  上官小玥無言的望了他一眼,最後輕搖了頭,「娘,今天是除夕夜,府裡還有很多事需要我學著去打理,您就和夫君一起用餃子酥,晚一點咱們再一起吃年夜飯,好嗎?」
  
  「好啊、好啊!」戰老夫人點頭,「媳婦兒,你可不要太忙,府裡有很多奴僕,你不要做太多累人的工作。」
  
  「媳婦明白。」她安撫好戰老夫人後,便低垂著頭,「夫君,我先下去了。」
  
  說她鬧彆扭也好,她現下就是不想見到他與其它姑娘在一起的畫面。
  
  他不愛她,她可以接受。
  
  卻不能硬要她接受,他寵愛她之外的女子。
  
  見上官小玥挺起碼身子離去,距驚虹竟然有股衝動想要喚住她。
  
  他是怎麼了?一下子傷她,一下子又心疼她那抹落寞的表情……他快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情了。
  
  「將軍夫人真有心,還親自洗手做羹湯。」
  
  雲媚在一旁發言,就怕他忘了她的存在,「雲媚可要好好向將軍夫人學習了……」
  
  「閉嘴。」他聽得出來雲媚對上官小玥的譏諷,不悅的制止她的發言,
  
  「下去,以後要是沒有我的傳喚,不准你再出現我的面前。」
  
  什麼?雲媚攏起眉,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如此沒有地位,有些不甘心的咬著紅唇。
  
  「爺兒,你將媚兒買下,不就是要人家隨侍在旁嗎?」雲媚嬌滴滴的耍嗔。
  
  「下去。」他惡狠狠的命令著她,沒必要與她解釋一堆。
  
  「爺兒……」她不甘心,還硬要拗持。
  
  他雙眸進出冷氣,一副冰冷殘酷的模樣。
  
  雲媚雖然不依,但還是只能提著絲裙,離開廳堂。
  
  只是心裡,卻填上無限不滿……
  
  ****
  
  上官小玥一忙,就是忙到晚上。
  
  畢竟戰驚虹才剛回鳳天城,尤其又遇上年關,不少人想與他攀攀關係,被送來許多祝賀的禮品。
  
  戰驚虹的個性則是不屑一顧,對於這些攀親附貴之人,總是一律教總管打發他們,完全不顧對方的顏面。
  
  可上官小玥的做法不一樣,自嫁進將軍府的第一天,她儼然擔起處理府裡大小事的女主人。
  
  先是迎接新年,爾後與總管一一挑選禮物,準備在過年期間,送上去一一回禮拜年。
  
  她的心思縝密,很快得到總管的信任,不少的大小事都得詢過女主人才敢進行。
  
  若不是戰老夫人堅持要她共桌用著年夜飯,恐怕她還無法喘息休息。
  
  只是這一桌的年夜飯,吃得有些詭譎,只有戰老夫人與戰菁芸兩人不斷與上官小玥談話。
  
  用完年夜飯,上官小玥也累到一個程度,眼皮幾乎有些睜不開,但是為了盡到妻子的本分,她還是努力的撐著。
  
  直至戰驚虹哄完母親回房睡覺,連妹妹戰菁芸也敵不過睡意,整個花廳就只剩她一個人。
  
  可為了等戰驚虹一同回房,她還是很努力的雙膝併攏坐在椅子上,冀望他會與她一同回房。
  
  時間慢慢過去,她的腦袋也愈來愈重,尤其剛剛應節喝了幾杯屠蘇酒,整個身子正暖烘烘的,臉頰紅通通的如同紅蘋果,成熟得嬌豔欲滴,誘得教人想要偷嘗一口。
  
  她明明也不想這麼忙碌,但是如果不這樣,她無法忘懷戰驚虹下午對她說過的那一席話。
  
  她無法忘懷、無法遺忘,所以只能藉由忙碌,讓自己不去想起他那些傷人的字句。
  
  為什麼要這麼傷她呢?她不明白,也無從得知,因為他根本不給她一個機會去瞭解她。
  
  上官小玥眉尖攏緊,腦袋正不中斷點著,打起盹兒的模樣有著說不出來的美麗。
  
  她沒有發現有個腳步正接近她,緩緩的,輕輕的,像是怕吵醒她。
  
  戰驚虹將母親送往房裡休息後,聽見總管前來稟報將軍夫人還在前廳等待著他。
  
  該蜇回的腳步,卻又不由自主的來到廳堂,就見到上官小玥這副打盹的可愛模樣。
  
  莫名的,他的唇角竟然微微上揚。
  
  像個偷兒般的躡手躡腳,他來到她的面前,發現她睡得有些沉。
  
  下一刻,她似乎睡得太沉,整個身子幾乎要往椅子前墜……
  
  好在他下意識的伸出雙手,那嬌軟的身子跌入他的懷裡,軟綿綿得就像小小的枕頭。
  
  她的身上帶著淡淡的茉莉花香,以及淡淡的酒味,融在一起,竟像是迷醉他的芬芳。
  
  望著她累壞的睡相,他突然捨不得喚醒她。
  
  他嘆了口氣,輕鬆的將她抱了起來,腳步穩健的往新房的方向。
  
  上官小玥知道自己正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不用睜眼也知道是誰,因為她嗅到一抹令她安心的味道,以及臉旁有他呼著的沉穩氣息。
  
  她知道是他,於是她依然緊閉著雙眼假憩著。
  
  如果他真的對她無情亦無愛,那為何又要這麼體貼的將她抱往房裡呢?但這樣的問題,卻是讓她放在心底,無法真正的問出口來。
  
  因為她不想打破這短暫的美好,就這樣讓她依偎在他的懷裡,汲取這難得的溫暖。
  
  他的動作非常的輕柔,將她放在軟榻上,親手為她褪去了鞋襪,還為她蓋上了厚被。
  
  厚實的大掌為她拉好了被子之後,竟然捨不得離開的停留在她的臉龐上,猶豫一下後,像是怕吵醒她,輕輕貼在她的臉頰旁。
  
  他的掌心貼在她的臉頰,她能感受到他的體溫比她高許多,粗糙的指尖正在她的臉頰遊移。
  
  那溫暖的體溫,讓她舒服的吁了一口氣。
  
  冬天,她一向怕冷,一起風,就染上風寒的她,恨不得天天抱個大暖爐在懷裡。
  
  如羊脂般的小臉,讓他迷戀的不斷來回徘徊。
  
  他望著她闔眼的模樣,就像剛初生的嬰兒,那樣平靜、那麼的迷人。又長又卷的睫毛,蓋住她那雙靈活的美眸,小巧的鼻正輕輕呼吸,胸口一起一伏。
  
  她是他看過最美的姑娘了……
  
  猶記得在邊疆的日子,他總是夢見十二年前的她。
  
  那年她還小,可是美貌與現在並無兩樣,只是她的眉眼變得更成熟世故,其餘的……似乎都沒有變過。
  
  她變得好漂亮、好動人。
  
  若不是他心裡還有個結不去掉,他現下已經深深瘋狂的迷戀著她……
  
  最後,他還是收回自己的大掌,斂回那逐漸為她脫軌的情威,就怕自己的情感在今晚失了控抽回大掌,他沒有留在新房,而是抬起雙腳離開房內。
  
  木門,再度闔上。
  
  聽到他離去的腳步聲,上官小玥才微微的睜開雙眸。
  
  她從床上坐起,嬌俏的臉龐似乎更紅了……
  
  臉頰,似乎還殘留著他的溫度。
  
  一天陰霾的心情,因為他大手的溫柔,一下子煙消雲散。
  
  她感受得到……
  
  他對她還有一絲情意,是吧?
  
  只是被不知名的理由給壓制住罷了。
  
  所以,她決定繼續--
  
  愛他。
  
  不放棄!
  
  ****
  
  新年才過沒幾天,上官小玥就病了。
  
  連初二的娘家,她也沒有力氣回府。
  
  風雪太大,大夫說她已染了風寒,若再接觸冰涼沁骨的寒風,只會讓身子更加的虛弱。
  
  自小,她的身子就敏感,一旦遇上變天的天氣,她的身體就會大病、小病一起來。
  
  病了好幾天,新年便在這樣渾渾噩噩中度過。
  
  撐到年關後,她終於大病不起。
  
  正準備將煮好的熱粥端進大廳,她的眼前襲來一陣黑暗,雙腳一時虛軟,無法撐住她的身子,腳尖也踉蹌踩到裙擺,身子就這樣往前撲,手上的熱粥也撇落一地。
  
  碗筷應聲而落,好在熱粥只燙傷她的小手,起了一塊紅紅的印記,沒有大礙。
  
  她就這樣昏了過去,不省人事。
  
  此時的戰驚虹正在新房的床旁,守著昏睡的她。
  
  她病得很嚴重。
  
  大夫說她身體長久累積不少的勞累,身子骨本就柔弱的她,天氣只要一變涼,就會虛弱無比。
  
  加上今年冬天的雪積得特別厚,沁骨寒氣侵入她的身子,染上風寒後,現下又高燒不退。
  
  沒有人發現她的不對勁,就連他也以為她臉頰的紅暈,是喝了溫酒暖身之故,卻沒有想到她已病了這麼多天。
  
  他還讓她操持家務,對她完全不理不睬。
  
  戰驚虹,你真是個混帳!他暗自罵著自己,大掌掃起她纏了繃帶的小手。
  
  她全身都好燙,臉兒有著不自然的紅暈。
  
  一整天,他不放心,總是過幾個時辰就來看看她,可她依然還在昏睡中。
  
  就連奴婢要餵她喝藥,也無法喚醒她。
  
  藥煎了又涼,涼了又煎,事實上她連一碗也沒有喝下。
  
  他見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這晚他親自端了一碗藥汁,來到新房內。
  
  等藥湯稍微放涼後,他才將她輕輕扶起,讓她依偎在他的懷裡,另一手則是端著藥碗。
  
  「玥兒,醒醒……」他渾厚沉穩的聲音,輕輕的喚著她的名字。上官小玥皺著眉,小臉上淨是痛苦。
  
  「我知道你很想休息,可是你今天都沒有吃藥,讓我餵你吃完藥,再好好休息,好嗎?」他以前所未有的溫柔對她說著。
  
  她呼吸有些喘,臉頰紅通通的,雙眼也沉重的睜不開,但是她的耳裡卻能聽見他的呼喚。
  
  原來……他對她真的有心。
  
  她揚唇,露出一朵嬌弱的笑花。
  
  「來,張開唇。」他將瓷碗就在她的唇上,想要她張口將藥汁喝下。
  
  無奈,她連張眼的力氣都沒有,更遑論是要她張唇,將那些苦哈哈的藥汁喝下。
  
  他喂藥的動作雖然極慢,可藥汁還是從她的唇邊溢出,試了幾次,情況還是如此。
  
  但她若不喝藥,恐怕她的病會一直惡化下去。
  
  別無他法,他只好自己就口喝了一口,再以薄唇覆上她的紅唇,讓苦澀的藥汁能沒入她的唇中。
  
  這樣的方法果然奏效了!
  
  餵完一口,他又不厭其煩的重複這樣的動作。
  
  直到碗中的藥汁一滴不剩後,他才離開她柔軟的唇,讓她再回到暖和的被窩裡頭。
  
  放好藥碗,又細心的為她將暖被拉好,大掌執起她的小手,輕輕以雙手包裹,企圖讓她能溫暖一些。
  
  直至她的手背恢復一些紅潤,他欲將她的小手放入被裡,卻被她的小手反握。
  
  「別、別走……」她似乎用盡所有力氣,從芳唇裡吐出這麼一句,「我、我冷……」
  
  他一聽,大掌輕覆在她的額上,額上的熱度有退了一些,但還是一樣燙人。
  
  「我去幫你多添一條被子。」這時,他心中對她的芥蒂似乎不見,表現得就像疼愛妻子的丈夫。
  
  「別、別走……」她不肯放開他的手。只是不斷的夢囈,「冷…陪我……別走……」
  
  看著她一副害怕他離去的模樣,再多麼鐵石心腸,也會因為她這張懇求的小臉而心軟。
  
  所有的堅持與固執都成一灘雪水。
  
  「我不走,我就在這裡陪你。」他哄著她,不走了。
  
  「抱我……我冷……」她雖然病得糊塗,但還是知道他是她的夫君。
  
  他一聽,原本有些遲疑,可是見她不斷發抖的模樣,他還是敵不過不捨,爬上了床,將她嬌弱的身子擁入懷中。
  
  懷裡的她,簡直就像他十二年前的記憶,如此的嬌小,而且一將她擁入懷中,香氣混著她剛剛喝過的藥湯,一同撲鼻而來,令他忍不住收緊雙臂,將她緊緊擁著。
  
  他的味道教她安心,那暖和的體溫似乎幫她驅走從心裡竄起的寒意。於是,跌入他的懷裡之後,她就沉醉在這個溫暖的胸膛之中。
  
  戰驚虹就這樣抱著她嬌柔的身驅,與她共度這寒冷的冬夜……
 第五章
  
  上官小玥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不但嚇壞了將軍府上下,消息也傳回上官府。
  
  好在上官小璇一聽到消息,便親自來到將軍府為上官小玥把脈看病,開了幾帖符合上官小玥身子的藥。
  
  原本上官小璇不願離去,要待到上官小玥病痊癒,不過最後還是被上官小玥勸了回去。
  
  因為她知道,這一仗,她要自己打,不能連累家人,也不能給任何人添麻煩,一切都是自願。
  
  許是老天憐她病了這麼多天,終於在今天,腦袋總算不是那麼沉重,神智也沒有爛成一灘泥。
  
  當她雙眸一睜開來,眸內便映入一張略帶粗獷的男性臉龐,溫熱的氣息還噴在她的臉上。
  
  莫名的,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滿足的笑容。
  
  而且他的大手正覆在她的腰際上,那寬大的胸膛正讓她偎著,手臂還充當她的枕頭。
  
  她的臉兒添了兩朵紅潮,難得一見的小女人模樣,少了以往的驕氣,多了一抹羞澀。
  
  雞啼已好幾聲,可她還是捨不得離開他的懷裡,多麼冀望時間能就此停住。
  
  可就算是美夢,也遲早有醒來的一天。
  
  戰驚虹沒預警的睜開雙眸,一入眼,便是望見她睜著照照發亮的美眸望著她。
  
  下一刻,她以為他會將她視為一隻臭蟲,然後推離他的懷裡。
  
  果不其然,他的大掌立刻離開她的腰際……
  
  來了、來了……她閉緊雙眼,不想親眼見到他這番殘忍的畫面。
  
  但她等待了一下,卻只感覺到自己的玉額被覆上一隻大掌,白額感受到他厚實且溫暖的掌心。
  
  她先睜開左眼,再睜開右眼,發現他下一個動作,則是以他的臉頰覆在她的額上。
  
  「很好,你退燒了。」
  
  他的聲音,自她的頭上傳來。
  
  她感到無比的震驚。
  
  這是成親後,他第一次對她說話如此的溫柔。
  
  她又驚又喜,忍不住抬頭,發現他一雙黑眸佈滿著無限的柔情…
  
  是她病得太糊塗了嗎?
  
  她用力的眨眨眼,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或這只是存在於夢境之中?
  
  戰驚虹被她瞧得有些困窘,於是自然的板起臉孔,想要掩飾黝黑的臉頰浮起的紅湖。
  
  「瞧你的病應該是全好了。」他抽離在她頸下的手臂,接下來便是躍下床,「我今天會再傳大夫來為你把脈。」
  
  他背對著她,聲音有些顫抖,只不過他掩飾得很好,沒讓她見到他那像火燒般的臉龐。
  
  夜裡,他總是抱著她嬌軟的身軀相擁而眠,沒想到才幾個夜晚,他竟然也習慣擁著她的身子,度過那一夜又一夜的寒夜。
  
  她的目光隨著他的背影而遊走,怔傻的呆坐在床上。
  
  聽不見背後有任何聲音,於是他回頭望著她。
  
  此刻的她一頭長髮如黑瀑般滑下,一張嬌容好不容易恢復了正常的紅潤,正睜著一雙迷濛的雙眸,深深的凝視著他。
  
  爾後,她才揚起一抹笑容。
  
  就像一朵春天的花朵,映入了他的眸瞳之中。
  
  「夫君,你還是關心我的。」她揚起笑顏。
  
  看來這場病生得可真是時候,讓她更添了一股信心。
  
  他對她是有感情的,只是被不知名的原因給壓抑住。
  
  她想,或許是民間對她有太多不好的評價。
  
  才會讓他有所誤解。她是這麼想的。
  
  可誰知,這一切是在十二年前就種下的心結,他不說,她永遠都不知道。
  
  也因為如此,他對她有著無限的矛盾。
  
  見她進府快十天了,她對他的娘親照顧得無微不至,不像他想像中那般刻薄。
  
  而他的娘親也特別喜愛這個媳婦兒,並沒有露出一絲厭惡。
  
  就連他的妹妹,也是對這位兄嫂讚賞有佳。
  
  讚賞他自從迎娶上官小玥後,府裡的大小雜事,都是由她一手扛起。妹妹更數落他這個做夫君的,竟然對自己的妻子不聞不問,還在新婚當天迎進一名青樓女子。
  
  這消息早就傳出去了,民間鄉民早已偷偷在八卦此事,也引起上官府的注意。
  
  只是這些事都被上官小玥給壓制了,她沒有回娘家哭訴,反而安撫著所有的人別責怪他。
  
  如此完美的嬌妻,他還不懂得珍惜。
  
  確實,他也在內心互相拔河,對於上官小玥,他有太多的複雜情緒要面對。
  
  但是惦記著十二年前那場畫面,又顯得他太過小氣萬分……
  
  他的心結似乎因為上官小玥完美的表現,而稍稍的解開一些。
  
  尤其每回見她眸中都凝聚著一抹哀愁的不語,他總是會放在心上且耿耿於懷。
  
  「你病得那麼嚴重,大夥兒都很擔心你。」
  
  他沒有直接承認自己也是。
  
  此時,她唇角揚起如同彎月的弧度,她聽得出來他其實是關心她的,只是不知道怎麼表達。
  
  「夫君……」她下了床,抬起小臉望著他,「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莫名討厭我,但我相信,只要我真心的付出,你一定能感受得到,我是真的愛你。」
  
  她願意,付出得無怨無悔。
  
  聽見她毫不猶豫的告白,說不心動是騙人的。
  
  紅潮佈滿他的臉頰,面對她赤裸裸的表白,他像個初次談愛的毛頭小子。
  
  該死!這女人簡直就像迷惑人的魔女,那眼光一勾、唇一揚,就足以教男人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何況她現在正嬌媚的訴說,她有多麼愛他……
  
  ****
  
  再怎麼心如硬石的男人,也會因為她這席話,而滴石穿心。
  
  他……是不是要再給她一次機會?然後說服自己,她其實不是他想像中那般城府極深的女人?
  
  嫁給他,只是因為她真的愛著他?
  
  戰驚虹的心已明顯動搖了。
  
  只是他什麼都沒有回答,轉過身背對著他。
  
  她不氣餒,因為她明白他稍微退了步,肯接受她了。
  
  上官小玥抿唇偷笑,伸手拿起他的外衣,準備為他穿衣。
  
  如她所想,他並沒有揮手她的小手,反而沉默的接受她的服侍心且輕柔的為他穿戴。
  
  年剛過,看來她與他的一切--也剛要開始。
  
  上官小玥大病初癒,將軍府上下的人總算都鬆了一口氣。而最高興的,莫過於戰老夫人,一見到媳婦兒,便是拉著她叨叨絮絮閒話家常。
  
  「哎喲!我的老天。」戰老夫人一臉驚訝,「媳婦兒,你怎麼又變得更瘦了?」
  
  「娘,因為她病了。」戰驚虹與上官小玥並肩來到廳堂,替她開口解釋。
  
  「病了?」戰老夫人先是皺了眉,爾後則是用力的點頭,「是了、是了,這幾天媳婦兒病了,所以小虹不准我去打擾媳婦兒,說要讓媳婦兒好好休息……」
  
  戰老夫人一邊說著,一邊握住她的小手,「媳婦兒,你身體好些沒有?有沒有穿暖一些?肚子餓不餓?」
  
  戰驚虹見娘親這般殷勤的關心,忍不住驚訝。
  
  以往的娘親總像個孩童,卻沒想到竟然像長輩般的關心人,而這一切全是在上官小玥嫁進門後,才有的景象。
  
  「娘,我穿得很暖,而且夫君剛剛也吩咐廚子熬了暖身的藥膳粥,所以我的病已經好了。」
  
  說著同時,她的眼光睇向戰驚虹,美眸有著藏不住的情意。
  
  原來,他也有柔情萬丈的一面,教她珍惜的放在心裡珍藏。
  
  他別開臉,無法招架她熱情的目光,那會教他臉紅。
  
  「那就好、那就好。」戰老夫人拍拍她的小手,「你生病這段期間,小虹每天都吼著下人,要大家做這、做那,連小芸也被她遷怒……」
  
  「娘!」他皺眉,沒想到母親洩了他的底。
  
  「你又要說我胡言亂語是不是?」戰老夫人瞪了他一眼,「你們都說我生病,總像個孩子,像個孩子就是不會說謊,明明在媳婦兒生病那段期間,你都擔心得睡不著,每夜都要總管多添一些炭火到新房,省得媳婦兒又生病……」
  
  上官小玥眨眼,聽著戰老夫人出賣著自己的丈夫,唇角又彎彎的往上揚起,想像著戰驚虹因為她生重病時,那著急的表情。
  
  他對她是有感覺的。她又更加的確定這點。
  
  「娘……」他急得想截斷娘親的話,可戰老夫人卻像打開話匣子般,不停的將他的秘密公諸於世。
  
  「而且還天天到新房過夜。」戰老夫人咯咯的笑著,「小芸說,小虹終於開竅,再過不久就可以為我添個小胖孫娃娃。」
  
  這話一出,窘了兩個剛成親的新人。
  
  上官小玥偷偷的抬眸望向戰驚虹,正好兩人對上了眸子。
  
  彼此之間的眸裡都映著對方的長相,可眸底的心思卻是完全不一樣。
  
  她眸裡是滿足的笑,笑得如同初春般的暖和。
  
  他黑眸是難為情的光芒,熱紅得如同炙夏的火紅。
  
  當兩人的情愫正悄悄滋長,就像荊棘爬纏上彼此的心房。
  
  而她,早就無法救贖自己的心,沉淪在他的身上,好與壞都沒有關係,只要她能每天都見他一面。
  
  她告訴自己,別太貪心,要慢慢來。
  
  所以,目前這樣就夠了……
  
  然而,人心是貪的,她要的,永遠都在擴大當中。
  
  就像現在門口出現不速之客,打亂了他們彼此的世界,也打亂了她原來的腳步--
  
  那配角兒,就是被收進府裡的雲媚。
  
  雖然一直被晾在角落的雲媚,不可能就這樣死心,也不甘心停在原地,總是找著各種機會,想要接近戰驚虹。
  
  「將軍夫人,終於見到你了。」雲媚手端著銀盅,表情有著無限關心,「我聽到府裡的人說你病了好多天,一直沒有辦法親自去看你,所以聽到將軍夫人身體剛好,便親自燉了一盅鮮魚粥,想要給將軍夫人補補身體。」
  
  這第三者一介入,所有氣氛又凝僵了。
  
  雲媚似是將戰驚虹的話當成耳邊風,逕自前來問安。
  
  戰驚虹本想開口斥退雲媚,可是一見到上官小玥,他到舌尖的話又吞了回去。
  
  畢竟他將雲媚帶回府,本意就是要傷上官小玥的心,但如今要是當面斥退雲媚,這一切不就是在自打自己的嘴巴。
  
  按捺住不悅的脾氣,他沉默的看雲媚想要玩什麼把戲。
  
  「謝謝。」上官小玥雖然表面無任何不滿,可是唇角的笑容收回,斂下長睫,掩住重重的心思。
  
  只有戰老夫人心思單純,總覺得雲媚的介入,打破這畫面美好的一切。
  
  雲媚還沒有走近,戰老夫人便上前擋在她的面前,「我說你這個姑娘沒規沒矩,沒看見我家兒子和媳婦兒正在培養感情,你跑來鬧場什麼?」
  
  「老、老夫人?」雲媚原以為自己的計畫完美,卻沒想到這總是不按章法出招的戰老夫人,居然出來阻礙她的前進。
  
  「去去去,跟我一起下去,這兒就留給他們兩人,媳婦兒要多和小虹在一塊兒,才能生一個胖孫娃娃給我。」戰老夫人強勢的拉著雲媚的手,將好不容易抓到機會的雲媚給帶了出去。
  
  上官小玥此時才忍不住偷笑。看來老夫人真的是她的護身符。
  
  死老太婆!雲媚有口難言,只能在心裡咒罵,身子被戰老夫人給帶了出去。
  
  留下一室給戰驚虹與上官小玥單獨相處的機會。
  
  ****
  
  雖然戰驚虹無法馬上放下心結,但對上官小玥而言,他已經與之前不同。
  
  兩人的距離總算拉近一些。
  
  尤其這一整天,他對她幾乎是守在身旁寸步不離。
  
  儘管他話少,可是她還是與他閒話家常,一點兒也不覺得無聊。
  
  直至晚膳過後,夜深,該回房休息。
  
  她等著他,一同回到新房。
  
  他原本覺得她身子變好,不該占她便宜,再同睡一張床,卻被戰老夫人硬生生的規定,要他以後都睡在新房裡。
  
  因為戰老夫人想要他們這對新人,快快生下一個胖娃娃,好有個孫兒與她一同玩。
  
  不得已,他又再度踏進新房。
  
  只是氣氛尷尬萬分。
  
  「等娘熟睡之後,我會把新房讓出來。」他背對坐在床上的她,啞聲的說著。
  
  上官小玥起身,來到他的背後。
  
  下一刻,出乎他的預料之外,他的腰間多了一雙纖細的藕臂,正環住他的虎腰。
  
  「你能不能不要走?」她的聲音細細的,有著無比的懇求,「我怕冷,我需要你……」
  
  面對她積極的態度,他的身體硬如石像。
  
  他是個正常的男人,聽到她這番細聲細語,起了不少的反應--
  
  心理的反應,身體的反應……
  
  「這幾天習慣在你的懷抱入睡,沒有你,夜裡會冷得我睡不好。」她的小臉貼在他的背,感受到他的體溫,「你知道的,我的身子才剛好,大夫說我的身子骨敏感,只要受點風寒又會復發……」
  
  「夠了。」他投降了。
  
  這女人故意吃定他。
  
  他轉身,身子與她貼得好近,似乎能感受到她嬌軟的身軀。
  
  「你這樣抱著我,我要怎麼回到軟炕?」他的表情有些僵硬,怕自己的粗手粗腳,會傷害她這一身的細皮嫩肉。
  
  她揚開一抹笑容,笑咪咪的,就像吃了糖般的幸福。
  
  她移開腳步,小手覆上他的大掌,離不開他溫暖的體溫。
  
  兩人一同躺在炕上,他像一顆大石,躺在她的身側。
  
  是她主動靠近,依偎在他的懷裡,汲取他身上的熱氣。
  
  兩人之間充斥著沉默,但暖暖的熱流,卻流過彼此的心底。
  
  她倚在他的胸口,聽著他平穩的心跳。
  
  許久後,她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夫君。」
  
  他挑眉,等待她的下一句。
  
  「我們生個小娃娃,好嗎?」她的主動,已經拋卻了姑娘家的矜持,直接切入主題。
  
  他像是受到驚訝一般,倒抽了一口氣。
  
  「娘很期待我們生個小娃娃,所以我想……如果生個小娃娃給娘逗逗,她的病或許會愈來愈樂觀--」
  
  「這不用你擔心。」他開口,截斷了她的話。
  
  可那張俊顏,卻因為她的話,而臉紅耳斥。
  
  雖然已聽聞她做事向來快、狠、準,但沒想到在夫妻之間的房事,她也是如此直接。
  
  唉!她也不願意呀!是她的夫君太過木頭、太過被動,而且再不主動,恐怕他就要與其它女人生小娃娃了。
  
  「就生個小娃娃,好嗎?」她的小手在他的胸膛前游移。慢慢的,像是在勾引似的挑情。
  
  「你……」他皺眉,看著她的動作愈來愈大膽。
  
  「我能感覺到,其實你不討厭我。」她幾乎是整個人都貼在他的身上,美眸綻放著嬌媚,「就算你打算休了我,但我卻不打算放棄你。」
  
  他的心跳,因為她的一顰一笑而加速狂跳。
  
  「我愛你。」她主動的覆上他的唇,在他的簿唇上輕輕吮著。
  
  他不是真的木頭,而是有血有淚的男子。
  
  對於她主動的挑逗,他不是沒有任何感覺,只是盡力的壓抑著那狂奔的情感……
  
  原來在此刻,他才明白--
  
  經過十二年,他忘不了她的原因,竟是……
  
  他愛她!
  
  原來那是愛,所以才會對記憶中的那幕畫面,感到羞憤不已。
  
  是愛在作祟哪!只是他都故意忽略心底的這道聲音……
  
  「能不能一切都重來?把你對我以前的印象都重新來過?」她在他的耳邊呢喃,「民間對我的評價,我可以不理會,但我只在意我在你心底的評價。我再怎麼使壞、再怎麼心機城府,在你的面前,我也只想當好妻子的角色。」
  
  她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也深深刻在心上。
  
  用心良苦,莫過於那三個字--
  
  「我愛你。」很愛、很愛,愛得她什麼都可以犧牲。
  兩顆心,註定這輩子要為對方糾纏。
第六章
  
  她的吻,在他的唇上游移。
  
  戰驚虹不是沒有反應,而是他強忍著身體強烈的翻騰。
  
  「停……」他希望她能就此罷手,別再沉淪下去。
  
  但是上官小玥從來都不受任何人的命令,她想要做的,就會一直去做,不會有任何的遲疑。
  
  她對他的話聽而不聞,依然以菱唇在他的薄唇輕啄,還探出自己粉嫩的舌尖,在他的薄唇上畫著唇形。
  
  他是個活生生的男人,國色天香的女人自動送上懷裡,他不知道怎麼拒絕的將她往外推送。
  
  其實,他的身體也捨不得將她推開,任憑她迭上他的身體。
  
  沒有多久,他能聽見自己的理智隨著彼此的動作碎成了無數的碎片,已經沒有所謂的把持。
  
  她的吻、她的舌尖滑過他的薄唇、終於令他忍不住張開唇瓣,將她的粉舌含入。
  
  她的雙眸微微詫異的睜大,粉嫩的舌尖被他含入口中。
  
  他的舌尖卷住她的舌尖,饑渴的與她互相勾纏,彷彿就像許久未見的戀人。
  
  一糾纏,就無法再分開了。
  
  他的舌,強而有力的撬開她的芳唇,讓舌鑽入她的檀口之內。
  
  鑽入口腔內的舌,嘗到她香甜的津液,舌一勾卷,便將她的甜津全都勾入他的口內。
  
  甜美的味道似是在他的唇內進出,瘋狂的解放了壓抑已久的心,讓原始的情感,不斷從心底一一的溢出。
  
  今夜的解放才明白,原來他將所有的情感都壓得好小、好小,一解開,竟是漲大得教他也無法招架。
  
  他像是一隻瀕臨崩潰的野獸,狂吻的眷戀她的唇,將她的唇吻得又紅又腫。
  
  她也熱烈的回應著他,直至兩人吻到彼此肺裡都沒有空氣,才離開各自的唇。
  
  情慾正燃燒著兩人,她睜著半瞇的美眸,紅豔豔的唇似是勾引的道:「我為夫君寬衣……」
  
  他熱切的黑眸凝望著她,讓她的小手親自為他解去腰間的腰帶,接著褪去他身上的外衣。
  
  「你呢?要我幫你嗎?」他的聲音帶著無數的挑情,低啞的說著。
  
  小臉添上的紅潮,更加紅潤了她的雙頰,她儘管大膽,最後還是跪坐在軟炕上,背對他,緩慢的寬衣解帶。
  
  而他像是被邪魔附了身,根本等不及她緩慢又看似挑逗的動作,將胸膛貼在她的背部,大掌直接越過她的肩頭,從斜襟的縫隙直接探入她的胸前。
  
  「唔……」她輕咬唇,不敢讓口中的聲音吟出。
  
  他不顧她驚嚇的反應,依然一意孤行。
  
  她敢挑逗他的感官,就要承擔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
  
  他不是木頭,也不是石頭,而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男人,不會對送上門來的甜點,無知的往外推送。
  
  五指來得又猛又急,直接探入她的衣襟裡頭,隔著薄薄的褻衣,抓住了她的左乳。
  
  乳尖被他的五爪扣住之後,稍一弄力,就被他捏得變形,以掌心輕揉著左乳。
  
  指尖隔著薄薄的褻衣,他依然能感覺到乳尖的變化,才稍微以拇指與食指揉捏一下,乳尖上的蓓蕾就硬挺起來。
  
  她背著他,他的狂野氣息噴灑在她的耳旁,薄唇還輕咬著她圓潤的耳垂,舌尖劃過她的耳廓。
  
  渾身起了輕顫,她彎著腰,他的揉捏讓她全身上下都起了戰慄。
  
  他強勢的抓開她的右手,不讓她阻止他的前進,而另一隻大手則是扯開衣襟,讓外衣大大的敞開。
  
  「夫君……」她的身體因為他略微粗暴的動作,而稍稍的顫抖著。
  
  初次的體驗,她還是希望他能溫柔一些,不要把她弄疼。
  
  他低頭,在她的肩上輕吻,以唇口吸吮她滑如羊脂般的肌膚,每到之處,都在那雪白無瑕的肌膚上,留下淡粉的印記。
  
  她的長髮被他撩落斜肩,頸間被他的唇與舌洗禮著。
  
  大掌托住外衣下的綿乳,大小適中的沉甸在掌心之中,供他肆意的玩弄。
  
  他的吻不斷落在她的頸間,好一會兒,他在她的肩上輕輕一咬,留下了他的齒印。
  
  「啊……」她覺得有些疼,小手抓住束縛在她腰間的大掌。
  
  「你真美,美得教我失控。」他貪婪的不願意放過她全身上下,雙手最後拉下她雙肩的衣襟。
  
  刷的一聲,裡頭的內襯也一同被拉扯下來,只剩肚兜包裹著她一對飽滿的雙乳。
  
  那對綿乳軟綿綿得就像剛蒸好的包子,又大又圓的擱在他的大掌上,令他忍不住用另一隻手托住另一邊受到冷落的綿乳。
  
  雖然兜兒隔開了他的碰觸,但還是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大掌的溫度。
  
  而她的肌膚就像雪地裡的初雪,那般的雪嫩光滑,深怕他多撫慰一些,她的身子就會融化在他的懷裡。
  
  他以虎口隔著布料磨贈著她軟綿的胸緣,感受著她渾圓的形狀。
  
  「你好香。」那又軟又綿的觸感,教他迷上就放不開了。
  
  「夫君……」她咬著唇,很意外他的碰觸,讓她全身都酥麻。
  
  他隔著兜兒,五指攀上她的乳峰,以食指的指尖輕輕按壓她的乳尖。
  
  她的反應很直接,這種刺麻又不知如何形容的感覺,正緩慢的在她的背脊蔓延。
  
  食指挑逗著乳尖上的蓓蕾,他的雙唇來到她的頸後,輕咬開雪頸上的細繩。
  
  桃紅色的肚兜滑落她的胸前,少了兜兒的包裹,那對飽滿的乳峰彈跳而,散發著醉人的香味。
  
  少了兜兒的阻礙,那軟綿的觸感更加的真實。
  
  黑眸佈滿了情慾。
  
  ****
  
  冬夜,雖然寒冷無比,可熾熱的火卻才剛剛要點燃。
  
  他依然緊貼著她的背後,將她的蓓蕾輕撚在指尖之中,接下來輕輕旋轉,由左至右,再由右至左的重複玩弄。
  
  「唔呀……」她沒想到這樣的動作,就教她全身起了戰慄。
  
  低頭便能見到他的雙手正穿過她的腋下,黝黑的大掌肆意的挑弄已凸硬的小莓果。
  
  大掌的揉搓將她胸前的肌膚弄得粉嫩,雪膚因為慾望,而映上一層淡淡的粉暈。
  
  他將她的身子微微一側,舉起她的左臂,越過她的腋下,張口便含住她的乳尖。
  
  「嗯啊……」敏感的綿乳被他張口含住,乳端感受到一陣濕熱。
  
  隨著他又吸又吮,大掌也將她的綿乳擠壓得變形。
  
  另一隻手,隨著他的吸吮,也悄悄的滑落她的大腿之間,撩起她的裙擺,直接探往她的褻褲,從褻褲的邊緣伸了進去。
  
  這直接的撫摸,令她忍不住夾緊雙腿。
  
  只是這抗拒的動作是多餘的,依然挑起她體內最深的情慾。
  
  腿心早因為他的撩撥,女性最私密之處,默默的溢出最羞人的液體,泌濕了神秘的花叢。
  
  大掌隔開一雙細腿,她的雪臀失去支撐力,於是只能跌入他的懷裡,乳尖更是深深擠入他的口中。
  
  「唔啊……」她忍不住逸出最嬌美的低吟,臉頰添了兩朵紅暈。
  
  粗糙的指腹沿著她的大腿,來到腿心之間的花叢,輕輕撥玩著細軟的毛髮。
  
  指尖感到她私處不斷泌出花液,於是指腹鑽入了花縫之中,來到桃花穴口沾染了花液後,又輕輕往花縫上游移。
  
  花液被他的指尖沾染,一路沿著細窄的花縫,來到烏黑的花叢之間。
  
  沒多久,花液就像汨汨不斷的蜜泉,從穴口溢出。
  
  「嗯嗯……」她發出最淫蕩的低吟,連她自個兒聽了都覺得不像自己的聲音了。
  
  可他的撩撥,卻讓她的身體也不像是她自己的。
  
  她愈是拚命掙扎想要找回自己的理智,就愈是向下沉淪他的撩撥,像是深陷在泥沼之中,無可自拔了。
  
  他的舌尖輕刷過她的乳蕾,唇口將她的綿乳吸吮得又紅又脹,那兩顆莓果已經成熟,綻放著最瑰麗的顏色。
  
  隨著他長指在花縫之中撩撥,藏在凹處之中的小花豆,也悄悄的凸起,表示達到亢奮的狀態。
  
  桃花穴泌出的花液,濕滑了她又小又窄的花縫,隨著長指的撩送,花液來到小花豆上。
  
  長指不忘在凹處之間輕按旋轉,挑弄著粉嫩又脆弱的小花苞。
  
  「夫君……」她的喘息愈來愈混重,身子因他的撩弄,變得敏感而且酥麻。
  
  一波又一波的戰慄,令她的身子曲成一團,左手攀著他的背,右手則是緊抓著他的手臂。
  
  「你濕得好快。」他的長指不斷的撥逗著那硬實的小花豆,他的指尖愈是震動厲害,她花穴的水液愈是豐盈溢出。
  
  他離開她的花縫,往下延伸,以中指沿著她花穴的形狀,在四周不停的繞著圈圈。
  
  「嗯啊……啊……」只是這麼輕輕一摸,就教她發出更勾人的叫聲。
  
  他真愛她的聲音,那嬌吟的聲調,勾起他男性最原始的慾望,胯間早已不敵情慾的引誘,熱杵已勃發脹大。
  
  中指在水穴周旁撫慰幾下,爾後便擠入她的花穴之中。
  
  「唔啊……嗯……」第一次有異物擠入她最珍貴的體內,令她全身都豎起了寒毛。
  
  長指一進入她的水穴,因為充沛的水液很快的沒入她的花徑之中,長指被花液沾濕,形成潤滑的濕潤。
  
  雖然她的花穴又窄又小,但是有了不斷泌出的水液,長指在她的體內抽撤並不困難。
  
  中指的指尖輕摳著她甬道內的嫩肉,比起抽撤更加的教她酥麻,全身的力氣似是一點一滴的流逝。
  
  接著,他又加入一指,兩指併攏的在她的水穴之中不停搗弄,隱隱約約之間,似有水液在飛濺的羞人聲音。
  
  水穴溢出的透明花液,將底褲染上水漬的痕跡,也將飽滿的花唇映出美麗的形狀。
  
  他的動作愈來愈急促,舌尖一路沿著她的胸脯,來到鎖骨上方,最後吻上她的芳唇。
  
  她本能反應的探出自己的粉舌,讓兩人的舌尖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之中,互相追逐擁吻。
  
  褻褲下的長指,忽地抽離,接著再用力的擠進她的花穴,只是他沒有維持抽送的動作,反而停留在她的體內,蹂躪著裡頭的嫩芽花肉。
  
  「嗯呀……啊……好麻……」她的聲音破碎不堪,愈是夾緊自己的雙腿,就愈是感受到他的長指撩撥。
  
  「聽!你好濕,小穴全是你的潮水……」他邪美的黑眸望著她粉嫩的臉頰,「你的小穴,把我的長指吸得好緊……」
  
  一想到等會見他的熱鐵進入她的體內,同樣會感受到她花穴的緊吸附力,他就感到莫名的興奮。
  
  「唔嗯……嗯嗯……」她的背貼在他的胸膛,感受到他男人的陽剛,「夫君……我好熱、好熱……」
  
  她的身子開始起了莫名的戰慄,腦袋也糊成一灘爛泥,無法再做任何的思考了。
  
  他並沒有放慢花穴中的兩指,反而在她的體內不斷的震動。
  
  「不……啊啊啊……」她的聲音逐漸尖叫著。
  
  長指不停掏弄著她的水穴,水液便被底褲給吸去水漬,漬跡隨著他的撩撥,愈擴愈大……
  
  「唔啊……慢、慢一點……別啊……」她的五官像是皺成一顆包子,菱唇不斷求饒。
  
  他聽而不聞,非得要將她推上高潮的巔峰。
  
  支持不到一刻的她,最後四肢像是被抽光了力氣,無力的跌入他的懷裡,全身上下因高潮而有些痙攣……
  
  她像隻貓,因高潮過後癱在他的懷裡,任憑他開始放肆的在她的身體上下游移。
  
  褪去她的褻褲,映入他眸中的是嬌美的兩片濕淋的花瓣。
  
  「還沒結束,我的娘子。」他不願意這麼快就結束這場餐宴,於是匆忙的將彼此兩人的衣物褪去。
  
  再將她一把抱起,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她依然背著他,被逼迫坐上他的大腿,而那昂然的熱鐵正一柱擎天,磨贈著她的雪臀。
  
  得到高潮過後的她,花穴內被大量的花液沖刷,變得濕淋又潤滑。
  
  脹紅且冒著青筋的熱鐵,被花液抹了一圈,粗長的圓端在她美麗的雪臀上來回徘徊。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進到她的體內,於是先抬高她的雪臀,讓粗長的圓端對準那充血的粉色花瓣。
  
  「夫君……」她回頭望了他一眼,美眸似有討饒的意味。
  
  他不顧她這副楚楚可憐的表情,心一橫,雙手扣住她的腰際之後,便讓又粗又大的鐵刃貫進她的花穴之內。
  
  「唔啊……」她皺眉,疼痛隨之爬上全身。
  
  雖然花穴有足夠的花液潤滑彼此的交合,可是他的熱鐵卻太粗大,無法一次進入她的體內。
  
  他一進去,窄小的花穴先是排斥他的進犯,硬是要擠出熱鐵,他又將虎腰一抬,讓粗刃用力的刺進她的體內。
  
  長痛不如短痛!
  
  於是他一舉攻掠了她最完美又最嬌弱的花芯。
  
  「啊……」她輕叫一聲,疼痛似是從身體進開,無助的小手只能緊抓著柳腰旁的一雙大手。
  
  他半坐起,將她的身體全揉進他的懷裡,企圖要安撫她的疼。
  
  等了一會兒,讓她適應他的粗長後,他才開始前後擺動著臀,引導兩人的動作。
  
  扣住柳腰的大掌蠢蠢欲動,另一隻手已經悄然爬上她的乳峰,逗弄挺立的蓓蕾。
  
  「唔嗯……」她的身子隨著他的虎腰,不斷前後擺動,胸前的乳尖也蕩漾得迷人。
  
  「真美……」他將熱鐵全數埋進她的體內,讓花壁摩擦他的粗長,享受花穴內的柔嫩以及絲絨般的吸附,「你真緊,玥兒……」
  
  「嗯……嗯……啊……」這樣的感覺是剛剛前所未有的,比起他的長指,體內的粗長幾乎是填滿她的花穴。
  
  脹滿的感覺,教她無法以言語形容。
  
  原來夫妻之間的私密情事,竟如同翻雲覆雨般的迷幻逍遙。
  
  「喜歡我這樣嗎?」他改了粗刃的前進方向,往上撞擊她的花穴,讓熱鐵在她的體內一抽一撤。
  
  「唔……嗯……好舒服……」她咬著唇,長髮隨著他的動作,不斷在空中甩動著。
  
  聽到她嬌滴滴的呻吟,像是鼓舞他的戰鼓,他猛烈的加快速度,用力的撞擊她嬌嫩的花穴。
  
  「唔啊……夫君……你弄得我身體好麻啊……」
  
  她只能夫唱婦隨,隨著他的衝刺,嬌弱的迎接。
  
  他的唇覆上她的頸窩,嗅著她迷人的香氣,熱鐵在她濕淋淋的花穴中攻擊。
  
  粗刃進出的力道,都夾帶著一波又一波的熱浪,席捲了她全身上下、四肢百骸。
  
  快意已經淹沒了她所有的理智,平時的冷靜與優雅,全都因他化成一波波不敵的浪潮。
  
  肉體之間的拍打聲,加速情慾的燃燒。
  
  「唔……還要……再快……」身體有處聲音這麼催促著她,那圓端的熱鐵在體內不斷搗弄花芯,把花穴蹂躪得敏感且紅腫。
  
  她需要他……更多、更多。
  
  他不藏私,也不捉弄她,扣住她的腰間,讓她坐在熱鐵上,使熱鐵進入更深的花穴之間。
  
  銷魂的滋味,在兩人的肉體配合下,逐漸爬上她的背脊。
  
  無限湧來的潮意來自水穴深處傳來,令她忍不住夾住雙腿,就連兩片花貝也開始戰慄收縮。
  
  「唔……」他悶哼一聲,花穴的吸吮教他差點無法把持。
  
  「啊……不、不……」她來不及離開他的身上,高潮像是火花似的,在她的體內瞬間爆炸了。
  
  他知道她全身正在戰慄,高潮襲向了她。
  
  他雙手依然扣緊她的腰際,準備做最後的衝刺。
  
  粗鐵雖然被愛液衝刺著,但他仍深深埋進她的體內,一次又一次搗弄著花芯。
  
  他開始用力前後撞擊,也以左右旋轉的姿勢,四面八方的將她已嬌弱的花芯攻擊得無所躲藏。
  
  「唔……嗯……」她皺起雙眉,高潮未退,他又掏弄著她的體內,教她無力的往前趴去,抬高了雪臀。
  
  他讓她趴在床上,抬高她的雪臀,花穴正一吞一吐他的熱鐵……
  
  於是他把握時機,用力的撞進她的水穴之中,一抽一進之間,帶出大量的花液,以及紅色的處女血絲。
  
  情慾讓他著了魔,無法停止在她的體內,一次又一次的馳騁……
  
  直到她被折磨得快要昏厥過去的?那,她感受到背上的男人渾身一顫,在最後一次的撞擊後,讓全部的粗刃都埋進她的體內--
  
  一道溫熱的黏稠白液,源自熱鐵的小孔噴灑出,同時也餵滿了她嬌美的花壺。

 

 

第七章
  
  上官小玥與戰驚虹兩人之間的關係,在那夜歷經狂歡之後,徹底的改變了。
  
  他對她再也不是不聞不問,反而目光總是追隨著她。
  
  每個夜裡,他們纏綿糾纏,每一幕都教他們又將彼此深深刻在心房上,無法再讓時間抹去一切。
  
  將軍總算頑石點頭,不再對將軍夫人冷漠得像個陌生人。
  
  府裡上下都歡喜這對新人總算前進一步,不再讓旁人在一旁窮緊張了。
  
  可全部的人都舉雙手、雙腳贊成,還是會有一個人是例外的--雲媚。
  
  雖然她很幸運被將軍大人贖了身,再也不用在男人堆裡打滾,但在府裡的地位並不是她美好的想像。
  
  她原本想像要好好征服將軍,好讓他成為自己石榴裙下的男人,然後被她玩弄於股掌之中,從此她就可以呼風唉雨,有享不盡的金銀珠寶。
  
  可是她似乎把如意算盤打得太美好,老天爺並沒有眷顧她的想像,反而將她晾在一旁,一點也沒有出場的機會。
  
  就算一出場,又被府裡的老夫人給阻撓。
  
  想起那個死老太婆……她就滿肚子的烏氣。
  
  阻礙她不說,還要下人阻止她接近將軍,就怕她打擾了他與將軍夫人之間的感情。
  
  既然別人都對她如此刻薄,那她也沒必要再忍氣吞聲了!
  
  雲媚心煩,在後院的人造湖邊走動,想著自己的未來該怎麼走。
  
  湖邊因下雪,而結成一層薄冰,像一面霧面的鏡湖。
  
  想事情的同時,剛好戰老夫人獨自一人經過湖畔,正巧與雲媚打了一個照面。
  
  「老夫人。」雲媚回神,巴結似的迎上前去,想要打好她與戰老夫人之間的關係。
  
  但戰老夫人卻是皺眉的側了一下頭,「喔!是你呀!你今天要記得,別再去纏著我家小虹了。我家小虹現在和我的媳婦兒感情可好得很,你別去破壞他們的感情。」
  
  一想到最近府裡喜事多多,戰老夫人的心情便快樂得不得了。
  
  一家子快快樂樂的,而且小芸還告訴她,若小虹和媳婦兒的感情愈來愈好,那麼要生個胖娃娃絕不是個問題。
  
  戰老夫人一想到有個胖娃娃來陪她,心情更是好得不得了。
  
  只是她也不是笨蛋,也注意到雲媚的存在。
  
  他們都說雲媚是將軍帶回來的女人,她的存在,讓將軍夫人很委曲求全。
  
  雲媚聽著戰老夫人的數落,心情也好不起來。
  
  她在府裡待了一段時間,多少聽聞了戰老夫人的事情,知道戰老夫人其實生了怪病,病情時好時壞。
  
  發作的時候就像個孩童般,非得大哭大鬧不可,不過聽說近年來病情加以控制,可性子還是像個純真的孩子,不過已鮮少大哭大吵了。
  
  「老夫人,我是爺兒買回來的侍妾,理當就要待在他的身邊伺候。」雲媚挑眼,一副很委屈的模樣。
  
  「不需要。」戰老夫人馬上回口。「小虹不需要你這個女人來伺候,他有媳婦兒就好了,留你在府裡,肯定會跟媳婦兒搶小虹……啊!我去要小虹把你送走好了,如此一來,他們就可以專心一意的生個胖孫娃娃給我了。」
  
  雲媚聽著戰老夫人這席話,心頭冒出無限的無名火。
  
  死老太婆!她原本是要巴結老夫人幫她,卻沒想到這癡傻老太婆,莫名的想要踩她一腳。
  
  這一口氣,她無法忍住。
  
  於是她用力的將戰老夫人一推。
  
  戰老夫人哪能禁得起這一推,腳步跟跪的往後退了幾步,沒踩穩,便往結了薄冰的湖面跌去。
  
  「你在做什麼!」一道聲音,在雲媚的背後傳來。
  
  上官小玥因與戰老夫人有約,久久在偏廳等不到人,才親自出來尋找,卻見到這一幕。
  
  雲媚萬萬沒想到又跑出了一個程咬金,回過神後,無法解釋這一切。
  
  上官小玥一看到戰老夫人正在薄冰的湖面上,急忙的提著裙子往前奔去,只見戰老夫人要從冰地上站起,湖面上的薄冰已經出現裂痕。
  
  「啊、啊……」戰老夫人害怕的尖叫著,著急的想要離開湖面,卻因為湖面濕滑,又這樣失去平衡,整個人重重一摔。
  
  這一摔不得了,湖面開始裂聲--
  
  聲音一出,湖面的薄冰應聲碎成無數的碎片。
  
  撲通一聲,戰老夫人隨即跌落寒冰的湖水之中。
  
  上官小玥一瞧,急忙想要上前撈起戰老夫人。
  
  雲媚見到這一幕。立刻與上官小玥拉扯著。
  
  「雲媚……先讓我救起老夫人……」上官小玥首當其衝便要撈起戰老夫人,卻無奈被雲媚拉住。
  
  雲媚用力的將上官小玥拉離湖畔,臉上露出詭譎的笑容。「將軍夫人,看來我不小心被你抓到小辮子了……」雲媚擋在上官小玥的面前,不讓她上前救起戰老夫人。
  
  她根本無心與雲媚廢話,天氣這麼冷,若再不將老夫人救起,怕老人家會不敵天冷,凍死在湖裡。
  
  於是她上前,欲推開雲媚。
  
  雲媚此時眼尖,發現遠方已出現無數的身影,原本想要側身一閃,卻大聲嚷嚷--
  
  「將軍夫人,不要殺我滅口啊!救命呀!將軍夫人殺人了……」
  
  這一嚷,後方的奴僕更是加快腳步。
  
  上官小玥根本不顧雲媚顛倒黑白的嚷嚷,一心只想撈起戰老夫人。
  
  待奴僕還沒有走近,雲媚心想,就姑且賭一賭。
  
  她雙手扯住上官小玥的衣袖,讓兩人雙雙跌入已破冰的冰湖裡。
  
  撲通一聲,水聲四濺--
  
  跌入湖水裡頭的上官小玥,根本不識水性,只能不斷的掙扎。
  
  雲媚會泅水,但為了演這場戲,她也不斷的拍打水面,看著戰老夫人與上官小玥沉入了湖水之中。
  
  這一石二鳥之計,讓她忍不住暗自勾起笑容。
  
  最好這一場意外,能一次消滅阻礙她未來的大石。
  
  雲媚的心裡規畫了這幅美麗的藍圖。
  
  雲媚的計謀最後還是沒有實現。
  
  她們三人一起被救了起來。
  
  ****
  
  戰老夫人因為驚嚇過度,此刻正在房裡昏迷不醒。
  
  上官小玥也因落水,又讓寒氣沁入身骨,使得她的舊病復發起來。一張小臉變得蒼白無血色。
  
  三人皆因為冰水沁骨,染上了風寒。
  
  上官小玥此時正在新房休息,一張小臉沒有任何生氣,就連一雙唇瓣也沒有任何血色。
  
  戰驚虹端著湯藥,來到房裡,聽見她正咳著。
  
  「夫君……」她見他來,立刻抬起雪白的臉龐。
  
  他面無表情的來到床前,將藥碗遞給她。
  
  她接過手,眼裡映著他冷漠的俊顏,那黑眸,又恢復當初她與他見面時的冰冷。
  
  見此,她的心也有底了。
  
  「夫君,你想問我什麼?」她知道稍早所解釋的,他心存懷疑,對她沒有百般的信任。
  
  「娘是不是你推下湖的?」他冷冷的問著。
  
  「你覺得我會如此狠心?」她皺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我為什麼要將娘推下去呢?」
  
  「因為你討厭我娘。」戰驚虹剛剛已審問過雲媚,聽見雲媚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訴著她不小心撞見戰老夫人與上官小玥起了衝突,只見上官小玥推了戰老夫人一把,戰老夫人便跌入湖上薄冰,也因此發生意外。
  
  她好心的想要上前搶救戰老夫人,卻被上官小玥阻撓,於是彼此起了爭執,大喊來人救命時,上官小玥還想殺她滅口。
  
  這樣的口供讓他半信半疑,可重要關鍵的娘親還在昏迷不醒,他不知道這一切該相信誰?
  
  而且他也不願意相信,平時娘對上官小玥極好,她也沒理由對娘下此毒手。
  
  「你知不知道你這句話,就足以碎了我的心?」上官小玥抬眸,沒有大哭大鬧,反而冷靜的望著他。
  
  「奴僕有見到,當時你站的那個位置,正好就方便推雲媚下水。」他對她的話置若罔聞,非要問一個明白才可。
  
  「娘落水,我想救她,被雲媚阻礙。」她簡單的說出原由,「你不能就這樣莫名扣上罪名給我,我沒有理由去殺害一個疼我、寵我的老夫人。」
  
  他瞪著她,過去的畫面似乎又與現在重疊在一起,「若說,你是因為想要討好我,才佯裝接受我娘的好意?或是我娘在某方面阻礙了你,你才要除掉她呢?」
  
  上官小玥睜大美眸,眸裡有著哀怨的痛,「你為何不好好去審問你的『侍妾』之後,再來盤問我呢?」
  
  對他而言,她到底算什麼?他真的對她有心嗎?為什麼出了事,第一個懷疑的卻是她?
  
  他沉默許久,又道出傷人的字句,「我懂了。」
  
  她美眸含怒,不語的瞪著他。
  
  他又懂了什麼?懂了他傷了她的心嗎?還是懂得她對他的真心?
  
  「因為你痛恨雲媚的存在,所以故意推我娘下水,再嫁禍給雲媚,是不?」他似乎明白這其中的邏輯。
  
  以上官小玥這般高傲,鐵定容不下有個女人來與她爭寵、爭地位,尤其雲媚是個積極的女人,對她而言更是一個眼中釘。
  
  此釘不拔,未來更是一個潛伏的禍害。
  
  這就是他所謂的『懂』?上官小玥不可思議的望著他。
  
  原來在他的心裡面,她是個這麼醜陋又沒有氣量的女人。
  
  「這就是在你心中的我?」她沒有強烈的否認,只是心涼的反問了這一句。
  
  「那你可以反駁。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盯著她一張面無表情的小臉。
  
  「我行得正、坐得正,該說的,我都說完,信不信,隨你。」她的頭昏沉沉的,寒氣正在她的體內亂竄。
  
  他真的是她天生的宿敵,一出現就擾得她該平靜的心湖,撩起一圈圈的漣漪。
  
  「我不愛雲媚。」他望著她,淡漠的開口,「她是我買回來要氣你的女人。」
  
  別過臉的她,又移回一張蒼白的小臉,倔強的抿嘴望著他。
  
  「我以為以你高傲的性子,會後悔決定這門婚事,但我沒有想到,你卻隱忍下來與雲媚和平相處。」他原本還心疼她一切的委曲求全,誰知道這是鋪設她城府的計謀,「原來你表面上的退讓,只是想要消滅阻擋你未來的石子。」
  
  她聽了這番話,差點氣到吐血。
  
  這男人愈說愈過分了,真把她想成無血又無淚的蛇蠍女人了!
  
  「你若打從心底這麼認定我,我無話可說。」
  
  她瞪向他,雙手因為氣憤,掌心的藥碗應聲落地而碎。
  
  她全身抖得厲害。
  
  以為她老羞而怒,他也心冷異常。
  
  「上官小玥,你的心機還要用到何時?」就算他再冷,竟然也會感到一絲痛心。
  
  明明決定要好好愛她,為什麼她總是做出這些讓他失望的事?
  
  「出去。」她下了逐客令,指著門外,「我暫時不想見到你。」
  
  他這一傷,徹底的傷了她的心。
  
  戰驚虹沒有再多說話,轉身便離開,獨留她一人在新房內。
  
  門才一闔上,上官小玥的臉頰竟多了兩行淚珠……
  
  頭一次,她覺得愛一個人好辛苦。
  
  ****
  
  上官小玥病得很嚴重。
  
  沁骨的寒氣,加上戰驚虹那一擊,又添了一筆的心病,任何的大夫都束手無策。
  
  正好上官小璇今日為上官小玥送來平時保健身子的補藥,聽到上官小玥又生了重病,便順道進府為她把脈看病。
  
  上官小璇把完上官小玥的脈,那雙冷清的眸子直望著她。
  
  「如果真的那麼痛苦,回府不就成了?」上官小璇望著一臉倦容的上官小玥,「若不是你阻止我們,沒人願意看見大姊這副忍氣吞聲的窩囊樣。」
  
  上官小玥倚在床柱,美眸失去原有的風采。
  
  「他讓我執著十二年,我不可能說放棄就放棄。」她忍,忍得一身病。
  
  「所以皇上的賜婚,也是你暗中安排?」上官小璇是個聰明人,知道大姊想要的,非得費盡心思都要得到。
  
  「是。」上官小玥沒否認。「我要皇甫敬用盡任何方法,將他從邊關調回鳳天城,這輩子,他就只能娶我一個。」
  
  「你有沒有想過,戰驚虹其實一點都不愛你?」上官小璇開口,一針見血的說道。
  
  上官小玥扯了一抹苦笑,低聲道:「愛不愛又何妨?」
  
  她的心早就隨著他離開鳳天城。
  
  十二年來,她天天都念著他、想著他,甚至怨著他為何一去不回,連個消息都不願意捎。
  
  他做得決絕,打算一輩子消失在她的生命裡。
  
  她怨!
  
  於是非得將他找回來,好歹……她得在他的身上,討回屬於自己的那顆芳心。
  
  「倘若不愛他,放棄有這麼難嗎?」上官小璇收拾著醫箱。雖然心裡心疼大姐的際遇,可是很多事是事在人為。
  
  她可以不必過得那麼辛苦,天之嬌女的她,在鳳天城呼風喚雨,沒必要死守一個不珍惜她的男人。
  
  就是愛到她什麼都可以犧牲,選擇放棄才會如此的難。
  
  當兩人在談話結束最後,戰驚虹早已站在門外,只將她們姐妹倆的話聽取中間一半。
  
  他聽見--原來皇上賜婚,是因為她用盡心機。
  
  這樣的事實,教他怒火中燒,更是認為這場落水事件,與她脫離不了干係。
  
  於是他不顧任何情面。直接闖入了姊姊倆之間。
  
  「你今日就回上官府去。」戰驚虹說著同時,從胸口中拿出一封信,丟到她的手裡,「從此之後,別再與我糾纏。」
  
  上官小玥驚訝於他的闖入,以及手上這封信休書。
  
  兩個墨黑的大字映入她的眸裡,似乎要將她席捲至黑暗的深淵。
  
  他沒有等她開口說一句話,便轉身離去。
  
  上官小玥不顧自己還身染重病,連繡鞋都來不及穿上,便赤腳踏在冰涼的石地上,一路尾隨著他。
  
  「戰驚虹……」她一路追,繞過回廊、繞過轉角,終於在他要踏出後院拱門,才停下了腳步。
  
  此時的她,裸著足踩在沁入骨裡的雪地上,顫著手拽著信蔔來到他的面前。
  
  「這是什麼意思?」他竟然要休了她!
  
  「回去。」他板著臉,被剛剛那番話氣昏頭,認為她嫁給他確實只想利用他,也只是一個心機極為深重的女人。
  
  她想當他的妻……可她的心裡又在打什麼主意?真如鳳天城人民所言,她滿腹只想算計人,只求達到利益的目的嗎?
  
  他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將休書遞出去,可今日聽見她與他人的談話,更加深他對她的印象。
  
  她可真有法子。讓皇上也與她站在同一陣線上,把他調回鳳天城,讓她嫁給他為妻。
  
  「你真的要休了我?」她一頭長髮隨著寒風飄逸,臉上盡是不能接受的表情。
  
  「我心意已決。」他望著她,掩飾心裡對她的感覺,「十二年前你看不起我家人,十二年後,你亦是如此,還將我玩弄於股掌之中。上官小玥,我真搞不懂你,為什麼你偏偏只選上我?」
  
  「我這麼做,全都是因為愛你!」她顧不得原有的冷靜,優雅的氣質全因他而崩潰,「我愛你十二年了,這十二年來我執著不忘,難道你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聽著她的告白,他的心一震。
  
  「這又是你的脫罪之詞嗎?」他冷冷的望著她,「只因為一句愛我,你就能耍這些心機,傷害我娘、嫁禍給他人嗎?」
  
  「戰驚虹,你對我有成見!」她拽著信,心口疼痛不已,「我儘管城府深沉,也不會做出這些傷天害理的事!」
  
  他望著她,眼裡盡是堅定的決定。
  
  「收回去!」她將信拿到他的面前,「只要你收回去,我還願意留在府裡,等到真相大白。」
  
  「我不可能收回來。」他的心,又再度變得鐵石心腸,「再留你下來,我怕我娘會有生命危險。」
  
  「你……」冥頑不靈!
  
  「為什麼我每次對你好,你總是想要逃?還將我拒之於心門外?難道……我的愛真的是白費了?」她的小手垂下,臉上全被落寞給填滿。
  
  不知為何,他的心竟因為她的眼淚串落而下,而感到抽痛。
  
  「我這一走,不會再給你任何機會了。」她守了十二年了,不要自己的自尊、收斂自己的驕貴,只願再見他一眼。
  
  可他的一眼,可貴得教她費盡心思,也無法得到那深情的一眼。
  
  他根本不在乎她,也不希罕她的眷戀。
  
  再留下來,她上官小玥可真成為大家恥笑的對象。
  
  愛得這麼辛苦,她可以不要了。
  
  她讓肺部吸滿了冷空氣,再也沒有多說一句話,又赤足的走在雪地上,走回自己的新房。
  
  她不再愛得那麼沒骨氣了。
  
  她這就走,不再回頭留戀。
  
  心,她也不要了,就留給他這個無心也無情的男人了。


第八章
  
  上官小玥走了。
  
  她走得乾淨俐落,連包袱也沒有收拾,就這樣離開將軍府。
  
  臨走前,上官小璇只是淡漠的看了戰驚虹一眼,沒有任何的責備,可眸裡卻填了深深的不滿。
  
  上官小玥這一走,戰驚虹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只是聽起民間的流言--
  
  那天回到上官府的上官小玥,才剛踏進大門,便昏厥了過去。
  
  這一病,病了七天七夜。
  
  直到第八天,上官老爺、夫人,以及她七個妹妹都擔心的圍繞在她的床旁,就怕她有個萬一。
  
  不過上官小玥醒來之後,也沒有因為成為下堂妻而大哭大鬧,反而冷靜得如同以往。
  
  可是戰驚虹休了上官小玥的驚人八卦,已經在坊間開始流傳。
  
  每個人都在揣測著他與上官小玥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但就是沒有一個完整的版本出現。
  
  休了上官小玥的戰驚虹,心情並沒有好一些,反而每天都板著臉,要不然就是坐在正廳發呆,一待就是一個上午。
  
  府裡的人都很不諒解他如此衝動的行為,一場意外就將夫人趕回上官府。
  
  他的妹子也為此每天都數落著他。
  
  「大哥,你明明是個重情重義的漢子,為什麼要這樣苛刻玥兒姊姊?」
  
  今天她上市集又聽到有關上官小玥的事情。
  
  大哥確實是休離了大姑娘,而且還對人家不理不問,不管人家病了七天七夜,依然不為所動。
  
  他沒有回答小妹的話,魂都不知道飄到哪兒去。
  
  大家都當他是個不知感恩的混帳,可有誰知他的心也隨著她的離去,而感到一陣恐慌。
  
  但是他都傷了她的心,已經無法去挽回了。
  
  「等娘好一點,我們再回去邊關,離開鳳天城。」他只回答小妹這句話。
  
  再次離開鳳天城,才能將上官小玥徹底的從心底拔除。
  
  他沒有預料到,將她趕離他的身邊後,心就像破了個大洞。
  
  就算他拚命找東西來彌補這一塊空蕩蕩的空洞,誰知道那卻像一塊深淵的黑洞,見不到底,也無法去觸摸。
  
  自上官小玥離開之後,他變得很慌,總是不由自主的在府裡尋找著上官小玥的身影……
  
  可他明明知道她己經離開,為何心卻還是有著一絲嚮往?
  
  他已經開始想念她的笑,卻又無法忘懷她對他所做的策謀。
  
  如果她真的愛他,為什麼總要這麼一次又一次傷他的心呢?最後落得兩人都受了傷,彼此之間到底又得到什麼了?
  
  「哥!」戰菁芸攏起雙眉,「你在說什麼?我們不是決定要在鳳天城落地生根了嗎?」
  
  「邊關的生活比較適合我們。」他低著頭,低聲的說著,「像我們以前的生活,不是很好嗎?」
  
  「那玥兒姊姊怎麼辦?」戰菁芸不滿的開口,「你當真就要這樣放棄玥兒姊姊?」
  
  「我與她沒有任何關係了。」他淡漠的說著,壓著說完這句話後的心痛。
  
  「大哥,你是怎麼了?怎麼會對玥兒姊姊如此無情?」她完全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男人,就是自己的大哥。
  
  「那你要我怎麼做?」驀地,他抬眸瞪向小妹。
  
  每個人都怪罪他太過無情決絕,難道他的心情就好受過嗎?心的一角明明還愛著她,卻要因為保護家人,而將對她的情感壓抑成薄薄的秘密。
  
  不斷反覆著情感與理智的拉扯,此刻的他才明白,原來對她的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全都是因為怕自己心底壓抑的感情,在一夕之間爆發出來。
  
  他是個男人,也是個長子,百善以孝為大,為了保護家人,他必須以家人為先,忽略自己的感情。
  
  「把玥兒姊姊接回來呀!」戰菁芸為大哥急得跳腳,「如果你再這樣一走了之,你拿什麼去賠償玥兒姊姊這十二年來的等待青春?」
  
  他抬頭本想開口反駁,卻聽到小妹此番言語。
  
  「十二年來的等待青春?」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不明白。
  
  「咦?」見大哥一臉不懂模樣,她有些詫異,「大哥,你不知道嗎?玥兒姊姊已經愛你十二年了。」
  
  「不,不可能的……」他如同五雷轟頂般的震驚。
  
  他總以為上官小玥口中的愛,只是為了利用他的身分地位,而玩弄權利。
  
  也以為她愛上他,是甜言蜜語,是蠱惑他的心思,根本沒有想過那是她延續十二年的愛意。
  
  原來她愛他十二年之久……都是真的!他此時才發現,原來自己之前傷她有多重了。
  
  「雖然那年我還小,可是我總能感覺到玥兒姊姊對你的感情。」戰菁芸努力回想著過去的記憶,「尤其當你從軍的那兩年,是玥兒姊姊代替你照顧我們,我還記得很清楚,玥兒姊姊都很期待你寄來的家書,雖然你對她都隻字未提,可是一見到你的字跡,她總是會感動的落淚。」
  
  「小妹,你一定是在誆我……」他依然無法從過去的記憶中自拔,依然不斷的逃避對她的感情。
  
  如果她不愛上他……是否他今天也能鐵石心腸直到永遠?不再為她掙扎且痛苦萬分?不用再逼自己忽視對她的感情?
  
  但今日,他卻聽見小妹訴說著十二年之間,他所錯過的一切。
  
  忽視掉的歲月,卻又從小妹的口中一一轉述,他無法再去忽視上官小玥曾經為他付出的一切。
  
  那當初他以為上官小玥輕視他家人的那個動作……是真有隱情嗎?
  
  「我做什麼騙你?玥兒姊姊真的很喜歡你。那年你不告而別,她哭得好淒慘,可是她還是一樣照顧我和娘。其實你托人帶回來的軍餉,送到我們手上也所剩無幾,根本無法支撐我和娘的生活,都是玥兒姊姊資助我們的生活,就連我們送去給你的保暖衣物,以及一些日常用品,也都是玥兒姊姊用我們的名義送到你手中的……」
  
  奇怪了,這些大哥都不知道嗎?她以為大哥應該明白玥兒姊姊的用心良苦呀!
  
  「怎、怎麼可能?」他皺著眉,最後直視著小妹的目光,「小妹,你還記得有一年……她當著你們的面,把饅頭丟在地上踩爛,不讓娘享用,而且當時你還哭得兩行淚……你記得那幕嗎?」
  
  她側著小臉,努力的回想當時的情況。
  
  「好像……有這麼一回事。」她依稀記得有這一幕,因為就是那年她才真正將上官小玥的好記在心底。
  
  「她不是趁我不在時,羞辱你們嗎?」他激動的問著,也因為這個原因,他為了保護家人,才遲遲不敢承認自己愛上了上官小玥。
  
  「啊!不是。」她用力的搖頭,「我想起來了。那年,咱們家不是有一餐沒一餐的嗎?所以娘總是拿到東西就往嘴裡塞去,當時她不知道從哪兒撿來一個壞掉有酸味且長霉的包子,一直要往我嘴裡塞,但因為已經發出臭味;我遲遲不肯依了娘。後來是玥兒姊姊送來一些食物,見到娘正在逼我吞下那顆包子,是她從娘的手上搶過來,娘又想從地上拾起,她別無他法,只好將包子踩得稀爛。」
  
  他聽了就像是被一道猛雷劈中了腦袋,腦裡轟隆隆的響著。
  
  原來當年他見到的畫面,背後竟然隱藏了這樣的事實。
  
  他一直錯怪了她……錯把恩人當成心機深沉的女人。
  
  他錯得離譜……
  
  還將她守了十二年的執著,當作是要從他身上盜取利益的心機。
  
  她的心機,最終目的--
  
  只想要好好愛他罷了。
  
  戰驚虹放開小妹,轉而往廳口奔去。
  
  他要去找娘親問個清楚,那天三人會在一起落水的原因是什麼。
  
  雲媚偷偷摸摸的溜進戰老夫人的房間,正好見到戰老夫人正一個人待在房裡。
  
  戰老夫人一見到雲媚,便嚇到跳上床。
  
  「不,不要殺我,我……我會很乖……不要推我下水……」戰老夫人窩在角落不斷的顫抖,「我有聽話,我沒有跟小虹說是你推我下水……」
  
  雲媚將門闔上,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沒想到這老夫人倒是滿好使喚的,她只是暗中恐嚇一下,這老太婆就乖得像隻蝦子,任憑她使喚。
  
  她不但順利的趕走了上官小玥,還讓戰驚虹休離了上官小玥。
  
  「老太婆,你很乖。」雲媚上前,揚了笑容,「我只是來告訴你,記繼續保持下去,要不然我就趁沒人的時候殺了你,聽到沒有?」
  
  戰老夫人顫著身子,拚命的點頭。
  
  「你也休想去告訴你兒子,他現在只會認為你驚嚇過度,腦袋糊裡糊塗,不會把你的話當真的。」雲媚正為自己的計謀,得意的開懷笑著。
  
  沒想到這齣戲演得可真是容易,輕輕鬆松就將上官小玥趕離將軍府。
  
  儘管將軍還是對她沒有任何意思,但至少她多了一個機會,少一個女人的競爭,還怕這男人久了不會手到擒來嗎?
  
  哈哈哈……
  
  「你……我想要找媳婦兒……」戰老夫人像個小孩般的哭著,「媳婦兒……」
  
  「老太婆,別叫了!」雲媚上前,坐在床上,「你那完美的媳婦兒已經被你的兒子休離,回家吃自己了。」
  
  「嗚、嗚嗚……我想要見媳婦兒……」戰老夫人只會哭,眼淚滴滴答答的落下。
  
  「真煩!聽不懂人話的老太婆。」雲媚一臉不屑。早知道這老太婆欺善怕惡,一進門就該這樣對付她了。
  
  雲媚知道自己又達到恐嚇戰老夫人的目的,於是轉身欲離開,懶得聽戰老夫人哭哭啼啼。
  
  只是當她才一開門扉,門外便站了一個像門神般的高大男子。
  
  她受到驚嚇,後退幾步,這時才看清來人的長相。
  
  戰驚虹臉上無任何表情,跨開腳步之後,便一把抓住她的頸子,「你……是你將我娘推下水?」
  
  「唔……啊……」雲媚的雙腳離地,沒想到剛剛自己的一番話被他給聽見了。
  
  「原來始作俑者是你!」他雙眸露出殺氣,恨不得馬上親手解決這心如蛇蠍的女人。
  
  「爺……爺兒……」雲媚發出微弱的聲音,「您一定是誤會了……」
  
  「嗚嗚……我要見媳婦兒……」戰老夫人在床上哭得驚天動地,「我沒有說,我什麼都沒有說,我要媳婦兒……」
  
  兩個女人拔尖的聲音。
  
  惹他的心煩,手一揮,他將雲媚甩在地上,接著來到娘親的面前。
  
  「娘,您別怕。」他拍著戰老夫人的背,「有我在這裡,沒有人敢傷害您。您告訴我,是不是眼前的女人想害您?」他只想由娘親的嘴裡親口指證,雲媚才是心懷不軌的女人。
  
  戰老夫人怯怯的看了雲媚一眼,最後又用力的搖頭。
  
  「娘,別怕。」他拿出耐心,哄著戰老夫人,「我會保護您,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您。」
  
  戰老夫人咬唇,最後布著皺紋的老手,指向雲媚。
  
  「是……是她!她把我推下去……然後……媳婦兒要救我,和媳婦兒吵架……」
  
  雲媚臉色一變,急忙搖頭,「爺兒,您可別聽老夫人胡說八道,您沒聽大夫說老夫人受到驚訝,會出現失憶以及……」
  
  「閉嘴!」他冷冷的瞪著跪坐在地上的雲媚,「我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你還想狡辯!」
  
  「爺兒啊!我是愛您,不想和別人分享您才……」她還想做最後的垂死掙扎。
  
  「來人!」他一喊,外頭立刻來了許多侍衛,「將她壓進大牢,明日將她交由刑部定罪。」
  
  「不要啊……」雲媚一邊喊冤,可身子卻被侍衛押了下去,聲音與人影漸漸消失在他們的眼中。
  
  真相水落石出,可戰驚虹的心卻沒有輕鬆起來。
  
  一連串的誤解,讓他在衝動之下,趕跑了上官小玥,這一切的錯,他不知道要怎麼彌補。
  
  「小虹……媳婦兒呢?」戰老夫人當然也看得出兒子眼裡的痛楚,於是輕聲的問著。
  
  「她走了。」他掩面,已經不明白該怎麼去處理後續了,「被我趕跑的。」
  
  戰老夫人皺眉,沉默了好一會兒,「那你不想把媳婦兒找回來嗎?」
  
  「我……」他露出一張懊惱的俊顏,「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不管來不來得及,你總是要去試試看!」
  
  戰菁芸尾隨在後,出現在房裡,「大哥,你是個男人,就應該要敢做敢當!我真覺得咱們欠玥兒姊姊實在太多,你又蹉跎人家十幾年青春……不管如何,我想玥兒姊姊那麼善良,會念在你們曾是夫妻的份上,再給你一次機會。」
  
  「我還有機會嗎?」他像是一顆洩了氣的皮球,少了之前的骨氣以及霸氣。
  
  還有機會嗎?這樣的問題,他放在心裡不斷反問。
  
  「不試試看,你怎麼知道沒機會?不去認錯,才永遠沒有機會。」戰菁芸將他從床上拉起,「走,我和娘陪你一起去上官府負荊請罪。」
  
  是啊!如果他再這樣蹉跎不前進,才會一輩子沒有機會挽回。
  
  他不能再一真錯再錯下去了!
  
  ****
  
  上官小玥回到上官府後,也沒有大哭大鬧,就像以往一樣。
  
  生完病,她一臉倦容,昏睡七天七夜後,她的身子總算恢復了元氣。
  
  而府裡的妹子們,以及爹娘為了怕她難過,決定共同不提起戰驚虹的一絲一毫,決定要一起抵抗外敵,不讓戰府的人再欺大姊一分一毫。
  
  這場婚姻來得急促,也結束得很荒唐。
  
  不到一個月的時候,她與他之間便結束這十二年來的糾葛。
  
  這樣也好,她總算可以死了這顆心,不再殷殷切切的期待著。
  
  上官小玥半躺在床上休息。
  
  房裡沒有任何人,只有她獨自一人安穩休息,也讓她獨自整理思緒,好想想未來該怎麼走下去。
  
  或許她的生活又會如往常般,不會有多大的改變,只是情感少了一個重大的寄託,感覺心空蕩蕩的……
  
  喔,不!她已經把心丟棄了,心房已是破了一個大洞……
  
  很痛。痛得她連眼淚都忘了怎麼流。
  
  「大、大姑娘……」從小服侍她到大的貼身丫鬟匆忙的進門,「將軍正在府外,嚷著說要見你一面,可現在被七名姑娘攔了下來,外頭正在大吵大鬧,就連老爺、夫人也氣得命大家拿起傢伙待命。」
  
  上官小玥皺起眉,小臉的表情因聽到戰驚虹的來訪,而有些動容。
  
  可隨後。又恢復原來的冷靜。
  
  「我去看看。」她連外衣都來不及披上,直接抓了披風,下了床便套上繡鞋,匆忙踏出自己的琉璃閣。
  
  她走得很急,一頭如瀑的長髮在寒風中飄曳,就像她的一顆心飄浮不定。
  
  他來做什麼?
  
  他不是不想和她有糾葛嗎?
  
  她的心裡有著一連串的問題,卻怎麼也找不到答案。
  
  對於戰驚虹,她已經不明白什麼才是他想要的了。
  
  一來到門口,就見到麼妹擋在門口,手裡拿著一根粗大的木棍,像個惡煞般的指著戰驚虹的鼻子大罵。
  
  「姓戰的,我管你是不是將軍,你欺我家大姊,我們不同你計較,你還敢上門與我們要人?」
  
  上官小梅忍不下這口氣,見到大姊是橫的回來,當時可教她們的心跳都快停了。
  
  「跟他廢話這麼多做什麼?」上官小蝶冷哼一聲,「他再不走,就休怪咱們棍子沒長眼,把他揍得像狗爬的落荒而逃,瞧他以後還敢不敢上門來糾纏。」
  
  妹妹們嘰嘰喳喳的,就是不讓戰驚虹踏進一步。
  
  「你來做什麼?」上官小玥出現在妹妹們的背後,柔細的聲音沒有帶一絲怒氣,平靜得像一潭湖水。
  
  「是我的錯。」戰驚虹一見到上官小玥,臉上露出一抹苦笑,「原來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你有誤解,才會這樣傷害你,你能不能……」
  
  「回去。」她不讓他把話說完,只是淡漠的應了他的話,「不要再來了。」
  
  他的眉打成死結,笨拙得不知該說些什麼。
  
  最後他低頭,雙腳跪在地上,「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傷害我娘的人是雲媚,而雲媚是我帶進府的,是我錯的!」
  
  他這一跪下,驚擾了眾人。
  
  堂堂八尺以上的男兒,竟然肯雙腳跪地,誠心誠意的道歉。
  
  「媳婦兒……」戰老夫人也從人群中探出了臉,「你回家成不成?娘很想你……只要你回家,以後你說什麼我都會聽。」
  
  「大嫂,是哥哥對不起你,現在大哥知道他錯得離譜,你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戰菁芸也跳出來,為大哥聲援。
  
  大夥兒都屏氣凝神,每個人又將目光放在上官小玥身上。
  
  可她一張絕美的臉龐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平穩的呼吸。
  
  要她怎麼原諒他呢?
  
  他當時決絕的不給她一個機會解釋,打從心底討厭她,更厭惡她用盡心機的模樣。
  
  再回去,也只是自取其辱罷了。
  
  他不能接受真實的她,不珍惜她給他的愛。
  
  那就走吧!
  
  她走得很有骨氣,現在要她回去,談何容易。
  
  「你認得嗎?」上官小玥來到他的面前,沒有扶起他,「這是休書,我已是你休離的妻,今生今世不會再糾纏你。你別折我的壽,快起吧!戰將軍。」
  
  她將休書放在他溫暖的大掌裡,最後決定也學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轉身進房。
  
  「你聽我說,玥兒!」他急忙起身,想要阻止她的離去,「這十二年來,我沒有忘記你,我一直是惦記著你,可是我卻以為你看不起我的家人,我才選擇當家人的依靠,對你的感情嗤之以鼻,這並非是我的真心……」
  
  她的腳步沒有因為他的話變得緩慢,裸足依然踏在雪地中,往自己的琉璃閣走去。
  
  「我是說真的!」他在她的背後大喊,掙脫旁人的箝制,「我其實早就愛上你了。」
  
  一句愛不能解決之前所造成的傷害。
  
  上官小玥闔上自己的耳朵,不想去聽、去看。
  
  「你別再進來了……」上官小萸執起棍子,狠狠的往戰驚虹的腿擊去。
  
  他吃痛的撐住雙腿,想要追上上官小玥。
  
  「別讓他進府,給我打!」上官小萸下令,吩咐家僕開扁。
  
  這種男人真的欠扁!當大姊真心真意付出,他不接受就算,還百般蹂躪大姊。
  
  讓他死!
  
  上官小萸像是替天行道,每一下都打得不留情,若非她身旁有封樂水拉住她,恐怕會鬧出人命。
  
  「別、別走……」戰驚虹被無數的木棍擊中雙腿。跌在地上無法前進,只能透過群眾的縫隙,遠看著她與丫鬟消失在白色的雪地中。
  
  她,真的走了……


第九章
  
  半個月之後
  
  上官小玥的身體調養得差不多,恢復以往的生氣。
  
  恢復單身的生活後,她如同以往的日子,又重新接掌上官府的商行,每天都沉淪在帳簿與商行之間的往來。
  
  她的心思再也不用放在戰驚虹的身上,她知道十二年來的全部,全都在那一個冬夜,結束了。
  
  結束是她這麼認為。
  
  戰驚虹直到知道失去她之後,才懂得去珍惜、懷念她的一切。
  
  每夜,他夢見她的次數更頻繁了。
  
  不再是夢見十二年前那個小小的她,而是與她相擁而眠,體溫熨燙著她,暖和她略微冰涼的肌膚。
  
  他開始睡得不安穩,這時他才知道,原來他真正失去她,而心正在不斷後悔與懺悔。
  
  他不應該如此獨斷,認為她的付出都是有計劃、有計謀的,她想在他身上得到的也只不過是愛而已。
  
  他應該早一點懂她的……
  
  小妹與娘親不停的鼓動著他,就算要負荊請罪,他也要咬牙將她追回。
  
  可上官小玥就像鐵了心,學他、對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眼裡開始沒有他的存在。
  
  這一追就追了半個月。
  
  他開始學著去瞭解她的一切,這時才明白,原來她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總是在商行和商家之間周旋,沒有一刻是停下來喘口氣的。
  
  而他費了好大的勁,總算弄清楚她每天會走的固定路線。
  
  她會先到鳳天城的商行走一遍,看了掌櫃送上的帳簿,若沒有問題,她盤個貨、算個帳大約一個時辰便會離開。
  
  光是鳳天城大大小小的商行,她涉獵的就大約有二十幾間。
  
  光是要與她所謂的『不期而遇』,就花了他三天三夜的巡訪與跟蹤。
  
  而今日他知道她會來到香油商記盤帳,早了好幾個時辰便來到商行門口等待。
  
  鳳天城大大小小都認得他了,那天在上官府演出轟轟烈烈的求妻記,已熱烈的傳遍大街小巷。
  
  尤其他這半個月的糾纏,更讓大家對戰驚虹的事蹟更是津津樂道。
  
  「戰將軍,又在等大姑娘呀?」街坊就是有熱情的鄉民,路過還不忘與他打著招呼。
  
  「戰將軍,昨天的求妻記又失敗了呀?」另一個鄉民,不忘在他的痛處上踩一腳。
  
  「活該!失去才知道人家的好,這種男人不要也罷。」也有些女鄉民打從心底痛恨這樣的男人,經過時還不忘嗤之以鼻一下。
  
  戰驚虹遭受著風天城人民的以看好戲的眼光打量,可他卻不在意,他願意拋棄原有的自尊,只求上官小玥再正眼瞧他一次。
  
  一次就好……
  
  一輛馬車停在門口,戰驚虹回過神,眼裡望見上官府的家裡,臉上揚起期待的笑容。
  
  先下馬車的是上官小蝶,她默默的下馬車後,伸出手扶著上官小玥下車。
  
  今天的上官小玥穿著一身雪白的綾羅湘繡裙,披著以貂毛製成的毛絨披風,將她一張小臉襯得更加白皙。
  
  上官小玥一下車,便見到戰驚虹揚著笑容,一臉殷切期待,似乎想要與她說上一句話。
  
  她斂回美眸,身子筆直的走進商行,一步也沒有遲疑停留。
  
  戰驚虹不氣餒,在寒冷的門外癡癡的守候著。
  
  好一會兒,上官小蝶似乎有事先離開商行,美眸睇了他一眼,連個招呼也有打,視他為透明人。
  
  沒有人同情他,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冷得身體都快凍僵了,雙手不斷的搓揉著。
  
  直到一個時辰後,他終於見到上官小玥從商行步出,身後跟著掌櫃。
  
  他覺得這是一個機會,於是上前跟在她身後。
  
  「玥兒。」他親密的喚著她的名字,「等、等等……」
  
  她沒有心軟,頭也不回的依然步出商行。
  
  直到掌櫃擋在他的面前,阻去他的糾纏,馬夫則是急忙的攙扶她上馬車。
  
  「我沒有惡意。」他隔著馬夫,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精緻的小瓶子,「我知道你有過敏的體質,所以我特地要人做了一個精緻的小嗅瓶,裡面放了很多珍貴的藥材,可以改善你的身體……」
  
  她坐上馬車,身子坐得直挺,隔著車窗,聽著他的每一句話。
  
  「別攔我……」他想掙開馬夫與掌櫃的箝制,「我只是要將東西送給她。」
  
  「戰將軍,你就別執迷不悟了。你和大姑娘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你就別這麼糾纏了。」掌櫃看不過去,於是出聲勸說。
  
  「我和她拜過堂、成過親!她是我的妻……一輩子都是!」他對著車喊著,希望她能聽見,「是我的錯,所以我會一直求得你原諒,直到你親口對我說一句,你真的不愛我了,要不然這輩子我不會放棄你的!」
  
  他喊著,整條街的人又跑出看熱鬧了。
  
  馬車內的上官小玥則是抿著唇,表情沒有絲毫動容。
  
  「我只是想要送給你……我擔心天氣這麼冷,你又會著涼……」他好不容易擠到馬車的車窗前,想要將東西遞進去。
  
  最後她撩開絲簾,伸手接過他的東西。
  
  原本以為她接受他的好意,卻見她下一個動作,是將香嗅瓶丟往地上。
  
  「我不需要你的關心。」她的聲音如同冰雪般的冰冷,「你看見了嗎?就算你費盡各種心思,我依然不屑不顧了。」
  
  他愣了一下,最後揚起一抹苦笑,黑眸裡一點怒意也沒有,「也、也是……不然你告訴我,你喜歡什麼?只要能討你歡心的,我都願意去一試。」
  
  她沒有說話,只是將布簾放了下來。
  
  馬夫這時也上了車,駕著馬車離去。
  
  望著馬車離開,直至變成黑點消失不見,戰驚虹才彎腰拾起地上的香嗅瓶,拍拍雪屑,又小心翼翼的收回自己的胸前。
  
  今天的討好又失敗了。
  
  ****
  
  上官小玥回到上官府,已是午後的事了。
  
  她才剛解下披風的細繩,那熱情又帶著無比生氣的呼喊,便在廳外傳來--
  
  「媳婦兒!」戰老夫人今天又朝氣蓬勃,從外頭走了進來。
  
  「老夫人。」上官小玥揚起笑容,要奴婢為老夫人倒茶、送點心。
  
  事情過後,這半個月來,她只願意見戰老夫人一面。
  
  因為這個老人家實在是太固執了,她與兒子一同跪在上官府外頭,若上官小玥不願意見她一面,她就跪到上官小玥出來見她為止。
  
  別人怎麼勸,也無法勸離。
  
  長輩無理取鬧,她這個做晚輩也無法失禮。
  
  於是她最後退讓了一步,戰家人她只願意見戰老夫人一面。而這一見,就註定戰老夫人每天都往上官府跑。
  
  「媳婦兒,你什麼時候才要跟娘回家呢?」
  
  戰老夫人坐上椅子後,笑嘻嘻的問著。
  
  「老夫人,我不會再回去了。」她唇瓣揚著淡笑。老夫人每天都會問上這一句。
  
  戰老夫人也不氣餒,滿臉笑顏的走向她,「媳婦兒,你知道我今天帶什麼來給你嗎?」
  
  沒錯!
  
  戰老夫人每天一到上官府,就一定帶一堆稀奇古怪的珍寶,全都是要送給她的。
  
  「是什麼呢?」上官小玥喝著丫鬟送上來的熱茶,輕啜一口。
  
  「這個!」戰老夫人從袖中拿出一瓶做得精緻的琉璃彩色瓶,「這可是請師傅用心……唔!」
  
  她用力的敲敲頭,彷彿在記誦什麼,「好像是什麼做的,然後裡面放了很多的……反正就是香香瓶!」
  
  她望著戰老夫人送來的瓶子,正巧就是早上戰驚虹要送她的香嗅瓶,沒想到他竟然利用戰老夫人,來達到他的目的。
  
  唉!她在心裡嘆了一口氣,不想收他的東西,可是戰老夫人的個性根本說不通,用講的她聽不懂。
  
  不收便是大哭大鬧,不得已之下,她總是收下戰老夫人送來的小玩意。
  
  而這個香嗅瓶……她不應該收的。
  
  可戰老夫人就是硬塞到她的手中,要她好好收藏。
  
  一見到這個香嗅瓶,她又想起戰驚虹那抹失望的表情。
  
  心似乎被某種厭覺給扯動了一下……可她卻又不願意正視那抹感覺,只當是被針扎了一下。
  
  不會痛的。她這般告訴自己。
  
  當戰老夫人正嘰嘰喳喳的告訴她,戰驚虹昨天與今天做了什麼事,以及他多麼想要見他時,一名嬌俏的粉色身影闖進她的琉璃閣。
  
  上官小雀手上捧著無數的畫卷,跟在她身後的俊美男子,手上也同樣堆了一堆畫軸。
  
  「大姊!」上官小雀一臉興奮的奔進她的房裡,「有個好消息告訴你,這些全都是鳳天城的極品。」
  
  上官小玥緩緩的放下茗茶,清澈的眸瞳,望向七妹以及她丈夫皇甫敬的方向。
  
  「大姊,你可知道當你一出嫁,可是傷透多少男人的心,現在他們一聽到你又恢復單身,可是又躍躍欲試,擠破頭的要當你的丈夫。」上官小雀將一堆畫軸搬到她的面前。
  
  畫軸從她的手臂上滾開,還有一些咚咚咚的滾到地上。
  
  「我不需要。」上官小玥很冷漠的拒絕。
  
  「大姊,看看可以做比較!搞不好會出現另一個比戰驚虹還要好的男人……」上官小雀瞄向一旁的戰老夫人,「好歹我可以保證我牽線的男人,都是極品中的極品,而不是像個衣冠禽獸。」
  
  上官小玥眸一瞇,「上官小雀,難不成你就能保證未來的男人,會永遠愛我一輩子?」
  
  上官小雀有些啞口無言,爾後又咕噥一聲,「至少…去相個親,肯定遲早會出現比戰驚虹更好的男人呀!」
  
  「相親?」戰老夫人皺眉,跳進他們的談話,「跟小虹嗎?再成一次婚嗎?好啊、好啊!這樣媳婦兒就能再跟我們一起住了。」
  
  「老夫人,你弄錯了。」上官小雀望著戰老夫人,「我家大姊跟戰驚虹沒有任何關係,所以我家大姊會嫁給其它男人,就是不會再給戰驚虹,懂嗎?」
  
  戰老夫人一聽,臉上的表情暫態垮了下來。
  
  「媳婦兒…要嫁給其它男人?」戰老夫人側著頭,皺著兩道眉,「不成、不成,那小虹怎麼辦?小虹還在等著媳婦兒。」
  
  「老夫人,你兒子休離我大姊了,已經沒有關係了。」上官小雀又若有所思的望向大姊,「但就怕有人想不開,依然死守著過去。」
  
  上官小玥挑眉。妹子又將話題繞在她的身上。
  
  戰老夫人左看上官小雀,右看上官小玥,發現事情好像有一點不對勁,
  
  聽到媳婦兒要嫁給其它男人,她覺得這是一個大問題,於是閉上嘴巴安靜的聽著她們倆的對話。
  
  唔……
  
  戰老夫人很努力要記著她們的對話,到時候回家,才能與兒子通風報信!
  
  ****
  
  戰驚虹雖然覺得自己很卑鄙,但是除了利用自己的親娘當眼線,他已經沒有任何辦法可使出了。
  
  畢竟上官小玥現在能接受的,看在他娘年事已高,才讓娘能隨意進出上官府,其餘戰家人全被上官府拒絕往來。
  
  他左等右等,終於等到戰老夫人進了府。
  
  「娘,今天過得怎麼樣?」他上前,著急的拉著戰老夫人的手,往廳裡的椅上一坐,「玥兒今天有沒有提到我?」
  
  戰老夫人皺著兩道眉,表情不像以往那麼快樂,反而鎖住了一抹愁雲,「小虹啊!今天你給的香香瓶,媳婦兒收下了,可是啊!我今天聽見她和別人的對話……」
  
  「什麼話?」他洗耳恭聽,專心的望著自己的娘親。
  
  「就……」戰老夫人很努力的憶起午後的一席話,「有人要介紹男人給媳婦兒,聽說……媳婦兒會嫁給其它男人……」
  
  「什麼?」他一聽,心似乎碎成無數的碎片,「她要嫁給其它男人了?」
  
  「媳婦兒都沒有說話,是那個雀兒妹妹嘰嘰喳喳說了一堆,還告訴我鳳天城還有好多男人都比你好,所以一定要為媳婦兒牽個好姻緣,梅開二度……」
  
  厚!那隻小鳥兒說了一大堆的大道理,她都快記不住了。
  
  「還有呢?」他急切的問著,「玥兒的回答呢?」
  
  「媳婦兒都很安靜啊!是後來那隻小鳥兒呀!又說明天在茶樓裡為媳婦兒安排一場相親宴。要媳婦兒看看也好,好歹也要將那個負心漢忘掉……小虹,負心漢是指你嗎?」戰老夫人已經很努力將今天所有的對話供出,也直覺情勢好像對兒子不利。
  
  「玥兒有拒絕嗎?」他知道上官府所有人都討厭他,可最重要的還是上官小玥的意思。
  
  戰老夫人搖搖頭,「媳婦兒最後被小鳥兒說煩了,好像決定明天要到茶樓喝茶。不過小虹,你別擔心,我有問媳婦兒是不是要嫁給小虹以外的男人,媳婦兒有說不會那麼快。」
  
  不會那麼快?他倒抽一口氣,才發現事情發展得比他想像中變化快速。
  
  有可能他的玥兒遲早都會更改心意……
  
  如果他這樣不行動、坐以待斃的話,遲早有一天,他就真的會失去她,永遠都無法得到她的原諒。
  
  不成!他不可以這麼被動不積極了。
  
  就算再被拒絕又何妨?
  
  好歹,他要阻止上官小玥與其它男人的相親宴。
  
  不能讓其它的男人知道她的好,更不會讓其它的男人擁有完美的她。
  
  她可以對他凶,打他、罵他或是羞辱他都可以,他只希望她不要再對他視而不見下去。
  
  無論對他做多過分的要求都沒有關係,因為那是他應得的報應以及侮過的付出。
  
  只要她別對他死心,那麼一切的贖罪,他都願意去做。
  
  一輩子對她懺悔,他都願意哪!


第十章
  
  上官小玥萬般不想赴這場所謂的『相親宴』。
  
  可若她不去恐怕又會落了把柄給妹子們一一討論,到時一天回來一個妹子,每天都在她的耳邊碎念著,鳳天城哪兒有更好的男人如此如此……
  
  她怕吵,尤其是這種碎念的轟炸,她無法去承受。
  
  尤其她的身體才剛好,早已決定不去想戰驚虹這樣的男人,只是老天就像是要與她作對,讓這薄情的男人在最後突然大徹大悟,每天都跑到她的面前贖罪。
  
  不但受著鳳天城鄉民的譏笑與指點,還三不五時自取其辱,擋在上官府門口等待她的出現。
  
  這一等,肯定又得被妹妹們整得落花流水。
  
  不是被揍得渾身是傷,就是被妹子騙去試藥、試吃、試用亂七八糟的產品。
  
  上吐下瀉是平常的事,偶爾還被上官小蝶整得整張臉腫得像顆豬頭,最可憐是上官小璇還難得好心要幫他消腫,卻又給他另一種怪藥。
  
  雖然臉消了腫,取是又開始換身上東癢西癢,身體又整整腫了一倍。
  
  但她就是視而不見,也沒有阻止妹妹們對他的『物盡其用』,反正等到時間一過,他或許會知難而退。
  
  可是呀可是……
  
  這男人固執得就像一頭牛般,被整得像個笨蛋,也只是傻傻一笑,隔天依然在她會出現的各個角落。
  
  就算她躲著他,他就送上門來,供妹妹們的整弄。
  
  他何苦來哉?
  
  上官小玥心不在焉,因為她每天的固定行程,他都知情一二,要是他今天在商行沒有等到她,是否又會到上官府呢?
  
  上官小玥坐在茶樓的一間包廂裡頭,上官小雀守在身旁,正在嘰嘰喳喳的與上官小玥興奮的討論,等會兒要見面的對象,可是擁有鳳天城最大的錢莊,從南到北都有他的名號。
  
  這男人的名字不算響噹噹,但名氣卻竄得很快,是最近人們最津津樂道的奇男子之一--金旭遙。
  
  更難得的是,這男人平時眼光長在頭上,怎樣的姑娘都不放在眼裡,但聽說在偶然的一次機會下,見過上官小玥的容貌後,就對她念念不忘,儘管她成為下堂妻,對她的意思依然不減。
  
  今天機會難得,金旭遙盛裝打扮,果然一出席,英氣逼人。
  
  他有一張俊美的容顏,比女人還要細緻的臉龐,怎麼也曬不黑的肌膚,添了他陰柔的一面。
  
  金旭遙瀟灑風流,手上的扇子編呀編的,多了一分英挺邪美。
  
  兩人一見面,金旭遙對上官小玥本就有無限的好感,反倒是上官小玥對他不斷的暗示視而不見。
  
  他找著許多的話題,上官小玥總是興趣缺缺,冷淡的讓彼此間都築了一道心牆。
  
  她守得很好,令金旭遙無法越過她的心防。
  
  相親宴無聊至極。上官小玥在心底添上一筆注記。
  
  「讓我進去!」一陣低吼。
  
  在門外傳來,嘶吼得就像一頭野獸。
  
  下一刻,木門被用力的推開。
  
  戰驚虹闖進了這一場的相親宴,讓大家都覺得怔然。
  
  「你是誰?」金旭遙的臉上沒有一絲怒意,反倒是勾起一抹興趣的笑容,「難道你就是傳說中的那位……戰將軍?」
  
  戰驚虹不理會金旭遙,只是來到上官小玥的面前,「如果你要我上刀山、下油鍋來贖罪,我全都願意,我只求你不要這樣糟蹋我對你的真心,只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喂!」上官小雀跳出來,擋在他與上官小玥的面前,「你這男人憑什麼來破壞我大姊的好事?我大姊可是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了,你少來這裡糾纏不清。」
  
  「這是我和玥兒之間的事情。」他皺眉,低吼著,「我什麼都可以忍,但我不會忍下玥兒被其它男人搶走的事實!」
  
  上官小玥冷怔的望著戰驚虹那副決然的表情,發現自己的心竟然莫名的為他多跳了一拍。
  
  她是怎麼了?不是明明告訴自己,別再為他的一切,而有任何情緒嗎?
  
  上官小玥抿唇,小手互相絞得死緊。
  
  她沒有想到再面對他時,會再有這種掙扎的心情。
  
  她以為她可以很輕易放下對他所有的感覺,不再為他所做的一切感到一絲眷戀。
  
  可是這對她來說,彷彿就像一道很大的魔障。
  
  無法去逃脫有關他的一切,依然鎖著她的心。
  
  「出去。」上官小玥冷眸掃視眾人一眼,「讓我與他說清楚。」
  
  「大姊!」上官小雀一臉不滿,「你不要再為這男人心軟了,這男人以前怎麼對你……」
  
  「出去!」上官小玥態度強硬,要眾人都退下,留給她與戰驚虹一個私密空間。
  
  她逃避了將近快一個月的時間,是該與他面對面說清楚了。
  
  再這樣下去,彼此只會拖著彼此,在某些方面,他們並未正式解脫。
  
  眾人最後還是只能摸摸鼻子,看了她與戰驚虹一眼,魚貫的離開這間廂房。
  
  眾人離開的廂房,一陣寂靜,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一會兒後,戰驚虹終於忍不住急切,懇求著,「玥兒,可否再給我一次機會?就算要我用一輩子去懺悔,我都願意!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嫁給其它男人。」
  
  「我與你毫無關係了。」她開口是極為冷淡的話。
  
  「我知道毫無關係……」他第一次顯得手足無措,但是為了追回她,他願意用盡千方萬計……
  
  啊!他突然明白了。
  
  他張著口,一臉驚訝的望著她。
  
  「我懂了。」他吁了一口氣,臉上依然是那抹苦笑,「我終於明白我之前誤解你的感受……原來這一切,是因為愛……」
  
  他的認知是遲了一些,可他還有可取之處,就是現在的他懂得挽回了。
  
  「我累了。」她淡淡的說著,「十二年來的堅持與執著,已經夠了。不再與你糾纏,我覺得日子過得很快樂。」
  
  這幾句話,就像一把利刃,狠狠的刺進他的心。
  
  言語就像一把傷人的刀,無形的傷害著人的心。
  
  他傷過她,如今她也傷了他。
  
  別再糾葛,是他的提議,她現在只是實行而已,說到底,錯的人還是他。
  
  當初他若不要這麼混帳,說出那一堆傷害她的話,今天彼此還有一個情面在。
  
  「我不想放棄你……」他積極、很努力的想要追回她,「可不可以請你也不要這麼快不要我?」
  
  她拒絕他、傷害他,明明應該感到高興的,不是嗎?為何此時的心又顯得沉重不堪?
  
  她沒有答話,只是搖搖頭。
  
  他明白她的意思。
  
  他已經沒有任何機會了,因為她的臉上寫滿了--絕望。
  
  她對他再也沒有信心可言。
  
  「有沒有……我最後能做的?」他的眼眶莫名的濕潤。
  
  爹娘曾告訴他,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那沖鼻而來的,是說不出來的悲與心酸。
  
  「別再出現我的面前了。」她不應該再去惦記他的一切,因為全都與她無關。
  
  不要再見到他,或許總有一天,她能真正將他從腦海裡徹底拔除。
  
  他雙手緊握,眼眶的淚終於忍不住滴落下來。
  
  原來這就是心疼的滋味。
  
  「如果這是你最後的要求……我……答應你。」他低著頭,不願意讓她見到這娘兒們的一面。
  
  話落,他便轉身離去。
  
  他最後能做的--就是別再出現她的眼前。
  
  上官小玥倔強的抿著唇,望著他落寞離去的背影,心竟然還揚起痛楚。
  
  沒想到呀沒想到,上官小玥你居然對他還有感覺呀!
  
  上官小玥的要求,應驗了。
  
  ****
  
  戰驚虹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的面前,就連戰老夫人也不再到上官府打擾,一切都恢復平靜。
  
  直至七後,是上官小玥的生日,七個妹子又齊聚一堂,就連她們的夫君也一同回府。
  
  此時,皇甫敬進了上官府的大門,一見到上官小玥,便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容。
  
  「大姑娘,祝你壽比南山、永保安康。」皇甫敬那一臉痞子的笑容,安藏了不懷好意,「對了,我剛從宮中趕來,我聽到戰驚虹已向皇上辭官,然後決定在今天全家遷往邊疆內陸定居,永遠都不回鳳天城了。」
  
  上官小玥一聽,狠狠的倒抽了一口氣。
  
  戰驚虹要走了?
  
  「咦?真的嗎?」上官小雀上前湊了一腳,「也好啦!大姊上回就與他說清楚,表明不想再見到他。他遷往邊關也好,省得看了就心煩。」
  
  妹妹們一一陸續加入八卦行列。
  
  「不過這樣就沒有人幫我試新產品會不會有副作用耶!」上官小蝶一臉不捨。多麼好用的人體實驗品啊!
  
  「這一走,不知道要走得多遠?不知道有沒有比大理還要遠喔?」上官小鴦側著頭,問著自己的夫君。
  
  「反正又不是到黃泉,再遠還不是在天邊而已!」上官小梅接了話。
  
  「不知道邊關有沒有好吃的點心兒?」上官小菟很認真的思考著這問題。
  
  「若不愛,想這麼多做什麼?」上官小璇不懂姊妹們幹嘛那麼八卦,非得要把大姊與戰驚虹的事拿出來鞭屍。
  
  「是啊!還記得大姊告訴我的,如果人心留不住,要走的,都留不住。大概是知道大姊對他已經死心了,所以他乾脆自己摸摸鼻子閃人了。」上官小萸咯咯的笑著。
  
  女人們在攻擊男人時,她們身旁的男人沒有一個敢多嘴。
  
  只有宮御蕨最後冒了一句,「嗯!剛剛聽說戰驚虹他們一行人,目前正在七裡坡會合,等到人馬齊全後,便會一起上路。」
  
  此話一出,姊妹們全都瞪向宮御蕨,怨他一副多嘴的模樣。
  
  「七裡坡離城門也不會很遠,趕到那兒或許還會有機會。」夏爾竹自小與上官小玥有交情,也跳入鼓吹的行列。
  
  「真巧呀!」皇甫敬身旁正好有一匹白馬,「我這匹白馬,可是皇上賜給我的千裡好馬,跑起來一定又快又穩,就不知道騎馬人的功力如何……」
  
  話還沒有說完,上官小玥便一把搶過皇甫敬手上的韁繩,隨後身子俐落的躍上馬鞍。
  
  那完美的身形騎上白馬之後,不顧妹妹們的阻止,依然一意孤行的駕馬飛奔。
  
  唔……
  
  妹妹與妹婿們全都面面相覷,可隨後卻又互相捧肚大笑。
  
  看來他們合送了一份大禮給上官小玥了。
  
  ****
  
  七裡坡。
  
  上官小玥努力的駕著馬,直往七裡坡奔去。
  
  來到七裡坡之後,她讓馬兒停下,躍下馬兒後,卻發現七裡坡的亭子四周根本沒有人。
  
  她臉色一凝。
  
  難道被他們唬弄了?
  
  上官小玥是個聰明的女子,一看情況就知道被算計了,看來他們在測試她對戰驚虹是否還有心……
  
  天殺的!一貫優雅的態度,在這一幕全毀了。
  
  她又氣又怒,在原地跺腳同時,一個強而有力的臂膀將她從身後環住。
  
  「你來了……」帶著激動的好聽男音,正以全身的力量箝制著她的腰際,「我以為你不會來……」
  
  「放開我!」她的小臉漲成豬肝色,萬萬沒想到這些奸人竟然捉弄她,「戰驚虹……你……」
  
  「我以為你真的對我無心……」他將俊臉埋在她的髮絲之中,「我以為你不在乎我了……」
  
  「你放開我!」她又氣又羞,沒料到他竟然埋伏在周圍,「我不是為你而來的,我……我只是要與老夫人告別。」
  
  他揚開一抹笑容。將她的身體扳回,與他面對面,「我愛你、我愛你,
  
  我真的可以為你什麼都不要,我可以一輩子在你身邊當個奴才,只要能待在你身邊,我都願意!」
  
  「我、我不需要。」她紅著臉,語氣從強硬變成彆扭,「你和我緣分已盡。」
  
  「我們很有緣分的,這輩子不管如何,我會纏定你,就算你依然不願意見我,我還是願意淪為天下人的笑柄,只願你拿正眼瞧我。」他可以為了她,拋棄所有男人該有的自尊。
  
  「我讓你守了十二年,我欠你的我會用一輩子來還;我負你的,我吃一輩子的苦我都願意去償還。」
  
  她聽了心暖暖的,可是……心裡還是有一絲不悅。
  
  「你與我妹妹們演下這一齣……實在太卑鄙小人了。」她咬牙的說著,舊帳未清,新帳又添上一筆。
  
  「我真的已經向皇上辭官,打算今晚就要走了。」他將她摟入懷裡,放柔聲音,「如果讓你能忘記我,你會高興一些,我什麼都願意去做。只是當你妹子來找我時,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覺得這是最後一線生機……如果你來了,我還有最後的希望,如果你沒來,我依然還是會全家遷往邊關,一輩子在那兒終老到死……」
  
  她咬著唇,小臉貼在他的胸膛,瞧他說得一副很委屈的模樣。
  
  「你這不是在折煞我?為我添孽障。」她沒想到他的忍耐力能堅忍不拔到這種程度,到最後還不願放棄她。
  
  「我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永永遠遠換我守著你,不會再讓你傷心。」他以無比的誠心乞求著她的原諒。
  
  她不語好一會兒,然後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你真傻……」
  
  「我寧可傻一輩子,也不要再和你分開了。」
  
  離開鳳天城的十二年惡夢,一直都纏繞著他,他不願再放棄這最後一絲希望。
  
  「其實……」她的唇瓣揚了一抹輕笑,「我早把休書還給你了。」
  
  他一聽欣喜若狂,抱起她繞著圈圈,「我的好玥兒……原來你一直在整治我,給我苦頭吃。」
  
  她被他轉暈了。不時的尖叫著,「瘋子……放我下來……」
  
  「是啊!我是瘋子……我愛瘋上官小玥了!」
  
  他抱著她轉了十幾圈,最後與她雙雙跌落在雪坡上。
  
  他用他的雙臂保護著她的千金之軀,兩人滾了一大圈,身上都沾滿了雪泥。
  
  一會兒後,他深情的望著她。
  
  「你對我所做的一切,我這輩子都謹記在心,這輩子和下輩子換我守著你,換你傷我的心……都好、都無所謂,但我絕對不會放棄你。」他的薄唇磨贈著她的唇瓣。
  
  他的熱氣呼暖了她的臉頰,小臉添了兩朵紅暈。
  
  這樣的男人,她還不原諒他嗎?
  
  不,其實在他跪在上官府時,她的心早就軟了下來……
  
  她愛他,愛了十二年。
  
  他為她不要男人的自尊,也為了她掉了男兒淚,這些都足夠說服她再給他一次機會了。
  
  心,早已給了他,就一輩子執著的愛著他。
  
  嫣紅的唇瓣吻上他的薄唇,彷彿是無言的答應。
  
  記得喔!
  
  這輩子和下輩子,不要再傷她的心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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