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蠻秘書 【魔鬼的女秘書2】作者:子心

“能不能麻煩你給我幾顆頭痛藥?”
“普拿疼一顆一百元,速效錠一顆一百五。”
真的不懂,
他怎麼會喜歡這個死要錢的秘書,
可是,他的確為了她一直留在臺灣,
為了她,
別的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偏偏她對他一直是公事公辦,
從不摻雜私人感情——
不行,
他一定要改變現狀,
方法就是付她加班費、出差費、交際費……
投其所好,再慢慢誘惑她,
定要將她給追到手……

 

 


【楔子】

  女秘書俱樂部,這並不是一家真正、有實體存在,或是僅供女秘書們消費聯誼的俱樂部。

  它,是一個部落格的名稱。

  一個在近半年來,火紅於網路族,引發熱烈討論,並且每日可突破萬人流覽,灌爆留言版的一個部落格。

  至於它火紅的原因,有三點:

  第一,因為三個版主都是嬌滴滴、美麗幹練的女秘書;第二,她們全都是服務於國內首屈一指的大企業,或國際知名的跨國企業;至於第三,則是女秘書俱樂部的留言版裡,有來自於各大企業,或是財團中許許多多職稱為秘書的人,她們不僅相互訴苦、互給建議,有時還會數落一下自己的老闆。

  也因此,這個部落格,除了聚集秘書之外,也吸引著許許多多夢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女人們加入,因為在這裡多少可以搜集到各個豪門少東的訊息,就如此刻——

  “啊——”

  一個長長的呵欠聲傳來,花蘋兒坐在客廳沙發旁的電腦桌前,邊打著呵欠,邊看著貿言版中一篇可稱世紀第一無聊的留言。

  請問一下,怎樣才可成為豪門少奶奶?

  成為豪門少奶奶?

  見鬼咧,臺灣哪來那麼多豪門少奶奶,看連續劇或小說,想像一下比較快!

  “怎麼不乾脆問,如何釣我的老闆?這樣不更直接一點!”花蘋兒啐了聲。

  她伸伸懶腰,扭扭僵硬的脖子,抬起她那纖細如青蔥般細緻的手指,輕輕地在鍵盤上敲打。

  你的意思是,在何種情況下,才能認識那些老闆級的人物,對嗎?

  一指方按下Enter鍵,客廳後方,走道左邊的第一個房間,房門喀地一聲,被人由裡頭拉開,一個睡眼惺忪,頂著一頭亂髮,身高約莫一百七,穿著米老鼠卡通睡衣的女人,走了出來,她來到花蘋兒身邊,揉揉眼,彎腰盯著電腦螢幕。

  “又是一個妄想進豪門的笨女人嗎?”魚容很不雅觀地邊說話,邊打著噴嚏。

  不能怪她,時序已進入秋天,她的鼻子容易過敏。

  “發生什麼事?居然讓你們兩個一大早就守在電腦前。”

  在留言版上跳出另一排新的留言前,大門砰地一聲被推開,江祈恩手裡提著早餐,一腳勾上門,踢掉腳上的夾腳拖鞋,進到客廳來。

  “謝謝,我的早餐嗎?鴛鴦奶茶加燒餅蛋?”見到祈恩出現,花蘋兒顧不得留言版上新刊登出來的一排字,跑過去主動接手了祈恩手上的早餐。

  一陣翻找,找出屬於她的那份。

  “天啊,祈恩,你真是我的大恩人。”

  有了早餐,花蘋兒一點也不介意狗腿一下,匆忙忙地咬了一口燒餅蛋,當場雙眼掛淚,只差沒激動地抱著人又親又舔。

  “花瓶,你不覺得你這樣髒死了嗎?”魚容看不慣,也離開電腦走過來。

  “我叫花蘋兒,不是金瓶梅裡面的李瓶兒,也不是花瓶!”花蘋兒警告性地橫過來一眼,表示自己不喜歡“花瓶”這個綽號。

  誰教她的老爸要姓花,而且還給她起了個蘋兒的名字,害她由國中起,一路就給人取了花瓶的綽號。

  “誰管你是李瓶兒還是花瓶?”魚容走過來,從蘋兒的手中取過屬於她的早餐,哼一聲,走回電腦旁。

  “喂、喂,祈恩,你看她,你看她是什麼態度呀!”看著魚容的囂張,蘋兒哇哇叫。“怎麼說,我也算這屋子的二房東吧?她是房客耶,居然對我……”

  說來時間過得真快,三人同居已經快三年。

  那年,花蘋兒大學剛畢業,受到父親好友的聘任,進到華夏建設上班,並且提供她免費住宿,因為覺得房子太大,一個人住來怪沒安全感的,才對外招租,陸續讓魚容和江祈恩住進來。

  說來也巧,三人剛好都在大公司裡擔任秘書的職務,幾年下來,發展出一種類似親人,卻又沒有血緣關係的情感來。

  “對你怎樣?”魚容轉過臉來,同時白過來一眼。“別的二房東可是要繳租金給大房東的,而你這個二房東卻一毛錢也不用繳給房東,還可以收我和祈恩的房租買化妝品。”

  一時忘了自己剛起床,還沒刷牙,魚容掏起手上塑膠袋中的早餐,就口就要一咬——

  “喂,你還沒刷牙對不對?髒死了,沒刷牙就吃早餐!”蘋兒尖叫。

  魚容放下手中的早餐。

  “對喔,我還沒刷牙。都是被你這只花瓶害的,害我差點忘了。”又轉過臉去,睇了一眼電腦螢幕,她突然哈哈大笑。

  留言版上,出現這樣一排字——

  請問,如果我也成為一位秘書,在與老闆朝夕相處的情況下,是不是比較有希望能嫁入豪門?

  她的笑聲吸引了祈恩,祈恩走過來,趴在電腦前。

  “喔,怎麼有人老是覺得,秘書一定會跟老闆在一起?”

  以她的背景和經驗來說,老闆不見得看得上女秘書,若是要玩玩愛情遊戲,也許還有可能,但若考慮到婚姻問題,他們通常還是會找個門當戶對的豪門名媛結婚。

  “是呀。”花蘋兒邊吃著早餐,邊附議。“如果要我跟我們家那只豬在一起,我肯定要先去打預防針!”

  豬,指的當然是她的老闆、頂頭上司、華夏建設的總裁——夏澤野。至於預防針……

  花蘋兒忽然想到,停止了嘴裡的咀嚼。

  “喂,魚容,愛滋病應該還沒有研發出疫苗吧?”

  “沒有。”魚容回過身來瞪她一眼。

  “誰得愛滋?”江祈恩疑惑。

  魚容和她同時望著花蘋兒,只見蘋兒的眼角抽動,唇線顫了幾下。

  “沒事、沒事,我只是隨便說個冷笑話而已,怎麼說,我們幹秘書這行的,是絕對不會跟老闆私混在一起的。又不是瞎了眼,一天二十四小時,相處在一起十幾個小時,什麼優點、缺點,全被我們看盡了,哪還有美戚?沒有美感,哪來的交集?沒有交集,哪來的火花?沒有火花就……”

  沒有火花,當然就不會有進一步的動作嘍!

  未了,她不忘再補上一句——

  “又不是母豬,所以,我們是絕對、絕對看不上我們那些種豬老闆的,你們說……對不對?”

  花蘋兒的笑容綻放得燦爛,魚容只冷冷地瞥了她一記,擺明瞭不予置評,至於江祈恩,則是一臉心虛地轉動著水璨眸光。

  說真的,她倒是非常欣賞自己的老闆,甚至把他當成了偶像。

  所以,要當母豬,花蘋兒,你自己去吧!

 

 

【第一章】

  坐在不到五坪大的房間裡,魚容仰首望著窗外一片綠蔭,沉沉歎出一大口氣。
  
  深秋了。臺灣的秋天,雖然不比一些高緯度國家秋季時楓紅落葉,但該怎麼說呢?透過玻璃窗往外望去的一大片綠,就是少了一點生氣,與有點灰濛濛的天色相輝映,讓人心情不覺地鬱結了起來。
  
  坐在搖椅上,魚容輕輕地踢蹭了下雙腳,讓搖椅前後晃動,若她身上再蓋條毛毯,雙手勾著毛衣,她百分之百將成為一個老太婆。
  
  一個年齡不過二十四、五歲,正值花樣年華的女人,該是忙著談戀愛,浪漫過著日子的年齡,然而她的心卻提早衰老了,老得似個老太婆,沒有生氣。
  
  他,她的老闆,昨天又向她示好了,表明了追求她的意願仍然半分未減,不過魚容仍然不為所動,第二十三次拒絕他。
  
  “愛情。”魚容嗤之以鼻地吱了聲,終於將投注於窗外的眸光拉回,不過卻是因為突然傳來的敲門聲。
  
  “魚容,等一會兒我要去大賣場,你需要我幫你買些什麼東西嗎?”是江祈恩的聲音,細細小小的,就跟她的個頭一樣。
  
  “祈恩,你等一下,我看看。”魚容終於起身,離開了她的搖椅,拉開房門。
  
  “喔,好。”江祈恩在房外往裡頭探了探頭,沒往內走。
  
  從小家教甚嚴的她,在父母的嚴格教導下,緊遵著一些禮儀教條,譬如:屋主沒開口邀請她入內,她就絕不敢越雷池一步。
  
  魚容在屋子裡東翻翻、西看看,挺直腰身轉過身來,見到祈恩還呆呆地站在房門外。
  
  “你進來坐呀,我忘了招呼你,你就又把我當成陌生人啦?”翻了下白眼,魚容最受不了的,莫過於江祈恩腦子裡那些迂腐的東西。
  
  她的父母將她教導得真好,好得太過分,年紀輕輕,腦子裡卻全裝著中國舊時代的東西,什麼一動不如一靜,女人的所有行為舉止皆該受禮儀所規範,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行,非……
  
  非得魚容的腦袋都暈了。
  
  “喔,好。”江祈恩怔了下,才跨出腳步往房內走。
  
  “把房門幫我推上吧!”魚容又翻翻白眼,歎了口氣。
  
  轉回身去,她繼續著檢查的工作。
  
  嗯……保養品,還有;清潔用品,也有,被用來當成是代替早餐的穀類沖泡物,也還有;但每個月生理期用的衛生棉就……
  
  “祈恩,你幫我買一兩包衛生棉吧。”魚容轉回身來,看看呆呆站在門邊的江祈恩,與身後確實被關上的門,深深地籲出一口氣,抬起一手來,往額上一拍。
  
  “小姐,我的好祈恩,你能不能別善良成這副模樣,好不好?”都進了她的房間了,就不能隨性一點,自己找個地方坐下來嗎?
  
  “我……”江祈恩一手指著自己,滿臉的不明白,為何魚容會突地稱讚她善良。
  
  魚容朝著天花板,大大地歎了口氣!咚咚咚地走到江祈恩面前,拉起她的手。
  
  “現在,你,到我的搖椅上坐下。”
  
  “喔.好。”雖不明白她的用意,但江祈恩還是乖乖地聽話。
  
  “你真的是個乖寶寶耶,你有沒有想過,像你這麼聽話,哪一天可能被人賣了都還不知道?”
  
  江祈恩笑笑。“放心吧,我又不笨,也不像你這麼漂亮或是蘋兒那麼纖細,所以不會有人想把我賣掉的,就算真有人想,我也不見得賣得掉呀!”
  
  魚容聽了猛翻白眼。“你呀……”真是朽木不可雕!
  
  算了,魚容不想生氣,用一手拍拍胸口,順了順脾氣,轉過身去由書櫃上抽出一張薄紙片,交到祈恩手中。
  
  “除了衛生棉之外,再麻煩你一下,回來的時候能不能順路幫我把送洗的衣服拿回來?”
  
  “巷子口那家?”江祈恩看著衣服的送洗單。
  
  “嗯。”魚容點點頭。
  
  “好。”祈恩將紙條折起!放入上衣的口袋中。“昨天晚上……”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不是有意探人私隱,而是她的房間和魚容並立,中間僅隔了道牆,牆的隔音效果雖不壞,但昨夜魚客手機講得太大聲,可以聽得出來,和人吵架吵得挺凶。
  
  “什麼?”魚容選擇在床鋪上坐下,雙手往後撐在柔軟床上,整個人看起來不似平日的精明,多了分柔媚的氣息。
  
  她,是美的。那張白皙漂亮的容顏,絕不輸給時下任何一位閃亮動人的模特兒!不但美且有氣質,尤其是她高人一等的身材,大約有一百七十幾吧?不去當模特兒,實在有點可惜。
  
  “你……”江祈恩怯怯地,先偷偷瞄了她一眼。
  
  “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你又跟你媽吵架了嗎?”見她臉色平靜,江祈恩才鼓起勇氣問。
  
  魚容先愣住幾秒,咬了咬嘴唇,然後眸光拉向窗外,再由窗外拉回,往上看著天花板,看著燈,看著牆壁,在室內繞圈,最終拉回。
  
  “你都聽見了?”無力地一歎。
  
  “嗯。”祈恩點點頭,想告訴她這樣吵不好,但又不敢。
  
  “我的事,你不會懂,所以,別管太多閒事。”說著,魚容由床上站起,轉身走到衣櫃旁,伸手打開衣櫃。
  
  “我是不懂,但是……”江祈恩囁嚅地說,聲音細如蚊蚋,直到看見魚容由衣櫃裡拉出一套衣服,似乎準備外出,她才鼓足勇氣,大聲地將話說完:“但是,我覺得這樣並不好呀,跟自己的媽媽吵架,還吵得那麼凶,會傷害她的心的!”
  
  “你知道什麼?”倏地一吼,連魚容自己都嚇著了。
  
  江祈恩呆住,怔愕地看著她。
  
  魚容美麗的唇瓣蠕動了幾下,臉色很不好看,歉意、懊惱等複雜的情緒在她的容顏交錯閃現。
  
  “記得我提過,我父親娶了三個老婆的事嗎?”又一歎,她無力地重新在床鋪上坐下。
  
  江祈恩不敢出聲,僅以點點下巴表示知曉。
  
  “也還記得我說過,我媽是他的第二個女人的事嗎?”冷冷地一哼,魚容看似毫不在意地說。
  
  祈恩又點了點頭。
  
  “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所組成的家庭,情況不是你們所能想像的悲哀。”
  
  這正是她討厭男人,也是使她年紀輕輕,心就已如百歲老太婆般波瀾不興的原因。
  
  “但是,我聽說……你父親不是中部的大地主嗎?”有錢人家的生活,真的會很慘嗎?
  
  魚容勾勾嘴角,無力地笑笑。“錢又不能買到所有的東西!”
  
  至少,她知道有樣叫幸福的東西,就不是錢所能買到。
  
  “耶?!”她的話讓江祈恩驚愕地望著她!“你……真的這樣認為嗎?”
  
  那,平日裡,她幹嘛視錢如命?
  
  魚容蠕動了幾下嘴唇,卻什麼也沒說。
  
  見她不語,江祈恩也不便再多言,心中的疑惑化為嘴裡的喃喃嘀咕:“既然這樣,平日裡努力的掙錢,不就是一種很無聊的行為?”
  
  魚容還是聽見了。
  
  “那是為了讓我得到解脫!”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這是她不曾對任何人說過的秘密——她與父親的約定。
  
  “什麼?”解脫?江祈恩的眼裡映著兩個大問號。
  
  “沒什麼。”頹然地一歎,魚容起身離開床,走到窗邊。
  
  “魚容……”江祈恩才不信沒什麼,魚容肯定有事瞞著她們。
  
  魚客望了窗外的天空一眼,若有所思地想了會兒,轉回身來的?那,她已整理好了心情,又恢復成平常那個精明狡猾,讓人有點恨到牙癢的魚容。
  
  “沒什麼事,我媽昨天打我手機,只是又來向我抱怨,為什麼把我生成女兒,而不是兒子。諸如此類的話,我早就聽煩了,所以才吼她,叫她以後沒事別再撥手機給我,我不想聽她發牢騷,不是她的出氣筒。”
  
  “這樣……”祈恩有點同情地看著她。
  
  魚容故作不在意的模樣,聳聳肩。“喂,你那是什麼爛表情呀?”走過來—伸手推了她一下,“不是說要幫我買東西,回來順便幫我到洗衣店拿衣服嗎?你還愣在這裡幹嘛?晚一點我可是要穿其中的一套,別耽誤了我晚上的約會。”
  
  “你晚上有約會?”
  
  “嗯。”魚容淡哼了聲。
  
  “那,我馬上去拿。”說著,江祈恩轉身就要朝外走。
  
  “喂,等一下。”魚容喊住她。
  
  祈恩轉身,還沒來得及開口,魚容已來到她的身邊,拉起她的手,將兩張千元大鈔塞入她的手中。
  
  “我還沒拿錢給你呢,你用什麼東西去幫我買東西和拿衣服?”
  
  “我……”祈恩看著手中的鈔票。“我先代墊又有什麼關係?”
  
  魚容不認同地抬起手來,狠狠地往她的腦袋上一敲。“你這個人這麼好,早晚會被人吃得死死的。你呀,一定要記住,該是你的、該拿的,最好一毛錢都不能少,絕對要盡力的去爭取,不爭取的是大傻子,別人不僅不會感激你,還會笑你是個大傻瓜,吃定了你,知不知道?真是個大笨蛋!”
  
  又開始了,一談到金錢,魚容就開始了她那一套沒完沒了的大理論。
  
  不過,江祈恩知道,魚容永遠只拿她該拿的,賺她該賺的,堅持著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道理。
  
  昏黃的燈光裡,音樂聲砰砰響著,舞池裡一對對男男女女攬腰抱臀,熱情的肢體摩挲著,微暗的空間裡,彌漫著濃濃的曖昧氛圍。
  
  這是一家PUb,一家位於臺北信義計畫區裡,相當知名且隱密的會員制PUB,進出這裡的,不乏一些官商政要、影視歌手,或是企業家二、三代。
  
  今夜,PUb裡舉辦每個月一回的美腿之夜,今夜只要敢秀、肯秀,而且擁有一雙勻稱美腿的女人,不需是會員,也可以免費進入PUB狂歡。
  
  每每到了這一日,Pub裡便擠滿了女人,她們多半是平日裡無法進入這兒的人,至於來這裡的目的,當然是看能否釣上一些多金的男人。
  
  於是乎,一場場男女互誘的遊戲就此展開,沒有誰對誰錯,不談論有無明天,熱情在每個角落蔓延開來。
  
  坐在吧台的一角,孫芴南白了眼身旁的金髮男子一眼,轉頭回絕了今夜已經數不清是第幾個上前來向他搭訕的女人。
  
  “老哥,你也別這樣嘛,真這麼地死心踏地?”無故遭了一記白眼,HARRY不僅一點也不在乎,還伸手攬住孫芴南的肩,邊呵呵笑著,邊舉起酒杯喝酒。
  
  一頭金髮的Harry,是孫芴南同父異母的弟弟,因為母親是個英國人,加上長年居住在英國,所以看起來十足的洋人模樣。
  
  “少跟我勾肩搭背。”孫芴南推開他的手,端起面前的酒杯,灌了口。
  
  若仔細觀察,不難發覺他和Harry有著極相似的一張臉,同樣五官如刀鑿般立體,眉骨高,眉毛濃烈,鼻樑挺直,眸眶深邃,唇線薄得恰到好處,非常好看。
  
  “別這樣嘛,哥。”放下手中酒杯,Harry唇邊的笑意半分未減。“說真的,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打算回去?”
  
  “我現在是H.W的亞東區執行長,不是嗎?”又白了他一眼、孫芴南繼續灌酒,哀悼他第二十三次向心愛的女人示好,失敗。
  
  “我知道你現在是。但是,爺爺和爸一直問我,你何時才要回去當H.W的全球總裁?”
  
  已經兩年多了,總公司設在倫敦的H.W集團,一直等不到接班人。因為接班人跑到亞洲一個名為臺灣的小島上,說是為了開發亞洲市場,而且還自我降職當起了亞東區執行長,不管總公司職務,將整個集團丟給他。
  
  “等我的事情搞定的那一天。”一點也不理會他的哀兵策略,孫芴南繼續喝酒。
  
  “大哥,已經兩年多了耶,為何你會搞不定?”Harry深深一歎,滿臉不相信。
  
  不就是一個女人而已嗎?憑著他大哥的能力、外貌、身價,沒理由擺不平對方,怎會一再地遭到對方拒絕呢?
  
  孫芴南無奈地攤攤雙手。“我要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就好了。”
  
  他喜歡魚容,他的秘書。
  
  他非常地喜歡她,幾乎從第一眼見到她,他就瘋狂地迷戀上她,才會由倫敦一路追她到臺北,並且排除萬難,在臺北開設起H.W亞東區第一個聚點,並以高薪聘請她來當秘書,希望藉由中國人近水樓臺先得月的道理,贏得佳人歸。
  
  然而,時光匆匆,轉眼兩年,他對她的喜愛不變,佳人的不為所動同樣也不變。
  
  唉,想來,真教人洩氣。
  
  “你不知道問題出於哪?”HARRY用力往額上一拍,滿臉不敢置信。
  
  他那睿智英明、眼光一流,不論誰都要豎起大拇指來稱讚的哥哥,居然在情感上這麼蹩腳,花了兩、三年還搞不定一個女人?
  
  “你根本不瞭解她。”孫芴南滿臉無奈,深深一歎。
  
  魚容是個狡猾的女人,讓人從頭到尾摸不著頭緒,不知她想些什麼、要什麼、不要什麼,讓他……唉,挫敗呀!
  
  “我幹嘛要瞭解她。”Harry吱了聲,又不是他要的女人,沒必要去瞭解。“哥……”一手又搭上孫芴南的肩。
  
  “幹嘛?”先用眼尾瞄了眼他搭在肩上的手,孫芴南才懶懶地一應。
  
  “那個女人是如何讓你心動的?”關於這點,HARRY很好奇。
  
  以他哥哥優異的條件,急著想攀附他的女人可多如過江之鯽,但為何他只獨鐘於一人呢?
  
  “你問那麼多幹嘛?這跟你無關吧!”白他一眼,孫芴南半點不客氣。
  
  不過,說到魚容,他怎可能忘了第一次與她的見面呢?
  
  那是盛夏,天氣有點悶,一場在巴黎舉辦的鑽石珠寶展,她看得非常心不在焉,或許是因為同她在一起的那些女人的關係。他瞧見她伺機溜出會場,坐在回廊隱密的一角臭?,表情之活潑生動,絕非一般女人所能比擬,就在那一刻,他戀上了她。
  
  “是、是、是,是跟我一點也沒關係。”Harry仰首喝酒,但酒杯已空,他轉身,朝吧台裡的酒保比了下,一杯純威士卡加冰塊又送到他面前。
  
  握起酒杯,Harry直接灌了口。
  
  看著他喝酒的模樣,孫芴南忍不住啐聲:“你這樣喝法,是想當酒鬼嗎?”
  
  Harry滿臉不在乎。“當酒鬼醉死,怎麼也強過回去不停工作而過勞死吧?”
  
  “你要這麼想,就醉死算了。”孫芴南也懶得理他。
  
  HARRY又喝了一口酒。“哥,你真鐵了心不回去?”
  
  “我不是說了嗎?我現在是亞東區執行長,等我將亞東區的市場開發穩定後再說吧!”看,多麼一舉兩得的藉口。
  
  “去你的亞東區,去你的假公濟私!”Harry又灌酒。
  
  孫苟南伸手搶走他的酒杯。“先說好,你今天要是醉了,我可不送你回家,直接把你丟在這兒。”
  
  “那有什麼關係。”HaRRy一副蠻不在乎的模樣,聳聳肩。“或許,我還該求你把我丟在這兒呢!”
  
  眸光往四周一轉,一點也不意外,有許多美眉將目光落在他們兄弟身上,因為先前他們已拒絕了多個,怕面子罩不住,所以暫且觀望,按兵不動。
  
  “想來段豔遇?”孫芴南一語戳破弟弟的心思,並再補上警語一句:“小心得愛滋。”
  
  “哥!”HARRY真是挫敗,遇上了這個哥哥,他就沒轍。“算了!”
  
  “知道反省就好,女人多碰無益。”
  
  “你呢?”HARRY哼了聲,“這麼說我,你自己不也一樣!”
  
  “我不同,我這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孫芴南自豪地仰起臉,俊氣的臉龐綻起笑容。
  
  “是、是,好你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HARRY非常不服氣。“那請問一下,我的好哥哥,你這一瓢已經追了兩三年了,仍不讓你飲,請問你這兩三年來,有需要的時候都喝什麼?”
  
  該不是過著兩三年無性生活吧?
  
  “我自有我的解決之道,不勞你費心。”白他一眼,這一次孫芴南特別用力。
  
  “該不會是……”HARRY愣了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一點也不在乎遭白眼,哈哈大笑了起來,似乎有停不下來的趨勢。
  
  “你再笑,信不信我揍你。”孫芴南口吻不善。
  
  終於,Harry止住了笑—抬頭,雖沒笑聲,但眼裡還淨是笑意。
  
  “沒事、沒事、沒事,你就當我沒問。不如這樣吧,我們來談談這一回展覽會的事如何?我可是為了這個展覽會,在歐洲幫你忙了許久呢,怎麼說,你也該謝謝我啦,還有……”
  
  HARRY藉故岔開話題,這點可是他的強項。
  
  不過怎麼說,他總覺得哥哥這樣有點不健康,兩三年都自己來,噗……忍不住地他又笑了,哈哈哈……
  
  

 

【第二章】

  隔日一早,一進辦公室!因宿醉而頭痛欲裂的孫芴南,按了電話內鍵,將魚容給叫進辦公室裡來。
  
  “能不能麻煩你給我幾顆頭痛藥,或是一瓶解酒液也可以。”他寬大的雙掌蒙住整張臉,手指不停地在額角揉著。
  
  該死的Harry,若不是他一直拉著他喝酒,他也不會差點醉倒在Pub裡。
  
  “你昨夜去喝酒了?”站在辦公桌前,魚容一臉平靜地看著他?
  
  “嗯。”孫芴南咕噥地應了聲,仍沒抬頭看她。
  
  “頭很痛?”魚容略眯起眼。
  
  “嗯。”他又是咕噥一應。
  
  然後,空氣靜默了好幾秒,魚容沒再開口,也沒任何舉動,僅是看著他,靜靜地,任寂靜佔據整個辦公室,讓孫芴南有種這個空間仿佛只有他一人,方才的對話不過是他的幻想。
  
  “普拿疼一顆一百元,如果是強效的速效錠一顆一百五!如果你要的是解酒液,抱歉,我現在沒有,如果你硬要我出去藥房幫你買的話,走路工是三百元。”終於,她開口了,是在空氣靜止了兩分鐘之後。
  
  “啊?”孫芴南放下雙手,抬起臉來。
  
  為什麼他的頭更痛了?在聽了她的一長串話之後。
  
  “我不想說第二次。”深深望了他一眼,魚容轉身,飛快朝外走。
  
  “魚……”孫芴南開口想喊她,但她的身影已消失在辦公室裡。
  
  不到兩分鐘,她再度出現,一手拿著藥,另一手端著白開水,重新回到他的辦公桌前。
  
  “要普通錠還是速效錠?”像個機器人,她語調硬硬冷冷地問。
  
  孫芴南先看著她,再低頭看著她纖細柔白的手掌上那兩盒藥。同樣的牌子,但包裝不同。
  
  “給我兩顆速效錠吧!”不知為什麼,他覺得頭更痛了。
  
  “兩顆。”魚容動作迅速地拉開藥盒,抽出裡頭藥片,啪一聲由背面將藥丸壓出,拿了兩顆遞到他的手裡,邊遞出另一手的水杯,“三百元,謝謝。”
  
  孫芴南接過水杯和藥,靜靜地看了她幾秒,將藥和水吞下。
  
  或許是因為心理作用,頭已經較為不疼。
  
  “你非得什麼事都這麼實際嗎?”放下手中水杯,他抬頭看著她。
  
  “沒辦法,我總不能做賠錢的生意,對吧?”魚容一點也不在乎他凝視的眸光,大剌剌地伸手到他面前。“對不起,老闆,公是公、私是私,請支付三百元,完成你的允諾。”
  
  孫芴南無奈地一歎。“拿去吧,有時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員工?”
  
  從沒見過像她一樣愛錢的!
  
  但,她雖狡猾貪財,卻又該死地不市儈,克守著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論調。
  
  “我當然是你的員工,但那是公事上的事。而且你聘請我時的公司條約中,可沒有一條有規定,秘書得幫你準備頭痛藥。”看他掏出皮夾,由裡頭抽出一張千元鈔,魚容毫不遲疑地伸手接過。
  
  孫芴南的手輕輕握著紙鈔的一端。“真這麼喜歡錢的話,答應我的條件不就好了?你知道,我可以給你的會更多。”
  
  魚容僵了下,說不出是氣憤還是摻雜著連她自己都難懂的情緒,咬著唇,冷看他。“我說過,我不亂搞辦公室戀情。”
  
  “男未婚,女未嫁,為什麼不能?”他氣她的固執,以他的條件,隨手一抓,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但她卻讓他追了兩三年,仍不為所動。
  
  “不為什麼,就是不能。”魚容用力一抽,抽走了他手上的鈔票。“等一下找你七百。”
  
  說完轉身,她就要朝外走。
  
  “魚容。”孫芴南當然不會輕易就讓她溜掉。
  
  “還有事嗎?我的大老闆,大執行長?”她停下腳步,緩緩轉回身來。
  
  就是這副有點傲、睥睨世俗的模樣,教他折服,讓他心心念念!想著有一天能將她抱在懷中,一生一世不放手。
  
  “沒事。”算了,他有的是時間,總會耗到她投降為止。
  
  “既然沒事的話,別忘了大會議室裡正討論得熱烈,等著你做最後裁奪,要用哪幾位模特兒,還有會場有關事宜的定調。”轉過身,離開前,魚容又深深地看了他幾眼。
  
  說實在的,並不是他不夠好,而是她的膽子早就被嚇掉了。
  
  男人,能信嗎?
  
  就她家中的幾位來看,她早已找不到對男人的信心。
  
  可容納百人以上的大會議室裡,最前方被布賈成一個高度約莫三十公分的舞臺,舞臺的正前方排著一整列桌椅,孫芴南坐在最中間的位置,糾著眉頭,認真地審視站在舞臺上的每個模特兒。
  
  他的右邊坐著魚容,與他相較,魚容的俏臉上就顯得沒有多餘的表情,她靜靜地看著前方,似直視著那些模特兒們,也像在想其他的事情。
  
  孫芴南的左邊,坐著公關部經理蘇治平,他邊緊張地擦汗,邊不停地來回抬頭,臺上臺下轉動眼珠。
  
  “執行長,你看這……”一、二、三、四……這家模特兒經紀公司總共派了十五位模特兒來讓公司挑人,不知有哪幾位可以雀屏中選。
  
  誰不想爭取到這次的曝光機會呢?
  
  H.W在亞洲首辦的珠寶秀,別說可以目睹那些平日根本不可能見到的千萬美金鑽石,更重要的是藉由H.W的名氣,讓媒體大力宣傳,絕對可以揚名國際。
  
  若不想揚名國際,只想攀附權貴,那參與珠寶秀走秀也不失為一個好機會,因為屆時來參觀的多為政商名流。
  
  所以,臺上的模特兒們莫不戰戰兢兢,呈現自己最佳狀況,只求能雀屏中選。
  
  “魚容,你覺得呢?”孫芴南沒理會蘇治平,轉問一旁的魚容。
  
  神遊太虛的魚容,忽然間被點到名,一下子驚醒過來。“這種事我哪會知道?問問蘇經理的意見就好。”
  
  呼,還好,她的反應夠快,才沒被當場逮到嚴重恍神。
  
  孫芴南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轉頭看向一旁的蘇治平。“你覺得呢?”
  
  “我……”蘇治平的目光在老闆和魚容間轉動,總覺得兩人間的氣氛怪異,仿佛有那麼一點曖昧。“我們這一次的秀,以最極致的白色鑽石為主軸,所以模特兒的氣質最好以優雅為主。我覺得一號、二號、三、六、七、九……這幾個似乎比較適合。”
  
  “我看不見得吧?”魚容在蘇治平剛講完的?那,忽然說道。
  
  其實,她可以不管閒事的,但她實在討厭蘇治平那對賊溜溜的眼。尤其方才他偷偷瞄她時的神情,實在讓人嗯心得想吐。最重要的,她很清楚,只要類似這樣的珠寶秀,模特兒們莫不爭破頭,想擠上伸展台。而掌握生殺大權的人,遂成為眾人爭相討好的對象。
  
  “說說你的看法。”高挑起一眉,孫芴南再度將眸光拉回魚容那張俏臉上。
  
  “現在都已經二十一世紀,太空人都快飛到火星去了,誰還會執著於什麼極致的白色鑽石,就得搭上優雅氣質呢?矛盾和衝突,雖然看來有點不搭,但優雅的白搭著火辣的紅,恐怕才容易吸引大家的目光吧?”
  
  孫芴南不得不承認,她這一席話非常有道理,連一旁跟她持著不同意見的蘇治平,也不知該如何反駁。
  
  睞了蘇治平一眼,魚容繼續發表她的高見:“如果優雅的白鑽,連那些狂野美豔的女人的心都能收服的話,那才可稱為最頂級、最極致。”
  
  啪、啪、啪,鼓掌聲音傳來,孫芴南一向不吝嗇給人讚賞,尤其對象還是他心怡的女人。
  
  “蘇經理,有時候你得學學魚秘書的想法,衝突、矛盾可以跳脫舊思維,並不完全是件不好的事。”
  
  “是。”蘇治平低下臉來,恭謹地應了聲,然後在心裡嘀咕了一陣,偷偷地抬眼瞄向魚容。“既然這樣的話,不知……魚秘書認為哪幾個模特兒比較適合?”
  
  魚容攤攤雙手,“別問我,這種事情不在我的職責範圍內,讓執行長自己決定。”
  
  他的心眼,她會看不出來嗎?笨蛋一個,不過是想跟她較勁罷了,等她真點出哪幾位適合者,他便會一一說出她們的缺點,加以反駁。
  
  “這……”蘇治平一時啞口,在心中忿忿地罵了句。
  
  這個臭女人果然狡猾,把事情全往執行長的身上推,執行長點出的人選,誰都無膽去反駁,而且他剛剛還贊同她的看法,肯定淨選出一些狂野、豔麗氣質的模特兒。
  
  “就這樣吧。”孫芴南站起。“除了你方才選的那幾個號碼,其餘的統統留下,我們就用那幾個。”
  
  “啊?”蘇治平驚愕地張大嘴。
  
  “沒聽懂?”孫芴南走出座位,一副準備離開的模樣。
  
  “呃,不是。”緩慢地合上嘴巴,蘇治平趕緊搖頭,懊惱地皺起眉心,也由座椅上站起。
  
  “那就好。”孫芴南望了他最後一眼,腳步沒往前挪進,擺明瞭在等仍坐在座位上尚未起身的魚容。“模特兒決定之後,趕緊要企畫部加緊腳步,這次的活動馬虎不得,三天之後,我要見到所有活動的企畫。”
  
  說完,魚容剛好起身,走到他身旁。
  
  “把模特兒的名單填好,送一份到我辦公室來。”孫芴南最後說著,轉身朝外走。
  
  “是。”蘇治平恭謹地應是,心裡卻好想殺掉老闆身旁那只狡猾的狐狸魚容,無奈人兒早已跟上孫芴南的腳步,消失在電梯口。
  
  私人專用電梯裡,孫芴南雙手抱胸,一派悠閒地背倚鏡面玻璃,眸光毫不掩飾地落在魚容臉蛋上。
  
  “你真狡猾。大家都說我狡猾,但到剛剛我才發覺,其實你比我還要狡猾。”魚容站在離他約有一步距離的位置,一肩靠著電梯另一邊的牆面,面無表情地說。
  
  孫芴南一點也不以為意地勾唇一笑。“有嗎?”
  
  如果他真是她口中所言的狡猾之人,那他也不會追她那麼久,仍一無所獲。
  
  魚容轉過臉來看著他,一見到他的笑容,她就翻了翻白眼。
  
  “你讓我去跟蘇治平爭辯,最後又說什麼除了你方才說的那些號碼之外,全都留下,不是擺明瞭要我當壞人,讓蘇治平恨我嗎?”瞧他,還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樣,根本是老奸巨猾。
  
  “哈哈哈。”她的話讓孫芴南大笑了出來,緊盯著她的深眸裡,有點點火光跳動,好似欲吞了她。“如果我真有此意,你會怕嗎?怕我們的公關蘇經理?”
  
  “誰怕?”魚容咬了咬牙,她誰都不怕,就討厭孫芴南這樣看著她。“我看這次的珠寶秀活動,已經讓他撈了不少好處,吃的、拿的,還有……”
  
  想了下,實在沒必要跟個男人討論這件事,於是乎,魚容將到口的話,硬是給吞下。
  
  “還有什麼?”然而孫芴南的興頭正起,豈會讓話題就此結束。
  
  “你們男人的通病。”白他一眼,魚容轉過身去,面對著電梯門。
  
  “我們男人有什麼通病?!”他看著她的背影,那高挑的身材,接近完美的比例,讓他百看不厭。
  
  “我又不是男人,問問你自己不就知道?”魚容沒轉身,不想面對他的眸光。那對深邃黝黑的眼,好似深情得會用一生一世的時間,將她捧在掌中呵護,只愛她一人。
  
  切!她命令自己不能相信,只有笨蛋才信一生一世,天下沒有不偷腥的貓,愛情是有賞味期,問題只在期限長短,對於過了期的愛情,男人是視如敝屣,只怕甩不掉!
  
  “魚容。”他朝著她邁進一步,將兩人間的距離化為零。“我能不能等到那一日?”
  
  他好想抱她,緊緊地將她抱在懷中。
  
  “哪一日?”她知道他就在她身後,但執意不轉頭、不轉身。
  
  “你肯跟我說出心中偏激的男人觀的那一日。”他抑下了心裡的衝動,只讓自己的臉往前挪近了些,汲取一些屬於她的芳香氣息,以療慰一顆悸動、想她的心。
  
  知道他的貼近,魚容不真是完全沒感覺,相反的,她心跳加速,似期待著什麼事的發生。但,她將自己的情緒控制得很好。
  
  “我哪有什麼偏激的問題?所以你別想了,絕對不會有那天的到來。”才說完話,當一聲,電梯門剛好開起,她急忙忙朝外走。
  
  下班前,答答打字聲傳來,魚容雙手忙碌地穿梭在電腦鍵盤上,不過不是為了處理公事,而是在回答她和花蘋兒、江祈恩共同設立的部落格的問題。
  
  孫芴南一步出辦公室,見到的就是她一副認真嚴肅的模樣。
  
  有點好奇的走近,聽見的卻是她的低咒聲。
  
  “笨蛋,我看這些人的腦袋裡一定都是裝大便,才會老是問嫁入豪門有什麼什麼的好!”
  
  由於太過專心,魚容並沒發覺孫芴南已來到她的桌邊。
  
  他看著她,先將她精緻美麗的五官審視了遍,再看看她那雙忙碌於鍵盤上的纖細雙手,然後是桌子上不知何時出現的三、四個名牌包包,最終是螢幕上她正打得起勁的對話。
  
  不覺地,他的眉結蹙起。
  
  幾乎在同時,魚容發覺有個身影籠罩,抬頭見到是他,她嚇了一大跳。
  
  “你幹嘛一聲不響的?裝鬼嚇人呀!”說完話才想起桌上正放著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過也來不及收了,魚容索性也就不遮不掩。
  
  “經紀公司送的?還是……那些模特兒私下送的?”孫芴南看都沒看桌上的名牌包一眼,注意力全落在液晶螢幕上的每字每句,無法苟同地頻頻搖頭。
  
  有錢男人的“用過就丟”理論,揚揚眉、他任由目光穿梭在字裡行間,荼毒著自己的眼,就是想知道這個女人的心,到底偏激到何種程度。
  
  “都有。”毫不避諱地,魚容坦承。
  
  經由上午會議室裡的事件,不管是經紀公司還是模特兒,大概都認為她在孫芴南面前說話極具分量,便紛紛送禮討好她。
  
  他略略轉過臉來看了她一眼,隨即又將目光拉回液晶螢幕上。“晚上有沒有空?”
  
  螢幕上的一行字讓他再度皺起眉結。
  
  依照敝人的觀察和親身經驗,幾乎沒有一個有錢男人是專情者。舉個例子來說:一、三、五;二、四、六和不同女人約會的,大有人在。那麼,他們到底在乎的、要的是什麼呢?
  
  這是一個好問題,敝人曾經細細地思量過,大概就是發洩過多的精力,和享受別人崇拜的眸光,我把這些稱為一種過度放大的自我認同,還有……
  
  孫芴南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哭是為他的追求。由那字裡行間的偏激.不用多言,距離要將她手到擒來的日子,還遠得很。
  
  至於笑,則純粹是因為她的論調。這麼偏激,居然還有人信?
  
  “有什麼事嗎?”魚容回應,早發覺他的興致在液晶螢幕上,多過於追問她收受經紀公司和模特兒的私下饋贈。
  
  “一起吃個飯,順便再去看場電影。”雖然她擺明瞭不接受他的追求,但並不表示他不能有所行動。
  
  “是約會?”魚容拉回落在螢幕上的眸光,高高挑起一眉來。
  
  她這個秘書,真是太過膽大,敢放肆地跟老闆直接嗆聲,恐怕也僅有她一人了。
  
  “是公事。”孫芴南勾勾嘴角。淡淡一笑。
  
  如果說是私人約會的話,想必她一定又拒絕吧?
  
  “很重要?”她不信,不過就是吃飯、看電影,會有何重要?
  
  “嗯。”孫芴南點頭,終於把目光由液晶螢幕上拉開,落到她的俏臉上。突然有股衝動,想將她攬近,在那張不馴微翹的小嘴上,狠狠地蹂躪一番。
  
  “算加班?”她是魚容,可從不放棄為自己爭取該有的權利。
  
  “算加班。”唉,孫芴南在心中一歎,這個妮子能不能有別這麼計較的一日?
  
  “那……”當然了,魚容是絕對不會放過有利於自己的談判。“加倍的加班費?”
  
  “好,加倍的加班費。”誰讓他希望今晚能有她相陪。
  
  “這麼好?”魚容滿臉的狐疑。太容易爭取來的,反倒今人懷疑。
  
  “別說加倍,今天就算是三倍、四倍,甚至是十倍,我都會答應你。”孫苟南很爽快地允諾。
  
  “執行長,你……該不會因為我桌上這些名牌包包,而想開除我吧?”加班費三級跳到十倍,魚容想都不敢想。
  
  “你看我是這麼小器的人嗎?!”雖然收受賄賂的行為,不該被允許,但物件是她,他可以睜一眼閉一眼,當作沒發現這事。
  
  “是不像。”魚容喃念了句,想了下。“該不是……”
  
  不,她可不為了那麼一點點加班費而出賣自己!
  
  “你……”她的一指指著他,有些顫抖。
  
  孫芴南已直接向她示好了二十幾次,希望她能與他交往看看,但都被她給拒絕了,該不會他心有不甘,想藉著今晚……
  
  “收起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想像吧!”他一眼就看出她的想法,仰頭一歎,有點無力地說:“今天是我生日,從我到臺灣開設H.W的亞東總部開始,已經有兩年多了,總是一個人孤單地過生日,所以我才希望今晚你能陪我一起過.”
  
  “喔?”原來!
  
  魚容笑了出來,為自己過於豐富的想像力。“既然是老闆,不,是執行長你的生日,我就破例陪你一起吃個飯,看場電影。”
  
  “不收加班費啦?”孫芴南半開玩笑地問。
  
  “當然得收。”魚容話接得飛快,“不過,你只需按平時的計算方式就可。”
  
  他還以為她會豪氣地說不用,讓他稍微感動一下。
  
  沒想到,唉,孫芴南搖了搖頭。這女人,還真是超級愛錢!
  
  

 

【第三章】


  剛停好車,魚容與孫芴南同時下車,並肩一起走在人行道上。
  
  “你通常晚上都做些什麼活動?”他說著,心細地注意到她腳踩三寸高跟鞋,走起路來比較吃力,於是故意放慢腳步。
  
  “上拍賣網。”魚容說著,心想,早知今天就不穿這雙高跟鞋上班,走起路來怪吃力的。
  
  “上拍賣網?”幹嘛?
  
  孫芴南注意到她的視線不停地往下瞄,想必是這雙鞋讓她走路很吃力,於是他將腳步放得更慢。
  
  “消耗別人對我的饋贈。”腳步停了下,魚容沉下臉,決定了,回家之後絕對要把這雙鞋給扔了。
  
  “你是指……”孫芴南馬上領悟,那些贈品都是為了討好她,希望她能在他面前幫著說好話,而特別精選的。“原來,你都是這樣消耗掉那些東西。”
  
  恐怕也只有她能這麼大膽,敢在自己的老闆面前,談論如何解決別人送來巴結她的禮品。
  
  魚容一臉蠻不在乎的模樣,“反正我又不可能去用那些東西,放著也只是占空間而已,若能將它們變現,為它們尋到真的想要的主人,何嘗不是功德一件呢?”
  
  功德?孫芴南想笑,這兩個字由她嘴裡吐出來,真是怪得可以。
  
  她的整段話中,最重要的莫過於“變現”那兩個字。
  
  他很懷疑魚容的家庭狀況,為何會讓她喜歡花花綠綠的鈔票,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但,他又不得不佩服她,她跟那種真正貪財的人又不同,她有屬於她的一套理論,就是她口中所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道理。
  
  “魚容。”他跟著她停下腳步,就站在她的身旁。
  
  “嗯?”她反射性地轉過臉來看他。
  
  就身高比例來說,兩人絕對百分之百絕配,一百七十一公分的魚容,加上腳下的高跟鞋,高度直追一八五左右的孫芴南,俊男配美女,真是賞心悅目的一對。
  
  “你有沒有當過我是你的老闆?”抑或是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掩飾過對她的興趣,所以她才這麼大膽。
  
  這個問題太突然,讓她愣住好幾秒。
  
  “我不當你是老闆,還能當你是什麼?”
  
  夜風吹呀吹,吹得她的幾綹髮絲飄蕩、垂落在她美麗的臉龐。孫芴南有股衝動,想伸手將那如上等絲綢觸感的髮絲,勾回到她的耳後。
  
  但,在靜靜地與她對望了一會兒後,還是作罷。
  
  “算了!”他說,決定放棄這個話題。
  
  然而聰明的魚容,自然是猜到他未說出口的話。“不管他們送不送我東西,也不管我收了沒有,我都不會做出什麼有違職責的事。說實在的,收禮一方面是為了讓他們安心,一方面我也可以有薪資之外的收人,這種既不損人又能利己的事,我幹嘛不做?”
  
  她的論調真讓他傻眼。“魚容如果你……”如果她真有任何經濟上的問題,只要一句話,他一定幫她。
  
  “我怎樣?”
  
  “你在經濟上……”孫芴南想說,你在經濟上有任何困難,大可直接跟我說,我會幫你。
  
  “我在經濟上沒問題!”魚容毫不遲疑地打斷他的話,眸光朝著四周繞了圈,“你不是說要吃飯嗎?如果不餓,或是突然改變主意的話,我想就算了,我也可以早一點回去休息。”
  
  她說完,昂首迎著他的目光,兩人站在人行道上,無聲地對視。
  
  時間靜靜地流失,氣氛變得冷僵,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魚容已感到不耐,腳跟一旋,準備走人。
  
  孫芴南突然伸來一手,抓住她的。
  
  “你非得永遠這麼不可愛?”追求她,他早練就一身金鐘罩本領,否則隨時都在碰壁的他,早就全身傷口,血流不止而亡。
  
  “我從沒說過自己可愛,而且也不喜歡自己變得可愛。”牙尖嘴利才適合她!
  
  與她又是一陣對視,最後孫芴南深深地一歎。“算了!”
  
  “怎樣?不吃飯嘍?”說實在,她也不全然真是鋼鐵心,怎麼說今天也是他的生日,陪他愉快地吃頓飯,看場電影,也算回報他這個老闆平日在公司裡對她的特別關照和包容。
  
  “吃,飯是一定要吃。但等一下再去。”拉起她的手,他轉身跨出步伐,但隨即又思及她腳上鞋子礙腳,而放慢了腳步。“等一下?為什麼是等一下?那……我們現在要去哪?”魚容被他拉著,他的體溫不斷從兩人交握之處傳遞過來,熨燙上她的心口。
  
  “因為我們現在要先去那。”孫芴南以空著的一手指向前方,拉著她緩步往前走。
  
  “那……”魚容的眸光越過他,往前看去,大約五十公尺前,有一家燈光明亮、招牌設計得相當特殊的店鋪,是……一家鞋店?!
  
  “你帶我去鞋店幹嘛?”她反射性地問。
  
  “穿不舒服的鞋,當然得換掉。”他突地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她。
  
  “我……”她想說,不要浪費,但一對上他的眼、他嚴肅的表情,她的話竟卡住了。
  
  “我好人做到底,今晚你陪我吃飯看電影,所以你的鞋,我送。”他說著,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拉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
  
  鞋店裡,孫芴南雙手抱胸,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待,看著店員為魚容取來多雙鞋子,等著她一一試鞋。
  
  “小姐,你男朋友很好喔,這麼有耐心的陪你一起買鞋子。”店員蹲在魚容身前,邊伸手遞鞋邊說。
  
  “他不……”魚容本想開口否認,但心想算了,何必跟一個陌生人解釋。
  
  見她不語,店員用一副極為羨慕的口吻,繼續說:“像我男朋友呀,可沒這麼有耐心了,上一回不過要他等我去超商買一瓶礦泉水而已,我一回頭,他居然放我鴿子!”魚容啼笑皆非地看著她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仍維持著最高品質的安靜無聲。
  
  “說實在的,我當鞋店的店員已經有五、六年的時間了,每次見到男人陪他們的女友進來挑鞋,要嘛就是一臉大便,要嘛就是一副不耐煩的模樣,在旁邊一再地催催催,可還沒見過像你男友一樣,只是靜靜地在一旁等,還有……呃……他真的長得很俊喔,身高應該一八五有吧?”
  
  魚容還是懶得解釋,看了她一眼後說:“我可以站起來試試了嗎?”
  
  “呃,當然。”她突然說話,讓店員嚇了一跳:心想,這女人還真酷!魚容不理她,由座椅上椅上站起身,彎腰看著腳上的平底鞋,再抬頭看看自已前方鏡中的影像。
  
  “還不錯嘛,就……”她挺直腰身,正想開口說就這雙,孫芴南卻不知何時走近,站到她的身旁。
  
  “我覺得方才那雙比較適合你。”他眸光專注在她腳上的鞋。
  
  “我倒覺得都差不多。”或許是出於叛逆的心理,魚容故意這麼說。
  
  其實,她覺得兩雙都差不多。對她而言,平底鞋只是要方便走路,對於樣式,她通常不挑。
  
  “差不多?”孫芴南可不這麼認為。他突然蹲了下來,伸出手,摸上她的鞋,像個男僕一樣的服侍她。“這種鞋太大、太小,穿起來都不會太舒服,方才那一雙剛剛好,而現在這一雙則大了點。你看,我的手指都快可以擺進去了,何況方才的樣式看起來較有生氣,活潑許多,而現在的這雙則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魚容已忍不住打斷,整個人差點往後跳開一大步。“就、就你說的,方才那雙吧!”
  
  天啊,他知道他在幹什麼嗎?當他的指頭劃過她的腳踝和腳盤,所帶來的電流和燙人的感覺,教她心慌。
  
  一旁的店員看得都愣了,不是因兩人曖昧的動作,而是純粹的感動。
  
  真是好男人!
  
  天啊,為什麼不是她?這種會專心地幫女朋友看鞋,還會為她穿鞋的男人,好得連打探照燈都找不到啊!
  
  “小姐,我覺得你男友說的對,其實我也覺得方才的那雙比較適合你。”
  
  “我知道。我不是說了嘛?就方才那雙。”魚容的口吻有點緊張。可惡,她的臉居然有些微不好意思的紅燙!
  
  孫芴南由她腳前站起,“小姐,我們就買那雙,直接穿上。請幫我們把舊鞋包起來。”
  
  說著,他掏出皮夾,由裡頭取出信用卡遞給店員。
  
  店員還來不及伸手接,卻先被魚容給攔截下來。“喂,我們還沒問價錢耶,你怎麼爽快地就直接付款啦?”
  
  是嫌錢太多嗎?這種花法,早晚變成窮光蛋!
  
  “有什麼關係,只要是你喜歡的,就……”
  
  “就該當個冤大頭,被人像凱子一樣削?”魚容不知自己在氣些什麼,一時忘了店員就站在身邊。照理來說,以往的她才懶得管這種閒事,只要出錢的不是她就好,可是這回……
  
  “小姐,我們店是很有信用的,一向不二價,從不會亂哄抬價格。”店員的臉色難看。居然說她削凱子!
  
  “這……”魚容霎時震醒,這才發覺自己說了什麼可笑的話。
  
  “我們買了,麻煩你。”孫芴南對著店員一笑,一手抽出信用卡,另一手握住魚容的手。
  
  店員接過信用卡,用一種崇拜的眸光看著他。“先生,你真是一個好男人耶,這鞋子的原價是三千八百元,我破例用員工價幫你打六五折。”
  
  唉,一朵鮮花,不,是鮮草就這樣插在牛糞上,真可惜!
  
  “小姐,你要好好珍惜,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像這麼好的男朋友,以現在的社會狀況,就算打著探照燈都找不到。”離去結帳前,店員還不忘碎碎念。
  
  “他才不是我……”魚容氣炸了,她從沒這麼丟臉過。
  
  “算了。”孫芴南即時搗住她的嘴,阻止了她的辯駁。
  
  就沖著店員那兩句話,“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和“像這麼好的男朋友”,這雙鞋就算買三萬八,他都覺得值得。
  
  一頓飯吃下來,魚容始終繃著臉,不發一語,表現出她的不開心。
  
  終於,在服務生撤下餐盤,為兩人端上飯後甜點後,孫芴南開口了:“你……還在為方才的事生氣?”
  
  魚容噘了噘嘴,放下手中的霜淇淋湯匙。“我哪有?
  
  嘴裡雖這麼說,但她心裡明白,自己有。
  
  心裡頭的那股煩躁、鬱悶,來得莫名其妙且激烈,讓她很想發火。
  
  “我該建議你拿面鏡子照照嗎?”這樣,她就會知道她的火氣有多大。
  
  “你是在提醒我的臉很臭嗎?”有點火,讓她再度顧不得他是老闆,口氣變得很沖。
  
  望著她,孫芴南不以為意地聳肩,攤手。“讓你惱怒的原因,只是因為那鞋店的店員對你說,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和有我這麼好的男友,你該好好珍惜之類的話嗎?”
  
  “我……”一語被他道中心事,魚容霎時啞口。
  
  孫芴南看著她幾度欲說話,但又說不出口的模樣,頓時覺得好笑。
  
  “我當你的男友,真讓你這麼難以接受嗎?”
  
  “你……”看著他的眼神,那眸中明顯透著濃烈的情感和些微的惆悵,讓魚容二度啞口。
  
  她本想直接回答他“當然難以接受”,但想了下,她婉轉地說:“我……早就說過,我們根本是不可能。”
  
  “為什麼?”他問得輕輕淡淡,一點都不曾忘記,這已是他第二十四次向她提出這個問題。
  
  “不為什麼。”
  
  果然,她給的答案仍舊一樣。
  
  “難道就不能看在今天是我生日的份上,答應我一回?”他笑歎了聲,半開玩笑地說。
  
  “不能,你明知道這種事跟是不是你生日一點關係也沒有。”她仍鐵石心腸地拒絕。
  
  “你還真坦白。”孫芴南搖頭一哂,“不過,雖然你拒絕了,並不表示我不會再繼續追求你,相反地,對你,我絕對不會死心。你有權拒絕,而我,當然也有權繼續追你。”
  
  “你……”魚容的臉色微變,倏地推開椅子站起,“你為什麼就不能明白我的意思呢?我是永遠都不可能答應你的追求的,如果你要繼續談這件事,我想我們今晚的約定就到這裡結束,我先走了!”
  
  她氣他,氣極了他的死心眼!為何別的男人,只要她稍稍給點排頭吃,外加一張死人臉,就懂得知難而退,他卻不能?
  
  另外,她也……害怕,害怕自己漸漸心動,因為她那波瀾不興的冰漠心湖,似乎正微微蕩漾……
  
  魚容一點也無法欺騙自己,一天二十四小時中,扣掉吃飯和睡覺,她有十個小時以上是在公司裡度過,和孫芴南之間僅隔著一扇門。
  
  依據她這兩年多來的觀察,以男人來說,從不鬧徘聞的他,算得上是個好男人了。
  
  越想越怕,越想越心驚膽跳,她一手撈起皮包,轉身就要走人。
  
  “魚容。”然而孫芴南的動作更快,伸手壓住她落在桌面上,來不及抽走的手。
  
  “放開。”她冷著臉,看著他寬厚的大掌緊緊包覆著她的小手。
  
  “別這麼激動。”他微歎息,今晚一切不是很順利嗎?為何就……
  
  “放手!”仿佛他的手會燙人,她恨不得馬上擺脫。
  
  “你先坐下吧。”他望著她說。
  
  “放手。”她不再看他,眸光僅落在他的手掌上。
  
  “魚容……”孫芴南來不及將話說完,她就陡然抽手,用力之猛還扯動了桌巾,桌巾一掉,最靠近桌邊的糖罐就這麼飛了出去。
  
  砰地一聲,糖罐碎了,灑了一地,有些糖剛好灑在一旁一雙光可鑒人的皮鞋上。
  
  鞋子的主人滿臉怒氣的張口咆哮:“是哪個不長眼的,居然敢灑本少爺一鞋子的糖?!我這鞋可是義大利進口的手工鞋,一雙要價二十幾萬,賠得起嗎?切,他媽的,他……”
  
  罵人的聲音突然沒了,因為他找到灑得他一鞋子糖的罪魁禍首。
  
  他一對略小的三角眼,定在魚容白皙美麗的臉龐上。
  
  “喲,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我美麗漂亮又大方的未婚妻——魚容啊!”
  
  未婚妻!
  
  幾乎這三個字才傳入魚容的耳膜,她腦子就立刻引爆百萬噸炸藥,轟得她紅眼、暴躁,差點七竅生煙。
  
  “閉上你的狗嘴!誰是你的未婚妻!”一手叉腰,她顯出難得的潑辣模樣,恨不得能掄起拳頭,將眼前的男子給打得滿地找牙。
  
  “嘖、嘖、嘖。”男子顧不得一手正攬著一名美女,在嘴上吃起魚容的豆腐,“你想賴呀?除非你不想回家,並且跟你父親斷絕關係,否則呀,你是嫁定我了。”
  
  “卓子雄!”魚容的雙手緊握成拳,用力的程度讓她把指節握得僵白凸起。“我跟我父親是有約定的,我絕對不會輸,所以你繼續作你的春秋大夢吧,我死也不會嫁你!”
  
  說著,她恨恨地瞥向一旁,看著被卓子雄給一手緊攬的女人一眼,然後有點邪惡地說:“這種男人你也要?他只是跟你玩玩的,你沒聽他說他想娶我?”
  
  “我……”女人看著她,再看看卓子雄。
  
  “你這個女人想幹嘛?挑撥離間?我告訴你,沒用。她早就知道我是跟她玩玩的!”氣不過氣勢囂張的魚容,卓子雄大聲說。
  
  “車、子、雄。”他身旁的女人不堪被說成了玩物,面子罩不住,伸手將他落於腰間的手給推開,轉身朝外奔了出去。
  
  “妮夢、妮夢。”卓子雄大喊,但女人的腳步卻停也不停。
  
  魚容抱著看好戲的心態,高高地挑起一眉笑。“怎樣?這下踢到鐵板了吧!你還以為每個女人都樂於被你玩弄,你卓少爺勾勾手指,就乖乖滾到你腳邊,彈彈手指就乖乖滾開?”
  
  “你!”卓子雄氣得狠瞪她,倏地抬起一手來,就要給她一巴掌。
  
  在一旁觀看了一陣的孫芴南一把抓住卓子雄揮落的手,順勢將他的手給反折過來,痛得他哇哇大叫。
  
  “動手打女人,不是男人該有的行為。”說完話,孫芴南用力一推,卓子雄頓時失去平衡,差點跌倒。
  
  卓子雄好不容易才站穩腳步。“你是誰?”
  
  居然有男人為魚容撐腰?
  
  孫芴南揮揮西裝和衣袖上的皺褶,冷睇了他一眼,正想開口,魚容卻快一步搶白。
  
  “他是我的男朋友,如何?”她笑著說,故作狐媚態地站到孫芴南身旁,纖細的手第一次主動勾上他的臂膀,將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往他的身上靠。
  
  “你!”卓子雄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怎樣?不信嗎?”她就討厭這個三八蛋,最好氣死他!
  
  靈機一動,魚容的手似籐蔓般攀上孫芴南的頸項!沒給他思考的時間,她已踮起腳尖,將她柔嫩的唇貼上他的了。
  
  這個吻雖然只是似蜻蜓點水般輕拂而過,但卻足以震懾孫芴南,有一?那間,他像個木頭人般無法反應。
  
  “魚、容!”卓子雄氣紅了眼,一副恨不得殺人的模樣。“好,算你狠,不過你不會得意太久,早晚我一定把你娶回家,然後照三餐外加宵夜地揍你!”
  
  “我說你就繼續作你的春秋大夢吧!”不想讓卓子雄看笑話,魚容很快鎮定了下來。
  
  其實,她同樣也為自己的動作感到錯愕,尤其當她的唇瓣貼上孫芴南的?那,那強烈的電流讓她心跳加速、呼吸變快,整個人震驚不已。
  
  “我當然不是在作春秋大夢。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和你父親之間的約定嗎?哼,剩不到半年的時間,我看你如何賺到三千萬。”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魚容氣呼呼地瞪著他。
  
  “我才懶得管你,不過我倒是可以原諒你方才的行為,只要你乖乖聽話,上前來喊我一聲卓哥哥,並且親我一下,那麼我可以考慮考慮,娶了你之後不打你。”
  
  “你去死吧!”魚容氣得差點沒當眾脫起鞋子來接人,但念頭一轉,她那麼生氣幹嘛!自己犯不著為了一隻畜牲生氣吧!
  
  她斂起怒容,迅速綻開燦爛笑容,“喂,姓卓的,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女友跑掉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喔,搞不好她現在已經勾搭上別的男人了,畢竟以她方才的穿著……”
  
  她學著卓子雄,嘴裡也發出嘖嘖響聲。“也算是夠火辣的了,低胸露背又迷你裙,我想只要是男人,看到了都會有反應吧!”
  
  “你!”卓子雄很氣,但找不到話反駁,看看她,再往女友消失的方向一看。“媽的,魚容,老子絕對不會放過你!”
  
  拋下話,他沖出門,追他的女人去。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魚容忍不住一啐:“真倒楣,遇到了瘋狗!”
  
  

 

 
【第四章】

  車內安靜了許久。
  
  離開餐廳後,孫芴南就沒和魚容說過一句話,雙手掌在方向盤上,任車子駛過一個又一個路口。
  
  終於,在一個綠燈轉變成紅燈之時,他將車子停下,開口說話:“電影,還去看嗎?”
  
  在餐廳發生了那樣的事之後,她……還有心情嗎?
  
  還有,他從不知道她竟然有婚約!
  
  雖然,她多出了個未婚夫,也不能阻斷他對她的戀慕,他仍沒打算停止對她的追求。
  
  不過,事情看來並不單純,尤其聽那個叫卓子雄的男子說,他們的婚事是魚容的父親決定的,還牽扯到什麼約定……
  
  “看呀,為什麼不看?”魚容一臉鎮定,仍是那淡淡涼涼的口吻,好似方才在餐廳裡的事從不曾發生過。
  
  “我以為你已經沒心情看了。”孫芴南深深地看著她。
  
  “為什麼?”沒心情?不,她魚容才不會被這種意外的小插曲,給打亂預定的行程。
  
  “餐廳裡……”才說出三個字,孫芴南的話又被魚容給截走。
  
  “我不想談餐廳裡的事。”她的眸光堅定,表情悍然,似在宣告如果要談這話題,那麼看電影的約定就取消,她不介意馬上走人。
  
  “好,我們不談。”望著她堅定的眸光,孫芴南深深一歎。在她面前,他總是讓步,讓步並不表示畏懼,而是太在乎。“那我們來說說,你有什麼困難嗎?”
  
  此路不通,他可繞路,轉個彎,同樣能問出他所想問的事。
  
  “困難?!”魚容一怔,心臟莫名一顫,隨即乾笑數聲。“我哪會有什麼困難?”
  
  前方綠燈亮起,孫芴南暫時將注意力拉回駕駛上,“你應該知道,不管是什麼樣的困難,我都願意伸手,不會坐視不理。”
  
  “你說到哪去了?”魚容看著他的側瞼,不得不承認,他真是英俊。
  
  算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吧,才會一再地漠視他的追求,若換作其他女人,恐怕早已高興得瘋了。
  
  “我喜歡你的聰明,你不至於會不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事。”他說話時,眸光仍停駐於前方,看似專心一意地開車。
  
  “……”魚容繃起了臉,因為他的話。
  
  “你跟你父親有什麼約定嗎?!”他繼續追問。
  
  記得方才在餐廳裡,那個叫卓子雄的男子,提過什麼三千萬的事。
  
  魚容繃著臉,先看他的側臉,再轉開頭,故意將視線拉到車窗外,不說話,企圖用安靜再度阻止他探尋她的隱私。
  
  “魚容。”誰知,孫芴南並不死心。
  
  魚容只好將視線由車窗外拉回,決定不給他好臉色。“你再問一次這個問題,我就不顧今天是你的生日,不會再陪你。我會馬上下車,早早回家睡覺。”
  
  終於,孫芴南暫且將眸光由前方拉開,側過臉來看著她。
  
  他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他到底有沒有在生氣。
  
  “怎樣?決定取消看電影?”她擺明瞭要脅他。
  
  霎時,孫芴南覺得好笑,這個女人真是讓他恨到牙癢,不,該說是又愛又恨。
  
  “我難得過生日,你說,我會虐待自己嗎?”他反問她。
  
  他在心裡偷偷起誓,這輩子,他絕對絕對不讓她從指縫中溜掉。
  
  魚容,你認命吧,你會是我的女人!
  
  哪個壽星會在自己生日當天去看恐怖片,荼毒自己的?
  
  大概只有孫芴南一人了。
  
  原因很簡單,不是因為他個人喜好,而是尊重女性的關係,也就是這部片是魚容選的。
  
  電影才剛開始播放,燈光暗下、選擇坐在最後一排的兩人就後悔了。
  
  當然,關於座位,也是魚容決定。她覺得看恐怖片若坐中央,表示後頭的座位可能空著,也可能有人坐,總之,沒安全感,怪可怕的,所以她選擇坐最後一排,後面的牆壁可以增加她的安全感。
  
  孫芴南笑她有勇氣看恐怖片,卻沒勇氣選擇戲院中央的位置,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啊,好可怕喔,怎麼這麼噁心!”
  
  然而,當坐在兩人前一排的女人,不知第幾回尖叫著往她男朋友的懷裡靠時,魚容和孫芴南就後悔挑了最後一排座位的決定。
  
  魚容氣得真想一腳踹過去。電影播放才不過幾分鐘,鏡頭出現的也只是女主角見到詭異畫面,尖叫著閉上眼罷了,有何好怕、好噁心的?
  
  “嗚……好可怕喔,我下次再也不看恐怖片了!”坐在前一排的女人又說,把她男友的衣襟當成了毛巾擦。
  
  魚容受不了地翻白眼,想告訴她,你才可怕好不好?好好一部恐怖片,被你吵得恐怖氣氛全沒了。
  
  “都是你啦,沒事幹嘛要帶人家來看恐怖片!”再加上嬌嗔一句。
  
  當魚容快忍不住,想當場跳起來找人理論時,孫芴南及時伸過一手,拉住她的。
  
  他對著她,搖了搖頭,表示要她別激動。
  
  魚容在漆暗的空間中,對著他用唇語無聲說:“拜託,我已經快半年沒來電影院看電影,大約有一年沒看過恐怖片了,好不容易有機會看,難道還要讓她騷擾我看電影的興致?!”
  
  兩人在漆黑的空間裡已坐了十幾分鐘,瞳仁早已適應了灰暗,不至於看不見對方,還有兩人靠得頗近,近得不過巴掌距離,讓他雖無法完整地讀出她所說的每個字,卻能猜出個五、六成。
  
  “難道,你想製造比她更大的騷動?”孫芴南側臉貼近她,幾乎貼在魚容的耳旁說。
  
  熱熱的、屬於他的氣息,噴拂於她的頰靨、耳畔,為她帶來一?那的怔愣,令她心跳不自覺地加速,皮膚發熱,沁出薄薄汗珠。
  
  “有何不可?”悄悄地,魚容往身旁無人的座位挪近些,藉以拉開她和孫芴南的距離。
  
  最近她是怎麼了?怎麼變得特別敏感?尤其孫芴南貼近時,哪怕是些微的氣息、一個不經意的觸碰,都能令她心跳加速,感覺變得敏銳,甚至偶爾會臉紅冒汗,簡直不正常到了極點!
  
  “魚容。”孫芴南還真怕她會付諸行動。
  
  “你要是怕的話,可以先閃人。”整整心思,魚容命令自己別再胡思亂想。
  
  “把你一個人丟下?”除非他死,否則絕不做這種事。
  
  “有何不可?”挑挑眉,魚容暫時將注意力由孫芴南身上移開,轉頭瞪著前方,看著那個仍在尖叫的女人,偏頭想著,該用什麼方法來教訓她,好讓她知道電影院不是他們私人的,也得考慮別人的感受。
  
  “怎麼說,我都不可能丟下你一人。”孫芴南歎息著說。沒想到看場電影,也無法讓人順心。
  
  “聽起來,你好像隨時有捨命陪君子的覺悟。”魚容涼涼地說,腦筋轉了下,忽地,一個點子閃過腦海。
  
  那是個可以讓她不得罪人,又能讓前排那位哭哭啼啼、誇張做作的女人自動消失的好方法。
  
  “不是陪君子,是捨命陪佳人。”孫芴南難得糾正她。
  
  魚容才不在乎是君子,還是佳人。“喂,你的耳朵過來。”
  
  “你要說悄悄話?”孫芴南如言附過耳來,這可是難得的經驗,魚容從不曾這麼主動的貼近過他。
  
  當然,稍早餐廳裡的那一吻,是個例外中的例外。
  
  “我跟你說,這樣、那樣,就是……”魚容在他耳旁,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說。
  
  聽完她的點子,孫芴南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真的決定要這麼做?”會不會太誇張了些?
  
  “嗯。”魚容點頭,由皮包中取出關機狀態的手機,按下開機鍵。
  
  在她的催促下,孫芴南也由他的西服口袋中掏出手機,將手機開啟,然後將領帶扯下,解開襯衫的兩個衣扣,露出略帶小麥色的厚實胸膛。
  
  魚容很滿意他的配合,低頭按下手機通話鍵,手機螢幕馬上顯現孫芴南的手機號碼。緊接著手機鈴聲大作,壓過前方那個仍在哭叫的女人的聲音,成為整個密閉空間中最醒目的焦點。
  
  孫芴南接通手機,魚容隨即將通話切斷,他仍照著她的點子,演著她所要的角色。
  
  “喂,我他媽的不管你是誰,老子現在在看電影,最討厭的就是有人吵我,如果沒有好理由,明天我一定剁了你的一雙手!”孫芴南以兇惡的口吻,說著唬人的對白。
  
  接下來,孫芴南照著魚容的劇本,抬起一腳來,用力往前排座位的椅背用力一踢。
  
  “媽的,你說什麼?欠債不還?這點小事,你也打電話來問我?我他媽的收你這個小弟幹嘛!你豬頭、白癡嗎?不會把人給我壓到陽明山上去,把他衣服扒光,問他什麼時候還錢,再還不出來,就挖個洞,把他給埋了嗎?”
  
  魚容在一旁,看著孫芴南將她所要求的黑幫老大角色詮釋得淋漓盡致,差點大笑出來,鼓掌叫好。
  
  然後,孫芴南清清喉嚨,對著手機大聲一吼:“媽的,不管什麼事,別再打電話進來影響我看電影,否則我就把你給砍了!就像坐在我前方那個女人,媽的有夠吵!哭哭啼啼,又尖叫又亂批評,要不是看在她是女人的情面上,我早就把她拖出去先揍一頓,再一槍打爆她的腦袋!”
  
  深深的一記抽氣聲之後,電影院全靜了下來,只聽得到電影的對白。
  
  坐於魚容和孫芴南前排座位的女人,果然不哭不鬧,也不敢再出聲,就怕被人拖出去揍一頓,外加打爆腦袋。
  
  孫芴南關掉手機,轉過臉來與魚容相視一笑。
  
  魚容抬起一手來,悄悄地對他比出一個勝利的V字。
  
  然後,他們繼續看著未完的影片,沒幾分鐘,坐於他們前排座位的男女匆匆離開,一直到整部影片播完,電影院裡始終維持著最高品質的安靜無聲。
  
  直到車子停在魚容公寓前的巷子口,車子裡的氣氛仍舊愉悅,甚至她和孫芴南還會相視而笑。
  
  “謝謝你給了我這麼愉快的一晚。”魚容說著,伸手開車門,準備下車。
  
  “我才要謝謝你,陪我一起過生日。”孫芴南笑著說,見她欲下車的動作,忍不住地心頭湧起一點點失落。
  
  “那……就這樣了,謝謝你送我回來。”魚容又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要下車。
  
  “等一下。”終於,孫芴南伸過手來,拉住她的。
  
  “還有事?”魚容愣了下,轉回臉來看他。
  
  她纖細的手、她的體溫、她挑高一眉的模樣、她總是充滿精神、她的得理不饒人、她時有的狡猾模樣、她敢做敢言、她的牙尖嘴利、她……在?那間,她的模樣一幕幕閃過孫芴南的腦海,這樣一個女人,教他如何不愛?
  
  “你還沒跟我道晚安。”他看著她,眸光一樣專注,黑褐色的瞳仁中火光跳耀,既深邃又迷人。
  
  “喔。”魚容恍神了下,在心裡狠狠地又罵了自己一頓!不該被他的眸光所吸引。“那……晚安!”
  
  她說著,轉身就要下車,但孫芴南仍執意握著她的手,不肯放鬆。
  
  “道晚安不該是這樣。”他說著,握著她手掌的力道加深。
  
  “那該怎樣?”看著他緊握著自己的一手,魚容再揚起瞼來看著他的眼。
  
  但才對上他的視線,她就後悔了。
  
  那炙熱的眸光,深邃得彷若兩汪深潭,其中跳動著燦爛火光,似在宣告著他多麼渴望著她,恨不得吞了她,讓她溺死在他眼中,永遠屬於他。
  
  “應該像這樣。”他緩緩地抬起另一手,疼她如珍寶般,輕輕撫上她的頰靨,接著俯下俊顏,輕吻上她的唇瓣。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吻她,只有天知道,他到底壓抑了多久,渴望得多深、多切。
  
  若是以往,魚容肯定反射性地就狠狠甩出一巴掌,但今夜她竟沒有,她有點迷蒙,更多的感覺是迷失,覺得自己輕飄飄的,仿佛徜徉在幸福的暖流裡。
  
  “晚安。”孫芴南並沒加深這個吻。懂得不嚇壞她的道理,他將自己的渴望控制得很好,親親吮過她的唇瓣,偷得她的氣息後,他依依不捨地離開,同時抽回自己的手。
  
  “晚……”魚容顫抖著,驚訝於他的吻所造成的震撼,讓一向伶牙俐齒的她,竟無法將晚安兩字順利道出口。
  
  與他對上眼的?那,她隨即轉過身去,匆匆下車。
  
  “晚安!”整整心情,她不敢看他,壯膽似地大喊了之後,隨即快步往前走。
  
  當然,她不知道他坐在車上望著她的背影多久,平時極少抽煙的他,又抽了幾根煙後,才開著車離去。
  
  回到住處,孫芴南很訝異,Harry居然帶了個蛋糕來幫他慶生,而且在客廳裡等了他一晚。
  
  “哥,你真不夠意思耶,好歹我這個當弟弟的還記得你的生日,你居然讓我捧著蛋糕等你一夜,手機卻怎麼也打不通,”Harry抗議,看看牆上的鐘,差點就要跳過十二那個數字。
  
  “我的手機不通?”孫芴南想了下後才想起。“我關機了。”
  
  從在電影院裡演了那場戲之後,他就將手機關機直到現在,難怪HARRY會找不到他。
  
  “你去哪兒了?”居然將手機也給關了!莫非是……
  
  “吃頓飯,看場電影罷了。”瞧瞧HARRY臉上的表倩,孫芴南抬起一手,將他的臉給拍開。
  
  “跟你的秘書?”Harry高高挑起一眉!擠眉弄眼的,一副很曖昧的樣子。
  
  “收起你齷齪的思想,我是跟魚容在一起沒錯,不過並不像你所想的那樣。”
  
  “果然!”Harry才不管他的解釋,笑笑地挖起蛋糕上的一坨奶油,塞進嘴裡。“大哥,你……還沒達陣成功嗎?”
  
  “達什麼陣?”孫芴南想一拳揍掉Harry臉上的猥褻。
  
  “當然是……”Harry把腦袋靠過來,在他耳邊說著。
  
  孫芴南越聽臉越綠。“你說的是什麼鬼話?我看起來是那麼野獸的男人嗎?難道跟魚容在一起,就一定是去幹了那件事?”
  
  孫芴南真的想揍他了!
  
  “大哥!”發現他的意圖,Harry趕緊跳開一步。
  
  不過很快地,他想起了另一事,表現出一臉驚愕的模樣,“大哥,莫非你……你是不是不行了呀?”
  
  否則,怎麼會在面對自己深愛的女人時,沒有佔有她的渴望呢?
  
  “我什麼不行?”話才一出口,孫芴南隨即會意過來,恨不得方才就伸手掐死Harry。“我當然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
  
  “真的嗎?”Harry滿臉的不信。
  
  “我跟你說這些幹嘛?”抬起一手揉揉額角,想起明天還有個會議,孫芴南轉身準備進房休息。“你要住下來也行,若不想留下,晚一點離開時,記得要幫我把門鎖上,還有保全要設定好。”
  
  “哥!”Harry不滿地一喊。
  
  有沒有搞錯呀!他來幫他慶生,結果空等了一晚不說,現在他人回來了,居然拍拍屁股就要進房睡覺?
  
  “你還有事?”孫芴南停下腳步,轉回身來看著他。
  
  “你真的不吃蛋糕?”HARRY討好地說。
  
  孫芴南搖搖頭。“你第一天認識我嗎?什麼時候看我吃這玩意兒了?”
  
  “那……”想了下,Harry欲言又止。
  
  “還有什麼事?”又看了他一會兒,孫芴南一歎,走回沙發坐下。
  
  Harry選擇與他對坐的位置坐下。“這次珠寶展的珠寶秀結束之後,你要不要回去一趟?”
  
  “阿姆斯特丹還是倫敦?”孫芴南問。
  
  “最好兩邊都回去一趟。”Harry沒說出口的是,最好是換你回總公司,輪到我留在亞東區逍遙,省得每天聽父親和爺爺碎碎念。
  
  “再說吧!”孫芴南由沙發上站起,轉身就要往臥房的方向走。
  
  “哥。”Harry緊跟著站起。
  
  “還有事?”孫芴南問。
  
  “這個……”支支吾吾地想了下,最終Harry還是選擇坦言:“我聽說你這次的珠寶秀裡啟用的模特兒,有個名字叫愛琳的?”
  
  “好像是吧。”他也不大記得那些模特兒的名字。
  
  “我之前在歐洲的時候遇過她,但是苦於沒有機會認識她,哥,你能不能找個機會,介紹我們認識?”
  
  “就為了這事?”孫芴南覺得有點累地又揉了下額角。
  
  “是。”Harry綻開他的招牌笑容。
  
  “不可以亂搞男女關係。”孫芴南警告。
  
  “絕對不會。”Harry舉手做出發誓狀。
  
  “好吧,我找個機會,介紹你們認識。”看著HARRY難得露出誠摯認真的模樣,孫芴南允諾。“我看等一會兒你也別走了,今晚在這裡睡,我累了,先進去休息,你睡前記得去把保全系統設定好。”
  
  

 

 
【第五章】

  一早,當魚容踏出房門,就見到客廳裡的江祈恩,正努力阻擋著來勢洶洶的闖入者,並一再勸對方別大聲咆哮。
  
  “我要找魚容,你把她給我叫出來就對了,管我是誰幹嘛!”
  
  不用走近覷清,光聽聲音,魚容已知道來人是誰。
  
  昨夜,她還想著,在餐廳裡發生的事,卓子雄肯定會找上她的父親,大肆渲染一番,然後父親會找上母親,母親自然會急著聯絡她,盤問事情的原委。
  
  現在,果然已經找上門。不過這算慢的了,她還以為昨夜就會接到母親捺不住急躁,撥來追問的電話。
  
  “祈恩,她是來找我的,你昨夜不是說你今天得提早進公司嗎?快去準備吧!”魚容走近,難得見她頂著一頭亂髮,就跑出來見人。
  
  “魚容?”江祈恩沒聽到魚容走近的腳步聲,被她突然插入的這句話嚇了一跳。
  
  “什麼她?你這是當人家女兒該有的態度嗎?居然用‘她’來稱呼我?”與祈恩同時發現魚容的出現,麥淑媛板著瞼,口氣極差。
  
  “人家的女兒?”祈恩看看她,再轉臉看向魚容。
  
  魚容的臉色也跟著沉了下來,當然不是針對祈恩,而是那個不速之客。
  
  “她是我媽沒錯。”簡短的一句話,算是給祈恩的介紹。然後她轉向母親大人,“我們到我的房裡去談。”
  
  腳步沒停留,魚容轉身直接往臥房走。
  
  “真搞不懂你,家裡又大又舒服,你幹嘛搬出來住,租這種又擠、又髒、又小、又亂的地方?”麥淑媛邊跟著走,邊叨念個不停。
  
  “你夠了沒?能不能收起你的歇斯底裡?”進房前,魚容停下腳步,不客氣地瞪了自己的母親一眼。
  
  或許是因為魚容的這一眼瞪得犀利,麥淑媛還真閉上了嘴。
  
  魚容旋開門把,先跨步入內。“進來吧!”
  
  等麥淑媛走入她的臥房,魚容隨後將門給推上,並落了鎖。“你來做什麼?”
  
  “你是怎麼當人家女兒的?連茶水都不會端一杯給我,就直接擺臉色給我看?”扭著身體,麥淑媛走到一張放在窗邊的椅子坐下。
  
  “你是來談卓子雄的事,對吧?”魚容本想回她,你是怎麼當人家母親的,我就是怎麼當人家女兒的。但想想,還是忍了下來。
  
  見女兒已經開門見山,麥淑媛也就懶得再拐彎抹角。“昨天餐廳裡的男人是誰?”
  
  據卓子雄的控訴,魚容不僅與他起了口角,態度極為囂張外,還與那名男子熱情擁吻,作風膽大到傷風敗俗的地步。
  
  “卓子雄不都說了嗎?”魚容涼涼地應。
  
  “你看你是什麼態度!”麥淑媛大喊,“我不管,你給我跟那男人分了,否則你這個女兒,我也不準備要了!”
  
  魚容冷睇這一切,微勾起嘴角笑笑。“如果,我的答案是‘不’呢?”
  
  “你敢!”
  
  “不”的意思,就是要跟那個男人繼續交往嗎?那……她的將來怎麼辦?如果女兒不嫁卓子雄!她半點都不敢想像,丈夫會怎麼待她。
  
  “你覺得我敢不敢?”魚容在床沿坐下,仍是那涼涼的態度。
  
  “你!”麥淑媛氣得由椅子上彈起,開始在房間裡踱步。“嫁給卓子雄有什麼不好?你到底有何不滿意?你爸幫你決定了這個婚姻,可以保你一輩子吃香喝辣、穿金戴銀,這樣有什麼不好?”
  
  “這樣又有什麼好?”不改涼涼口吻,魚容抬頭直視著問。
  
  “當然好,總好過像我這樣……”神情激動的麥淑媛,話一脫口她就後悔了,趕緊閉上嘴巴。
  
  看著她的焦躁和眉宇間終年的憂愁不安,魚容輕哼笑了聲。
  
  “像你一樣,成了別人的小老婆,一生忐忑難安,就怕哪一日他忽然不要你了,你會連生活都難以過下去?因為你已經習慣了安逸揮霍的日子,無法自力更生,就像習慣被人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一日一離開了牢籠,便無法生存?”
  
  “你說的是什麼話!你有把我當媽看嗎?”被人一語道破心事,麥淑媛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魚容無所謂地一笑,“在你眼中,我真的是你的女兒嗎?”
  
  不,她從來沒把她當成女兒。在她的眼中,她不過是一顆棋子。
  
  自小就聰明的她,因為特別受父親喜歡,所以母親總拿她來吸引父親的注意力。
  
  為了讓父親多放點心思在她們母女身上,母親曾在寒冬裡逼她穿著短褲、短袖吹冷氣,為的只是讓她感冒,讓父親來看她們,多留下來一夜。
  
  “你……”麥淑媛被問得一怔。捫心自問,她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你、你開什麼玩笑?你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當然是我的女兒,要不,你以為你是誰生的?”
  
  “是這樣嗎?”魚容收起笑容,冷冷地問:“你知道卓子雄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嗎?”
  
  吃、喝、嫖、賭無一不通,若是有點良心的父母,絕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嫁給這樣的男人。
  
  可惜,她生長的家庭不一樣,不管是父親或母親,他們第一考量的都是利益。只要有利可圖,犧牲一個女兒又算得上什麼?
  
  “你別胡說了!”麥淑媛大聲斥喝。只要未來有保障,不管跟人渣或其他男人在一起,不都一樣?
  
  “我是胡說嗎?”魚容嘲諷似地自問了聲,然後神色一凜,“如果沒有其他的事,你可以請回了。”
  
  “你……”麥淑媛不想離去,還想反駁,但找不到話。“我……我會走,但你父親要我轉告你別忘了約定,在約定期間內你最好自重,別搞出什麼讓家裡丟臉的事來,最好是別懷……”
  
  “你怕我懷孕?”魚容略眯起了眼,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她母親還真不瞭解她。
  
  “我……”麥淑媛想了下,自己似乎將話說得過重,但又無法拉下臉來,只好說:“是,我就是這個意思沒錯。”
  
  “你可以回去了。”魚容連看都懶得再看她一眼,站起身,背對著她,走向窗邊,靜靜望著窗外。
  
  看著女兒的身影,麥淑媛想了下,還是硬著頭皮說!“我走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其實一開始,你跟你父親的約定,你就不可能辦到。畢竟,三千萬並不是一筆小數目,別說是一年、兩年,就算給三年、五年,一般人根本也存不到,而你已經剩不到半年了吧?你如何辦到?難道你真要因為不想嫁給卓子雄,而跟你父親一輩子脫離父女關係?你醒醒吧,想想答應婚事,你所能得到的,你……”
  
  “請你回去吧!!”麥淑媛還想再往下說,但魚容已非常不耐煩,直接打斷她。
  
  “你……”麥淑媛本還想繼續說,但見魚容的臉色已沉得難看,只好作罷。她轉身跨步,離去前不忘丟下最後一句:“不管你腦子在想什麼,也不管你真的離經叛道到何種程度,在魚家,是絕對絕對不准“未婚懷孕”這種事情發生!”
  
  未婚懷孕……看著窗外的魚容,緩緩轉過身來,想著母親一再強調的四個字,再看看砰一聲關上的門板,嘴角緩緩綻開朵笑靨。
  
  走到搖椅旁,她一屁股坐上去,踢了踢雙腳,讓椅子前後搖動了起來。“未婚懷孕,這似乎也是個不錯的方法!”
  
  讓她跟那個討厭的家,永遠劃上休止符、永遠切斷關係的最好方法。
  
  由於珠寶展日期的逼近,這次參與走秀的幾位模特兒,幾乎天天得到公司來,使得位於執行長辦公室樓層的大會議室,總是擠滿了人。原本只有孫芴南和魚容的冷清樓層,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公關經理蘇治平對於不斷往返模特兒與老闆之間的工作,極為熱衷。一來是想藉由漂亮的模特兒討好老闆,二來可以有美女天天相陪進餐,一舉數得,何樂不為。
  
  以魚容的性格,最看不慣的莫過於這種事,所以偶爾與蘇治平碰面,總會冷冷地酸他幾句,而且絕不給好臉色看。
  
  這一日,依照孫芴南的要求,魚容到茶水間幫他沖了杯咖啡。
  
  她離開茶水間時,與幾位來試裝的模特兒擦身而過。
  
  “你們聽說了嗎?”模特兒甲說。
  
  “聽說什麼?”模特兒乙、丙、丁一同問。
  
  “這次的主秀,就是那個大約有一百二十八克拉的大鑽石做成的項煉墜子呀,聽說,孫執行長居然指定要由愛琳來佩帶展示耶。”模特兒甲一臉不滿。
  
  “什麼?”其餘三名模特兒一同發出不滿叫聲。
  
  “憑什麼是她?”模特兒丙不滿地說。
  
  “難怪。”模特兒於雙眸一轉,前後不搭地拋出這句。
  
  “難怪什麼?”其餘三人異口同聲問。
  
  “我聽說呀,那個孫執行長,就是孫芴南先生,好像看上了愛琳,搞不好愛琳都已經跟他上床了,所以才會有那麼好康的事,否則愛琳何時擔過主秀的位置了?”模特兒丁煞有其事地說道。
  
  “真的嗎?好不要瞼喔!”其餘三人又異口同聲,臉上同時顯出嫉妒又羨慕的表情。
  
  魚容停下腳步,用眼尾餘光瞄了下她們的背影,才聳肩搖頭地繼續往前走。
  
  什麼行業都一樣,越是競爭激烈,流言就越多。
  
  魚容很快地將那幾個模特兒的對話拋到腦後,端著咖啡!來到孫芴南的辦公室前。
  
  正想抬起手來敲門,她卻發覺門沒關緊,由縫隙她可聽到裡頭的對話。
  
  “執行長想跟愛琳小姐一起吃飯的話,我會儘快安排。”是蘇治平的聲音。
  
  吃飯?和愛琳?二聽到這樣的對話,魚容的心驀地一沉,沉向無邊的黑暗。
  
  “我不希望聽到什麼流言。”孫芴南淺淺地一歎。
  
  這個Harry真麻煩,還要他出面幫忙約愛琳,搞不好別人會誤會他對愛琳有興趣。
  
  “這……是當然的。”蘇治平的態度恭謹,輕輕笑著。“執行長覺得今晚如何?”
  
  “什麼?”什麼今晚如何?
  
  孫芴南抬頭,眯起眼來看著蘇治平。怎麼看他的表情,都像是剛看完三級片的猥褻男?
  
  “就安排今晚和愛琳一起吃飯,還有,我會幫執行長安排好房間的。”蘇治平對著孫芴南眨了眨眼,好似兩人默契極佳,有些話會意即可。
  
  “吃飯的事就照你說的,但安排房間做……”孫芴南本想訓斥安排房間做什麼,但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讓他到口的話只說了一半。
  
  “進來。”
  
  “執行長,你放心吧,一切我會幫你安排好。”見到魚容端著咖啡出現,蘇治平匆匆忙忙地說。
  
  “嗯,就照你說的吧!”孫芴南沒再理會他,眸光很自然地被魚容吸引。
  
  “那,我先下去了。”蘇治平說著,轉身退下,在與魚容擦身而過時,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唇邊勾起嘲諷的笑。
  
  魚容懶得理他,端著咖啡,快步上前。“執行長,你要的咖啡。”
  
  放下咖啡,她轉身就要朝外走。
  
  “等一下。”孫芴南看了眼被放在桌上的咖啡,開口說。
  
  “執行長還有事?”魚容的態度明顯地變得陌生。
  
  由方才聽到的話,她對他已大打折扣。
  
  雖然一直以來,她從沒接受過他的示愛,但在內心裡,卻承認他是個好男人,甚至有那麼一點點的心動。而如今,在偷聽到他和蘇治平的對話之後,她的心好涼,恨不得自己的心永遠冰封,如此,才不會在感覺到他不過跟一般男人沒兩樣時,而隱隱作痛。
  
  “沒事,你就不能在我辦公室裡,多停留一會兒嗎?”孫芴南端起咖啡來,輕啜了一口。
  
  好咖啡,香、濃、醇度都剛剛好,不愧是他的魚容所為他沖的咖啡。
  
  “這樣不好吧?”魚容不想看他,故意將眸光拉到窗外。
  
  “有什麼不好?”他不喜歡她的心不在焉,尤其在跟他說話時,居然在看窗外。
  
  “執行長,現在是上班時間,我……”魚容驟然拉回目光,瞪著他。
  
  “我知道現在是上班時間。”孫芴南打斷她的話,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想不想出去走走?”
  
  外頭的天氣不錯,今天的事也處理得差不多了,好想帶著她一起去吃個午餐,然後一同漫步街頭。
  
  魚容板起臉,瞪他的眸光更犀利,隱隱閃動著怒火。“你如果很閑的話,想出去走就自己去,我可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拋下話—她轉身,快步沖出辦公室。
  
  她無法相信,他怎是這樣的男人。若不是親耳所聞,她到現在仍無法相信,他會是個隨意玩弄女人的男人。
  
  他是約了愛琳吃晚餐,中午空出來,所以打算與她來段午餐約會嗎?
  
  算她瞎了眼,才沒發覺他的真面目。
  
  再將之前那些模特兒的對話連在一起,她得到了結論——無風不起浪。
  
  魚容好意外,怎麼也想不到蘇治平會站在她的座位前等她。
  
  “你有事?”魚容看都沒看他一眼,繞過他,拉開自己的座椅坐下。
  
  “沒事。”蘇治平沖著她咧開嘴笑,笑得不懷好意。
  
  “沒事的話,請你離開,最好是退出我的視線範圍內。”魚容冷冷的,仍是不看他一眼。
  
  “魚秘書,你還是一樣跩。”蘇治平略眯起眼。
  
  “有嗎?”拉出電腦鍵盤,魚容叭啦叭啦地打著字。
  
  蘇治平受不了一再地被人漠視。“你別老是以為有執行長在背後幫你撐腰,你就可以跩得像只驕傲的孔雀。”
  
  魚容根本懶得理他,繼續低頭打著鍵盤。
  
  “看都不看我一眼?,”蘇治平氣得差點大吼出來。“你有何好跩的?別人不知道,你以為我會看不出來嗎?以前執行長護著你,是因為你跟他上床了,對吧?”
  
  他的話讓魚容聽得很火大,但她知道不能生氣,生氣容易喪失理智,成為一個無法思考的笨蛋。而她,絕對不當個笨蛋。
  
  “哪裡來的狗在亂吠呢?”她抬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蘇治平氣紅了眼。“你說我是狗?”
  
  “啊?你承認你自己是狗嗎?”魚容裝出一臉驚訝的模樣,甚至還笑笑地看著她。
  
  蘇治平被說得一時啞口。
  
  “難怪了。”魚容斂起了臉上笑容。“有句話不是說‘狗嘴吐不出象牙’嗎?難怪你方才說的話那麼難聽,原來因為你屬犬科的關係!”
  
  “你……”蘇治平氣得漲紅了臉,渾身發抖,“你以為你還能得意多久?對男人來說,尤其是像執行長那樣出色的男人,女人不過是玩具,玩久了就會膩得想吐,這時最好的方法,就是像甩掉臭襪子一樣,用力甩掉,連考慮都不必,然後再換上新的!”
  
  “你說完了嗎?”去他的臭襪子理論。不過,魚容沒被他給激怒,仍是靜靜地看著他,將他當成耍猴戲的猴子。
  
  “還沒!”她越沉靜,蘇治平就越憤怒。
  
  “還沒?”魚容笑笑,“那請便吧,想說什麼就儘量,不過……可別怪我沒提醒你,蘇經理,你褲子的拉煉,好像沒拉好。”
  
  “啊?!”經她這麼一說,蘇治平趕緊低頭檢查。
  
  魚容利用這個機會,推開座椅站起身,往茶水間的方向走。“我一向不跟智商不高的白癡多言,連自己褲子的拉煉有沒有拉上都不知道,可說已經不是普通的白癡程度了。”
  
  “魚容!”看著自己拉得好好的拉煉,耳邊又傳來她嘲諷的話,蘇治平氣得差點大吼出來。
  
  “無聊!”她回給他的,仍是冷冷的兩個字。
  

 


  
【第六章】

  下班前,孫芴南把魚容叫進辦公室。
  
  “你今晚有空嗎?”他發覺一整日她都怪怪的,好似故意避著他,幾次進到他的辦公室,也是將東西往他桌上一放,就匆匆閃人。
  
  “今晚?”魚容匆忙抬起臉來看他,不,嚴格來說,她是瞪著他。
  
  今晚?她覺得好笑。他不是約了那個叫愛琳的模特兒一同吃飯了嗎?蘇治平甚至還為他們安排好房間了不是?怎麼他還有閒暇來應付她?
  
  是他胃口太大,一個女人無法滿足,所以吃過正餐後,還需要她這個宵夜來填補?
  
  “是的,今晚。”孫芴南被她瞪得莫名其妙,隱約感覺她火氣很大,似乎想找個人狠揍一頓。
  
  “今晚我是有空,但是你會有空嗎?”魚容不想再看著他,就怕自己稍一失控,會忍不住跳上前,狠狠咬他一口。
  
  “我當然有空,為何會沒空?”看她的怒火突然變得明顯,孫芴南更不解了。
  
  “你敢說你真的有空?”魚客氣得一手叉在腰上,幾乎要衝到他的面前,指著他的鼻子罵。
  
  她很少像現在一樣激動,在她那樣的家庭生長,讓她養成了凡事事不關己的冷涼個性。但現在,她幾乎要失控了。
  
  或許是因為她認定還算得上是好男人的他,居然也是個利用職務之便,逞一己之欲,慣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
  
  “怎麼了嗎?”她為什麼這麼生氣?他真的有空呀!
  
  “你還敢問我怎麼了?”魚容望著他,幾乎要尖吼。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今天到底哪兒讓你看不順眼,或是什麼地方得罪了你。”才會讓她變得陰陽怪氣。
  
  “孫芴南!”她連名帶姓地喊他,只差沒直說——別讓我看不起你!
  
  “有!”又來了,又連名帶姓地叫他了。
  
  孫芴南在心裡重重一歎,以他對她的瞭解,是真的有事發生,否則魚容不會連名帶姓地喊他。
  
  “你……”魚容氣得發抖,真想說你無藥可救,但念頭一轉,她又馬上告訴自己,就算他不是如她所想,是個專一深情的好男人,那又如何?跟她何干?
  
  “我很好,但你看起來很不好。”他上下打量她一會兒,推開座椅站起,來到她身邊。
  
  “我好或不好跟你何干?”魚容咬著牙說。
  
  孫芴南沉沉一歎,看著她,思考一會兒後說:“請問一下,你的職務是什麼?”
  
  “H.W亞東區執行長秘書。”不想與他對視,魚容將臉轉開。
  
  “是喔,H.W亞東區執行長秘書。”孫芴南看似笑笑地自問,不過目光卻緊緊凝在她身上,一刻也沒移開。“那請問一下魚秘書,我的職務又是什麼?”
  
  魚容想狠狠臭?他一句白癡,但最終還是忍住。“你是H.W亞東區執行長,關於這件事還需要我提醒你嗎?”
  
  孫芴南突然拍了拍手,“很好嘛,至少你還記得你是我的秘書。”
  
  “無聊!”她終於拉回視線看他,啐了聲。
  
  “你是我的秘書,請問一下,現在你還能說你跟我無幹嗎?”他深深凝視著她,內心盤算,絕對要逼她說出讓她悶悶不樂,並且避著他的原因。
  
  “那是指在公事上,好嗎?”發覺他眸光裡的溫度,她壓下心跳,趕緊將頭轉開。
  
  好過分的男人!憑什麼在決定與另一個女人共進晚餐,甚至計畫共度浪漫春宵後,還來質疑她的態度。
  
  男人果然都不是好東西,專一深情的男人早已絕種了!
  
  “我現在就是在跟你談公事。”雙手抱胸,孫芴南想了下後說。
  
  “那就現在說。”她雖然很火大,但還沒不理智到公私不分。
  
  “你今晚有空嗎?”他看著她,微微一哂,又問了一次。
  
  “孫芴南!”魚容再也忍不住了,昂起頭來,用力的瞪著他。
  
  “請稱呼我執行長。”孫芴南笑著,故意提醒她。
  
  魚容氣得漲紅了臉。“是,孫執行長,我說我們之間只談公事。”
  
  她臉紅的模樣,讓他覺得好可愛。“我現在不就是在跟你談公事嗎?所以,請問一下魚秘書,你晚上有空嗎?”
  
  “可以說沒空嗎?”她當然有空,就怕沒空的是他吧!
  
  “不可以。”他斬釘截鐵地道。
  
  “那就當我有空好了,你要做什麼?”
  
  “下班之後留下,先別急著走,我帶你去個地方吃晚餐,然後我們再討論一下晚一點的行程。”對於她會乖乖讓步,答應留下來陪他,他還真意外。
  
  “晚一點的行程?”晚一點還會有什麼行程?她才不信他真會有空。
  
  “晚一點我帶你去個地方。”他身軀往後,輕鬆地倚在辦公桌上。
  
  “你真的有空?”那……跟愛琳的約會怎麼辦?除非是取消了。
  
  “你很奇怪耶,為何一直認為我會沒空?”孫芴南高高挑起一眉。
  
  該說是他的演技太好,可以去拿奧斯卡男主角獎了,還是……她真的誤會了他?
  
  不,不會,當然不會是她誤解了他。她可是親耳聽見,他要求蘇治平為他安排和愛琳的約會。
  
  “你敢說你今晚和愛琳沒有約會?”忍不住了,魚容衝口直說。
  
  她最看不起的,就是這種男人,跟她父親和那些哥哥們沒什麼兩樣,明明嘴裡咬著一塊上好的肉,眼睛卻還不時亂飄,想著這個,想著那個的。
  
  “愛琳?”孫芴南的雙眼眯了起來,沉默了會兒後,突然哈哈大笑。
  
  原來她一整天悶悶不樂,甚至對他愛理不理,總避箸他,就是為了和愛琳約吃飯的事。
  
  “你笑什麼?”這個男人知不知羞恥呀!當場被拆穿了西洋鏡,居然還笑得出來。
  
  “不笑的話,難道我該哭嗎?”收起笑容,他深情地凝望她。
  
  就看在她介意他與愛琳約會的份上、暫時原諒她吧!會在意,表示在乎,表示她心裡並不如嘴巴所說,真的不在乎他。
  
  “你……”咬了咬牙,魚容氣得轉身就要走人。
  
  是呀,如他所說,不笑的話,難道要哭嗎?
  
  他的行情好,不管是外貌、身材或是學歷背景,無不是萬中選一,這樣的男人,是有本錢驕傲的。在女人間吃得開,也是沒辦法的事,不日夜左擁右抱,已經算對得起天地良心了,要怪,就怪那一票笨女人,沒事幹嘛讓他騙。
  
  不過,她魚容絕對絕對不會是她們之一,絕沒對他動心,否則她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的愚蠢。
  
  “喂。”見她要走,孫芴南出聲喊她。
  
  魚容頭也不回,拒絕與花心男人對話,哪怕他是她的老闆。
  
  “你這樣走掉,不聽我的解釋,就定我的罪,不覺得對我不太公平?”一個閃身,他輕而易舉擋住她的去路。
  
  現在,她不想面對他都不可能了。
  
  “需要嗎?我需要聽你的解釋嗎?別忘了,我不過是你的秘書,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之外,我對於你私人的事,都沒興趣知道,也沒必要知道。”
  
  “真是這樣?”她那死硬的脾氣,他還會不瞭解嗎?“既然你對我一點也不在乎,那你氣什麼?”
  
  這話,道中了她的心思,“我有生氣嗎?你哪裡見到我生氣了?”
  
  “現在不就是?”他態度悠閒地睇著她。“還有,今天一整天,你都晾著你的臭脾氣讓我瞧。”
  
  “我哪有?”
  
  孫芴南挑挑雙眉。“好吧,關於你的臭脾氣這事,我就暫時不跟你計較。先不談這事,我們來談……你為什麼偷聽我和蘇經理說話?”
  
  一定是那時候吧?她為他端進沖好的咖啡,進到辦公室前,剛好聽到他與蘇治平的對話。
  
  “我哪有?”魚容犯了一個平常從不犯下的錯。
  
  否認得太快,無疑是在告訴人家,自己心裡有鬼。
  
  “你沒有嗎?”雙手後背,孫芴南故意瞬也不瞬地緊盯著她。“否則,你怎麼知道我和愛琳有約?”
  
  他承認了!他總算承認跟愛琳有約!
  
  魚容瞪大雙眼,咬緊雙唇,氣紅了眼瞪著他。“你終於露出馬腿了是吧?還說你沒約愛琳!”
  
  她好想踹他,重重地踹他一腳。
  
  “你在嫉妒!”孫芴南一點也不在乎她的瞪視,相反地,他還非常開心。
  
  “鬼啦!鬼才會為這事嫉妒!”魚容板起臉來,首度不計形象地朝著他大吼。
  
  “想約愛琳吃飯的是我弟弟,我只是幫他約她而已。”攤攤雙手,孫芴南滿臉真誠地解釋。
  
  “你……你弟弟?”魚容誤會了,腦筋往另一個有點不健康、有點黃色的方向想去。
  
  真是夠了!這個男人未免也太……居然把這罪過,推給完全沒有思考能力的“他”!
  
  雖然大家都知道,男人是感官動物,欲望往往戰勝掌管思考的大腦,但像他這樣大刺剌地講出來,承認自己的渴望可以淩駕一切,未免太誇張了吧!
  
  “是呀,就是我弟弟。”孫芴南發覺她表倩怪怪的,目光還漸漸落下,落到一個不該停留的地方。
  
  驀地,魚容往後退開一大步。“你弟弟是你的事,別跟我談這個讓人噁心的話題!”
  
  她的表情、她的目光,還有錯愕中帶了點無措的反應,讓孫芴南整個人一愣,隨即很快地反應了過來。
  
  原來她誤會了!她誤以為他口中的弟弟是指……眸光往下拉,然後噗哧一聲,他控制不住地爆笑了出來。
  
  “你想到哪去了?我說的弟弟,是指真的弟弟,我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名叫Harry,之前一直愛慕著愛琳,這次跟模特兒經紀公司的合作,剛好讓他有機會約她吃飯。”
  
  “啊?!”魚容張大嘴,半晌合不起來。“你說的弟弟是……”
  
  是真的弟弟?!不是某個器官的匿稱?
  
  “是Harry。”孫芴南挑眉,笑看著她。
  
  “啊!”魚容尖叫,那一向優雅冷淡的模樣消失,恨不得能馬上在地上找個洞鑽。
  
  腳跟一旋,她白皙的臉紅了一大片,拔腿就往辦公室外奔。
  
  “喂,記得下班後別走,留下來等我。”孫芴南不忘朝她身後喊。
  
  “你不是說要去吃晚餐嗎?為何帶我來這兒?”透過車子前方的擋風玻璃,魚容看見前方的車庫鐵卷門正往上捲動。
  
  孫芴南側過臉來看她,嘴角噙著神秘莫測的笑,“我們是要吃晚餐沒錯,你以為我跟你開玩笑嗎?”
  
  “你騙誰呀,這兒不是你的住處嗎?”以為她是三歲小孩?
  
  “是我的住處沒錯,但應該也沒人規定,晚餐不能在自己的住處用吧?”他將車子開入鐵卷門已完全升起的車庫。
  
  “要自己下車嗎?”沒等她回話,他很快又接著說:“還是要我繞過去,紳士地幫你開車門?”
  
  “不用。”魚容只看了他一眼,即開了車門下車。“我們要叫外賣嗎?”
  
  如果是,有些東西她是不吃的。
  
  還有,現在讓她最彆扭的是,整棟透天的四樓建築裡只有他們兩人。雖然平日在公司裡,他們所屬的樓層也常常只有她和他,但那畢竟是辦公室,不會讓她覺得壓力莫名,心律亂跳。
  
  “不。”孫芴南也下車,“我下廚。”
  
  魚容驚訝地看著他。“你……下廚?”
  
  能吃嗎?該不會害她吃完後,跑廁所拉肚子吧?
  
  “是的,我下廚,你可是第一個吃到我親自烹煮食物的人喔,”
  
  看他那副十分驕傲的模樣,魚容忍不住嘴利的毛病說道:“瞧你說的好像我有多幸運似的!當白老鼠有什麼好高興的?”
  
  “白老鼠?”她把他當成什麼了?他是喂她吃高級料理,可不是什麼可怕的毒藥。“等你吃過我煮的東西之後,就不會說自己是白老鼠了。”
  
  “我當然會吃。”不吃,他搞不好不放她走。“但是……”魚容望著四周一圈,然後大步往門的方向走。
  
  “但是什麼?”孫芴南跟上她的腳步,不瞭解她為何要伸手去開門。
  
  “但是你得先告訴我,你住處附近哪裡有藥局。”她手握在門把上,打算把門拉開。
  
  孫芴南阻止了她的動作。“你想去買胃藥?”
  
  真是太看不起他了,以為他煮的東西真的不能吃?
  
  “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聰明?”沒錯,買胃藥正是她的想法,等一會兒後或許會迫切需要。
  
  “你真瞧不起人耶,我向你保證好嗎?如果我煮出來的東西,真的讓你難以入口,那麼你就將整盤食物往我臉上砸如何?”
  
  “真的?”魚容很驚訝地問道。
  
  “真的!”深深地一歎,孫芴南拉起她落在門把上的手,大步往屋內走。
  
  “如何?還能吃吧?不至於讓你鬧胃痛吧?”孫芴南望著她,得意地咧嘴笑開。
  
  “是很不錯,看不出來,你還真的進得了廚房。”魚容停下用叉子捲動盤中奶油義大利面的動作,抬臉與他對望。
  
  “這沒什麼的,以前我在歐洲和美國的時候,也常常自己下廚。”他推開座椅站起身,走到她身旁,為她的杯子注入紅酒。
  
  “謝謝。”魚容看著那色澤紅豔的酒液,被動地伸手接過酒杯。
  
  “不客氣。”孫芴南的眸光落在她的手上一會兒後,才又重新看向她的俏臉。
  
  “有時我對你的想法,還真是有些不懂。”看著他轉身,重新回到座位上,她忽然說。
  
  “什麼事讓你覺得疑惑?”孫芴南拿起叉子,卷起一口義大利送進嘴裡。
  
  “譬如說,蘇治平的事。”一想到那個臭男人,魚容就覺得噁心。
  
  “蘇治平有什麼事?”咀嚼著嘴裡的麵條,孫芴南的動作優雅,等到麵條完全吞下了後,他才開口問,可見接受過極正規的用餐禮儀訓練。
  
  “我可以認為你是明知故問嗎?”無心吃面,魚容乾脆端起紅酒啜了口。
  
  他的答案如果是否定的話,就不夠資格當她的老闆,也不是一直以來,她所認為的那個老謀深算的孫芴南。
  
  孫芴南聳肩笑笑,並無否認。
  
  “這次的珠寶展,尤其是模特兒秀的部分,蘇治平可從中獲得了不少好處。”最讓她恨得牙癢癢的,是他居然敢當面威脅她!
  
  孫芴南繼續將面送進嘴裡,不急著回答,慢慢地將嘴裡的食物吞咽下後,才開口:“你不也一樣?”
  
  她也收到了許多討好的禮物,不是嗎?
  
  “我哪有一樣?”魚容氣得差點拍桌跳起來。
  
  他居然把她跟那個臭男人劃上等號!
  
  “你不也收了許多人家送的禮物?”孫芴南放下手中的叉子,抬頭深深地凝住她的雙眼。
  
  “那才不一樣!”
  
  “有什麼不同?”孫芴南早已了然於胸,只是想看看她發表高見時,雙眼湛亮、滔滔雄辯的模樣。
  
  “當然是大大的不同。”魚容用一種氣得仿佛要冒火的眼神看著他。“我的東西是人家心甘情願送的,不是我主動要來的好嗎?更別說,我也不會要求對方在下工之後陪我去吃飯、喝酒,做些不三不四、趁機揩油的事!”
  
  “這就是社會競爭法則。”孫芴南淡淡地說。
  
  但聽在魚容的耳裡,就是覺得礙耳。
  
  “你是男人,所以你才這麼說,這麼袒護男人,”砰一聲,她雙手拍在桌面上,氣憤地推開椅子站起。
  
  “你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孫芴南舒適地往後一靠,雙手抱胸看著她。“我用人有我的原則,每個人都不是聖人,有優點就有缺點,我看人僅看他們的優點,認為他適不適合在我給予的職務上發光發亮,其餘的事,就可以睜一眼閉一眼,只要別太過分,都可以商量。”
  
  “這種事也能商量嗎?他……他玩那些模特兒耶!你不怕他壞了公司的商譽?”
  
  現在,她又看出另一面的他。
  
  這個男人,果然如她所推測,表面上看來是個什麼事都好說話的好好先生,實際上卻是老謀深算,心思讓人摸不清。
  
  “你怎麼知道不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呢?”孫芴南嚴肅地板起了臉孔。
  
  對於蘇治平,他非常瞭解。像他那樣的人,弱點就在膽子小,頂多耍耍嘴皮子而已,就算要作怪,也不會搞出太大的麻煩來。不過他的交際手腕,確實很有一套。
  
  “你……”魚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接著臉上佈滿了怒氣。“我不想再跟你談下去了,我要回去了!”
  
  氣死她了,天下烏鴉果然都一般黑,否則他不會幫蘇治平那個混蛋說話!
  
  匆匆轉身,魚容欲離開餐桌,看也不看他一眼。
  
  孫芴南在她轉身的?那,開口道:“我不也對你挺縱容?”
  
  魚容倏地停下腳步,氣得渾身發抖,“那不一樣,好嗎?”
  
  那是因為他喜歡她!她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有什麼不一樣?”孫芴南推開椅子站起,踱步到她身前,伸手挑起她的下顎,“告訴我,有什麼不一樣?”
  
  “我……”與他雙目對視,魚容一時啞口無言。
  
  “是因為你知道我喜歡你,你心裡認定我對你的愛很深,所以行為才會偶爾囂張、肆無忌憚?”
  
  她羞怯得無話可說。
  
  “不過,我不在意,為了你呀,別說一家公司,就算是十家公司、百家公司,又算得上什麼?我都可以把你當成女王了,我的員工們又為什麼不能將你當成女王一樣服侍呢?”他笑睨著她。
  
  那笑容好可怕,對魚容來說,他的笑靨仿佛一張綿密的網,而她則像是被困在網中的小昆蟲,註定一輩子擺脫不了他。
  
  “走吧,我們晚餐還沒用完,一會兒後,別再談公事了。”收回挑起她下顎的手,孫芴南改牽起她的手,將人給重新帶回餐桌旁。
  
  

 

 

【第七章】

  “你拉我來這裡幹嘛?”被孫芴南拉著走的魚容,忍不住問道。
  
  他說用過晚餐後,要帶她去個地方,沒想到,他所謂的去個地方,還是在他的屋子裡,只是地點由一樓的餐廳移到三樓某處。
  
  那裡黑漆漆一片,幽暗的空間中,除了偶爾可以感覺到他和她的呼吸外,一切似乎是靜止的。
  
  “等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孫芴南神秘兮兮地拉著她,繼續前行。
  
  她感覺兩人走過一段長廊,長廊的寬度不大,然後又是左彎,又是右拐,好似迷宮,繞得人頭暈。
  
  “我覺得你挺無聊的耶,有誰會在自己的屋子裡,搞這種神秘兮兮的鬼東西。”魚容邊走不忘邊抗議。
  
  “你是指這段繞來繞去的回廊嗎?”這段回廊在設計之初可費了他許多心思,居然被她說成了鬼東西?
  
  “很無聊的創意。”不改魚容本性,批評從不留餘地。
  
  “這不僅是創意,還有實用價值的。”終於,孫芴南的腳步停下,兩人站在一扇門前,隱約間可見到門上有個高科技的精密感應器。
  
  孫芴南抬起左手,將拇指壓上感應器中央的掃瞄電眼,又在一旁的密碼鎖上鍵入一列數字。
  
  刷一聲,眼前的門開啟,裡頭透著淡黃色光源。
  
  “原來是你的安全金庫。”角容好驚訝,試想,在臺灣有誰會將占地六、七十坪的整個樓層改成金庫呢?
  
  大概只有他一人了。
  
  “沒錯,你真的挺聰明的。”他一向樂於讚美她,何況她確實夠聰明。
  
  拉起她的手,孫芴南領著她一同往內走。門是感應式的,當兩人一進到裡頭,門隨即緩緩關上,室內的燈光同時大亮。
  
  “稱不上聰明,小聰明倒是有一點。”魚容難得謙虛。
  
  孫芴南覺得好笑。“好吧,那有點小聰明的你,能不能猜猜,我帶你來這兒做什麼?”
  
  拉著她,他又往前走了數步,來到一個約莫兩三坪的空間。那裡的正中央,擺放了一個三人座的籐制長沙發。
  
  “看鑽石吧!”魚容猜,跟著他一同坐上沙發。
  
  在臺灣,許多鑽石、珠寶公司,都有自己的保險箱或金庫,也有一部分公司會將價格較昂貴或等級較好的珠寶,寄放在銀行的金庫裡。然而,能像他一樣擁有大金庫的鑽石珠寶商,恐怕是少之又少。
  
  “又被你猜中。”果然是他所看上的女人,夠聰明。“那……你知道我要給你看什麼東西嗎?”
  
  “這次珠寶展上,會派上用場的珠寶?”
  
  說實在,對於珠寶、鑽石,魚容不是很內行,多半的知識還是她進到H.W之後,才慢慢學來的。
  
  孫芴南抬起一根手指搖搖,笑笑。“你只猜對了一半,我確實是想要讓你看看珠寶展上的部分東西,順便聽聽你的意見。至於你沒猜中的另外一半,就……”
  
  他突然停住了話,僅用雙眼凝視著她。
  
  “就如何?”坐在籐制沙發上,魚容昂首挺胸,似個女王一樣,不閃不避,迎視著他的目光。
  
  孫芴南沒急著回答,靜看她一會兒後,他站起身,走向前方一整排的保險櫃。
  
  保險櫃也是指紋辨識防盜系統。他蹲了下來,將左手拇指壓上微電腦液晶掃瞄儀上,鍵入一組密碼,保險櫃的門開啟。
  
  他由裡頭取出數個黑色上等錦盒,捧在手中,站起身,用腳隨性地將保險櫃的門給抵上,走回沙發旁。
  
  “有個東西,是我一直想讓你看看的。那一年我在歐洲遇見你的時候,剛好也由加拿大的礦場得到了這樣東西,我一直覺得你和它很像,所以一直沒將它公開,總覺得如果它的主人是你的話,再適合不過。”
  
  他蹲在她的身前,將手中的黑色錦盒一個一個放到一旁的矮幾上,手裡僅留一個。
  
  他雙手捧著那個錦盒,小心翼翼的。
  
  光由盒子外那黑得發亮的緞織料子,就可猜出盒中之物肯定價值不菲。
  
  “是……什麼?”魚容一再命令自己不能緊張,無奈卻敵不過他的話語,與他營造出來的氛圍。
  
  是女人的話,肯定都會如癡如醉吧?
  
  有個男人半跪在你身前,對你說著類似求婚的感性話語,更何況他又是萬中無一的人中之龍,誰能不動心呢!
  
  非常突兀地,魚容抬起手來,用力地擰了自己的手臂一下。
  
  啊,會痛!那表示……
  
  不行,她不能作白日夢,不能被蠱惑,不能忘了切身之痛,不能否定自己長久以來的觀察——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而且,越有錢的男人就越不是東西,還有……
  
  “啊!”她的雙眼突地圖瞠,瞬也不瞬地盯著眼前已然打開的黑色錦盒。那閃閃的光芒,如黑夜中指引海上船隻的燈塔,吸引住她的靈魂,令她差點忘了喘息。
  
  “它……很美吧?”孫芴南這麼說太客氣了,該說光芒萬丈。
  
  “有……幾克拉?”忍不住地,魚容的聲音微微顫抖。
  
  “216克拉。雖然與那些大鑽石比起來,它算不上什麼,但純淨度絕對可以稱得上是最好的。”
  
  這枚216克拉的頂級鑽石,就如歷史上有名的海洋之星一樣,被打造成煉墜。
  
  “你……把它取了什麼名字?”魚容此刻心仍噗咚噗咚地狂跳,想命令它跳慢一點都不能。
  
  “因為它在潔淨的白中帶了點淡淡的粉紅,所以我把它取名為玫瑰之心。”孫芴南由錦盒的盒底掏出一條純白金打造的煉子,再將玫瑰之心套上,雙手捧到角容的面前。
  
  “純淨的白中帶了點淡淡的粉紅。”玫瑰之心,名字取得相當好,白色玫瑰的花心,帶著淡淡的粉紅。
  
  魚容跟在孫芴南身旁兩三年,早已習得了如何評定鑽石的等級好壞。
  
  這顆玫瑰之心,切割瓣面排列比例精良,角度勻稱,琢磨更是精細,才能使得淡淡的粉紅光亮,展露於純白之光中。
  
  至於淨度,白色的部分清澈如高山之雪,鑽面一點瑕疵也找不到。
  
  而色澤絕對是萬中無一。
  
  最後說到克拉數,雖然它不像其他大鑽石,動輒七、八百克拉,但以煉墜來說,216克拉已算驚人。
  
  若以一般鑽石的分級4C來評鑒這顆玫瑰之心,無庸置疑,它等級極高,價格絕對不菲……
  
  “喂,你幹嘛?啊!”思考中的魚容,突然尖叫,差點整個人由沙發上跳起。
  
  “沒什麼,幫你戴戴看,看看適不適合你。如果煉子太長或不好看,就再拿去重新打造。”孫芴南準備將煉子套在魚容的頸子上。
  
  “你說……”魚容瞠大雙眼,心跳得很快,忍不住吞下一大口唾沫,“要幫我戴戴看,如果不合適的話還要修改?”
  
  天啊!敲暈她吧!孫芴南的意思是……這項煉是要送給她的?
  
  “是。”瞧她一副快喘不過氣來的模樣,孫芴南頓覺好笑。
  
  “你……要把它送給我?”她的聲音顫抖得非常嚴重。
  
  “嗯。”孫芴南點了點下巴。
  
  魚容朝天花板尖叫了聲,隨即拉回眸光,看著他,急喘了好幾口氣。“請問,它值多少錢?”又來了!孫芴南將煉子往她的頸子上套,有時真希望她別滿腦子都是金錢的符號。
  
  “你覺得呢?”
  
  魚容比起了三根手指。
  
  “三百萬?”孫芴南看著她的手指,搖頭哼笑。
  
  “太少?”對於鑒價,魚容一向很有信心的。“不會吧?我指的是美金三百萬,不是台幣喔,還太少嗎?”
  
  三百萬美金已經是九千多萬的台幣了,還太便宜?
  
  “如果你指的是美金的話,就接近了些,不過價格還是占得太低。”他說著,重新在籐制沙發上坐下,坐在她的身旁。
  
  “太低……”魚容沉默了會兒,再抬起臉來面對他時,雙眸已盛滿了堅定的色彩。“我不想去管它有多少價值了,因為我不能接受這個禮物。”
  
  所謂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玫瑰之心太貴重,她相信,他對她絕對是有所求。
  
  “為什麼?”孫芴南一直到現在仍不曾改變,他要用玫瑰之心來向她求婚。
  
  “它……太貴重了。”魚容伸手,將頸子上的玫瑰之心取下,雙手捧到他面前。
  
  “就……這個原因?”嘴裡雖這麼問,但孫芴南卻心知肚明。她還是拒絕他,不過,他並不想放棄,早晚有一天,她會成為他的妻子。
  
  “是的。”魚容用力點了下腦袋,僵硬地擠出笑容。“好了,我們別再談這件事了,你不是還要讓我看看珠寶展的其他東西嗎?我們開始談公事吧,我可是要收你加班費的,如果繼續拖時間,小心我會要求加班費加倍。”
  
  將玫瑰之心塞回到孫芴南手中,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好可惜喔!她真的很喜歡說。
  
  看著靜靜躺在自己手心的玫瑰之心,孫芴南將它放回黑色錦盒中,故作無力地一歎。
  
  “算了,你現在不想接受就算了,不過我仍然會等著,等著你哪日想當我的女人,想當我孫芴南的妻子,屆時,我會以玫瑰之心跟你求婚。”
  
  ☆☆☆
  
  魚容回到住處,神情恍恍惚惚的、掏出鑰匙開門,飄呀飄地飄進客廳,飄過沙發,飄向自己的房間。
  
  “魚容,你回來了呀!”江祈恩坐在客廳的電腦前,回覆部落格的留言。
  
  “是呀……”好無力的回應,一點也不像以冷靜強硬出了名,嘴巴毒、態度囂張、不服輸的魚容。
  
  “你怎麼了?”祈恩很快發覺她的不對勁。
  
  她怎麼了?是呀,她到底怎麼了?魚容用最無力的表情看向祈恩。如果告訴她,她剛剛與三百萬美金擦身而過,不知道祈恩還會不會問她到底是怎麼了?
  
  “我全身沒力氣,覺得這個充斥著金錢遊戲,處處需要用到錢的世界,讓我覺得很厭倦。”
  
  江祈恩眨了眨眼,驀地跳起,直沖到魚容面前,伸來一手,搭上她光潔的額頭。
  
  “還好,沒有發燒!”她大大地松了口氣。
  
  一向將錢視為生命的魚容,居然會說厭惡金錢世界這樣的話來,可見得情況真的很嚴重。她還以為魚容發燒,燒壞了腦袋了。
  
  “我當然沒發燒。”魚容白了她一眼,腳步晃呀晃的,跌坐到電腦前的椅子上。
  
  液晶螢幕裡剛好跳出一段長字串,是常常上部落格來留言的某公司女秘書A女。
  
  提供個人意見,我的看法和恩恩一樣,雖然我們的老闆都很優,不過那種很優的男人,要不是已婚,就是很花心。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已婚的,都會想與我們這些秘書亂搞關係,但依照我多年的觀察下來,百分之六、七十以上的男人,都會給予亂七八糟的暗示,我想,會有這樣的行為,多半是想藉由追求女秘書的過程,找回自己的自信,覺得自己寶刀未老,仍有魅力、仍舊迷人,還有就是……
  
  魚容看著一大串的字,不覺地搖了搖頭。
  
  見她搖頭,祈恩擠到她身旁。“有時候我覺得A說得很有道理,但有時候又……”
  
  祈恩的話沒說完,就聽到魚容重重一歎。“有沒有那種既不花心,只鍾情一人,卻仍然很有能力,長得好看,不管在各方面都是一等一的老闆?”
  
  祈恩愣住了。這個問題好難回答,從成立女秘書俱樂部開始,不管她們三人,或是那些上來留言交換意見的女秘書們,都沒有人碰過這樣的老闆。
  
  “也許有這樣的男人也說不定。”魚容喃喃自語,腦中很自然地閃過一個身影。
  
  不用懷疑,當然是孫芴南。
  
  魚容突然發覺,他簡直比濾過性病毒還可怕,隨時隨地都能入侵她的腦細胞,讓她病得很重,怎麼也擺脫不了。
  
  “啊!真有這樣的男人嗎?”祈恩看著魚容陷入沉思,驚歎問道。
  
  “什麼樣的男人?”魚容驚醒了過來,故作鎮定地問。
  
  “就是你剛剛說的呀,那種不花心,只鍾情一人,卻仍然很有能力,長得好看,不管在各方面都是一等一的老闆。”有問題!魚容竟然剛說過的話就馬上忘記。
  
  “我?”魚容抬起一手指著自已。“我剛剛真的這樣說?”
  
  糟了,看來孫芴南這個病毒真的太厲害,已全面入侵她的腦細胞。
  
  “是呀。”祈恩眨了眨眼,怎麼看都覺得今晚的魚容怪怪的。
  
  “呃……”魚容很突兀地笑了幾聲,臉部的笑紋看起來非常地不協調。“對了,花瓶呢?”
  
  很標準的魚容式轉移話題法。
  
  “蘋兒嗎?”祈恩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可能跟她的老闆出去了吧?
  
  最近都是,聽她說,夏澤野常常找她的麻煩。”
  
  “這樣……”魚容大大地籲出一口氣。百試百靈,對於轉移話題的功力,她已練到爐火純青的境界。
  
  “對了,魚容,今晚有一個叫Tina的人一直打電話來找你,說你的手機打不通,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什麼急事。”祈恩現在才想起差點忘掉的事。
  
  “Tina?”魚容呀地一聲,趕緊低頭,由皮包裡掏出手機來。“切,原來是沒電了。”
  
  “Tina是誰呀?”祈恩難得好奇地問。
  
  “喔,是我的股票和期貨經紀人。”等一會兒一定要馬上撥通電話給她。
  
  最近,為了賺取更大的獲利,她將原本投資在穩定成長的股票上的錢,全轉向期貨,要Tina幫她操作。
  
  畢竟,時間只剩半年不到了,而她目前只有一千萬左右的存款,若不做重大的投資改變,就無法達到與父親約定的三千萬存款……
  
  如果達不到父親的要求,難道她真得乖乖地嫁給卓子雄嗎?
  
  不,她寧可嫁給一頭公豬,也絕不嫁那個男人!
  
  “嗨,你們都在呀?”有節奏、極規律的高跟鞋腳步聲接近,花蘋兒喀一聲打開門,走進來。
  
  她嘴裡哼著流行歌曲,可見她心情極佳。
  
  “喂、喂、喂,我告訴你們喔,今天呀,我在公司聽了一票女人,就是那些迷我那個混蛋老闆,迷得要死的無知女人談話,給了我無上的靈感。”花蘋兒笑容堆滿面。
  
  “什麼靈感?”魚容的反應快,先開口問。不過,聲音聽來沒什麼朝氣,可以感覺出來,她對花蘋兒的話題不是很感興趣。
  
  祈恩靜靜地聽,她一向習慣做個安靜的聽眾。
  
  “她們居然說,只要是夏澤野用過的東西,無論花多少錢,她們都會想要,你們覺得惡不噁心?感覺像不像那些迷戀偶像的夢幻少女?”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呀,是女人,總都會有夢想吧,有時候真實生活中無法得到或做到的,作個夢想一想,也是件幸福的事吧!”祈恩有感而發地說。
  
  “不是、不是。”花蘋兒伸過手來,打了她的腦門一記。“我要說的不是這件事啦!”
  
  她轉向魚容,只見她用極緩慢的速度眯起眼,然後倏地睜開來。
  
  “魚容,你覺得呢?”花蘋兒問。
  
  “大商機。”魚容說。
  
  “什麼大商機?”祈恩不懂。
  
  “不愧是魚容,跟我想的一樣!”花蘋兒笑得花枝亂顫。
  
  “你們在講什麼?”祈恩還是不懂。
  
  “錢!”魚容說。
  
  “Money!”花蘋兒講。
  
  然後,兩人異口同聲:“原來我們的老闆都是咱們的財神爺,是發財的大商機!”
  
  

 


【第八章】

  孫芴南才踏出辦公室,雙眼便被眼前的景況吸引。亂哄哄的一片,仿佛是晨間的批發市場。
  
  只見一群人圍在魚容的辦公桌前,看不清楚她們在做些什麼,不過吵雜的聲音和相互爭奪的動作,倒像在搶什麼稀世珍寶。
  
  “魚秘書,我要這個、這個和這個,你就不用放到網路上去網拍了,總共是六千五對吧?我給現金。”
  
  “不行,那個咖啡盤是我看上的,你怎麼可以跟我搶呢?昨天我就在拍賣站上看到,好不容易才打聽到魚秘書是賣家,無論如何,這個盤子我要定了!魚秘書,我願意多一千塊,你把這盤子賣給我。”
  
  “哎喲,你們好吵喔,這樣大吼大叫的,不怕把魚秘書的耳朵吵聾了嗎?魚秘書,我要那張正面的放大照片,昨天我看過價錢,好像飆到三千八了對嗎?我就用四千元跟你購買,可以嗎?”
  
  “還說我們,你自己不也一樣。”
  
  “你憑什麼要這張照片呀?這照片是我先看上的好嗎?出四千就了不起啦?我打算就算價格飆到五千,我都買。”
  
  “喂,你存心跟我過不去,是不是?照片明明是我先看上的!!”
  
  “你有寫名字嗎?你先看上的?”
  
  “魚秘書,你別管她們了,她們兩人是死對頭,平常就愛吵。你先說說看,這個咖啡盤六千五,你賣不賣?”
  
  “喂,你以為只有你看上這個盤子嗎?我說了,我也喜歡,你非得跟我爭嗎?”
  
  “跟你爭又怎樣?”
  
  “你這個死白癡,也不看看自己瘦得皮包骨,跟只母猴沒兩樣。”
  
  聽著這些對話,孫芴南不覺地搖頭歎息。
  
  隨著珠寶展時間的接近,模特兒們進出H.W總部的頻率也大增,平日見她們總是滿臉掛著笑,沒想到私底下不僅競爭激烈,說話也挺刻薄的。
  
  搖了搖頭,孫芴南揉了揉發疼的額角,跨步向前。
  
  魚容辦公桌前的爭論依舊,沒人發覺他的存在。說實在,偶爾被忽視,換來短暫喘息的機會是不錯,但絕對不是現在。
  
  “嗯、哼!”孫芴南用力咳了一聲,試圖換來一點注意力。
  
  誰知爭論叫喊聲壓過他的咳嗽聲,一點效果也沒有。
  
  緩緩地,他雙手抱胸,看著前方那些仿佛在搶奪戰利品的女人,頭更痛了。
  
  看來,要阻止眼前這像菜市場一樣混亂的情景,唯有中氣十足地大喊了。“魚容,我頭疼,幫我拿頭痛藥進來!”
  
  吵雜的聲音突然消失,圍在魚容辦公桌前的人靜止了幾秒後,都不約而同地紛紛走避。
  
  “魚秘書,方才我跟你說的事,晚一點再來找你。”
  
  “魚秘書,記得要幫我保留喔!”
  
  “魚秘書,東西一定要留給我。”
  
  “魚秘書……”
  
  人走光了,孫芴南終於可以見到方才被團團圍住,完全看不見身影的魚容,還有她桌上擺著的東西。
  
  他走到她的桌邊,拿起其中一樣,“這東西看起來怎麼很面熟?”
  
  蹙緊雙眉,他確認著。那是一隻咖啡盤,花色有點眼熟,深咖啡色中染著沉靜的墨綠,一整排籐蔓似的圖案在盤緣繞了一圈。
  
  “你頭痛的毛病又犯了嗎?”魚容推開座椅,倏地站起,伸手搶過他手上的咖啡盤。
  
  呼,好險,差點就穿幫!
  
  “嗯。”孫芴南看著她,再看看她手中的咖啡盤。“給我一顆普拿疼吧!”
  
  他對她的瞭解,已非一兩天,也許還勝過她自己,知道岔開話題,轉移注意力是她最拿手的絕活。
  
  “沒問題。”魚容笑著說,只是表情不太自然,“不過,照慣例,普通錠一顆一百元,強效速效錠一顆一百五。”
  
  放下手中的咖啡盤,魚容正準備彎身拉開最底層抽屜,由裡頭拿出藥錠來時,眼尾餘光一瞟,不得了,孫芴南的一手伸向桌面,落點剛好是她夾著一張放大特寫照片的雜誌處。
  
  只見她隨手撈起一個放在桌角的卷宗,倏地,似颳風一樣,把那卷宗壓在雜誌上,不讓他看見雜誌裡的東西。
  
  “呃,我馬上幫你找藥。”呵呵笑了兩聲,魚容動作之快,著實令人咋舌。
  
  “你藏了東西?”孫芴南笑著問她。
  
  “沒、沒有,我哪可能藏什麼東西?”從過去到現在,魚容難得像這幾分鐘一樣,頰靨上一直掛著笑容。
  
  孫芴南不打算直接戳破她的謊言,免得烈性子的她惱羞成怒,於是拐個彎前進。
  
  “這又是什麼?”他拿起桌上的一枝筆,認真看。“這枝筆怎麼看起來也挺眼熟的?還有,這個茶杯好像是……啊,好像是不久前我用過。至於這個滑鼠墊……耶,它不是壞了嗎?我記得我嫌舊,所以你幫我換了,不是嗎?還有這個釘書機,啊,這個資料夾,我覺得老舊的筆筒,耶,這是什麼?”
  
  孫芴南的手由成堆的雜物中,撥開一個縫隙,再由那個縫隙中,抽出一條黑色的東西,最後,眉結完全擰在了一塊。
  
  “這是什麼呀?”
  
  是襪子嗎?
  
  “這、這……這些東西全是我的!”魚容只能嘿嘿笑著,往前飛撲,一樣一樣搶下他拿過的東西。
  
  但,顧此失彼,孫芴南發現了她剛剛欲蓋彌彰,刻意用卷宗壓住的雜誌裡頭所夾的東西。
  
  趁著她不注意,他一手輕輕挪開卷宗,翻開雜誌,抽出裡頭的東西。“你……能告訴我一下,拿我的放大照片幹嘛?”
  
  是太欣賞他,偷藏起來慢慢看,還是太討厭他,準備拿來射飛鏢?
  
  “啊?”魚容轉過臉來,見到他手裡拿著照片晃動,一時慌得尖叫。
  
  她這一聲尖叫,喚醒了他腦袋裡的記憶連貫神經,他想起方才那團混亂與喊價聲。
  
  “你……該不是改做起我的生意來了吧?”難怪他覺得眼熟,因為這些東西全都是他用過的,其中最誇張的,莫過於那雙臭襪子!
  
  孫芴南搞不懂,女人們要他的臭襪子做什麼?
  
  還有,這雙襪子他是何時遺落在公司裡的?
  
  “這個、那個、呃……”魚容眼神開始亂飄,嘿嘿笑著。
  
  以他對她的瞭解,她不滔滔雄辯,反而一個勁地嘿嘿笑,就表示她心虛。
  
  往她跨近一步,孫芴南皺著眉心,半眯起的眸子緊盯著她。
  
  “呃……其實這些都是你不要的東西。”魚容沒勇氣看他,一向囂張跋扈的模樣完全消失。
  
  雙手絞著,她的心裡有點忐忑不安。這一回似乎做得太過分了一點,不過生意卻出奇地好,鈔票像長了翅膀的青鳥一樣,不斷地朝她飛來,讓她的口袋裝得滿滿的。
  
  孫芴南仍舊抿著唇不語,懷疑她這習慣恐怕是一輩子改不掉了。
  
  空氣繼續沉默,靜得魚容不禁要懷疑,這一回他是真的生氣了。
  
  突然,他曲起修長的指,往她的額頭一彈。
  
  “啊!”魚容痛得哇哇大叫。
  
  “記得賣完之後,我要抽一半。”他早就知道她是這樣的女人了,也正因為她這麼特殊,他才會喜歡她。
  
  “喂,一半?會不會太黑、太過分了點?”額頭雖然還是很痛,但知道他沒生氣,魚容似卸下壓在心口的大石,整個人輕鬆了起來。
  
  “東西都是我的。”孫芴南警告地抬抬眉,“還有,為什麼她們要買我的東西?”
  
  “你不知道自己的行情很好?”
  
  “切。”孫芴南吱了聲,放下照片,拉起桌上一堆物品中,他認為最誇張的東西。“這東西也有人買?”
  
  臭襪子一雙!
  
  “有呀,搶手得很,叫價到四千多塊。”
  
  “真的假的?”都可以讓他去買幾打新的襪子了,那些女人瘋了不成?
  
  “真的。”魚容用力一點頭。
  
  “魚容。”
  
  “嗯?”她抬起頭來看他。
  
  再一次,他曲起手指往她額頭彈了一下。“快把頭痛藥給我,還有,今天不准算錢,你已經拿著我的東西,撈了不少鈔票。”
  
  “喔!”魚容痛得皺眉,“這麼愛計較!我說過,這些都是你不要的。”
  
  彎腰,她拉開最底層的抽屜,由裡頭很快地取出一盒速效錠。
  
  孫芴南伸手接過,將自己的眸光掩飾得很好,沒被她察覺他的心跳一度因她彎腰的撩人姿勢,而快速狂飆。
  
  “我說那雙臭襪子,你是怎麼弄來的?”清清喉嚨,他問。
  
  “這個?”魚容指著他手中的襪子。
  
  “嗯。”
  
  “有次下大雨,為了要司機趕著到機場去接一個重要客戶,你就叫司機讓你在門口下車,不用把車開到地下停車場。結果雨太大,你上樓來時,鞋子和襪子都濕透了,於是你就把襪子給脫了。我還記得那一天,你光著腳丫把我叫進辦公室的模樣。”
  
  “我以為你幫我把襪子丟了,為什麼沒丟?”
  
  “太可惜了嘛,洗一洗不就又可以穿?”被雨淋濕就扔,會不會太浪費了點?
  
  何況,沒丟的好處現在不是顯現出來了嗎?可以一買四千多元呢!
  
  “所以,你就一直收著?”他問。
  
  發覺了她溫柔的一面,挺感動的。
  
  “嗯。”換她點點頭。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會兒,嘴角咧開了溫柔的笑。“還不快去?”
  
  “啊?”她反應不過來。
  
  “去幫我端杯水進辦公室來,我要吃藥。後天就是珠寶展了,我昨天熬夜到淩晨四點,你說我的頭能不疼嗎?”說著,他轉身走進了辦公室。
  
  他的心是愉悅的,好像有股暖流不斷地注入。她居然會幫他把襪子收起來,這是個不錯的訊息。
  
  或許不像他想像的困難!要贏得她的心,讓她心甘情願地陪在他身旁,已是指日可待的事。
  
  這次的珠寶展對H.W來說是年度大事,不僅已規畫籌備了許久,連受邀名單上的人物,無一不是一時之選。
  
  在T字形的伸展台下,魚容坐在孫芴南的身旁,緊臨著他們的,是一對身價近百億的科技新貴夫婦。
  
  伸展臺上,首先出場的是在近日裡名氣扶搖直上的模特兒愛琳。
  
  愛琳身穿一件低胸裸背的雪白晚禮服,映襯著她細柔肌膚的,是胸前由兩百三十六顆的一克拉碎鑽所組成的盤花狀項煉。
  
  耳上垂掛的,則是今年由俄羅斯新開採出來,切割成水滴形狀,三兩成串,重約六點五克拉的耳飾。
  
  而手上和腳踝的煉子,是在三條平行線上,串上大小不一的碎鑽所組成的。
  
  愛琳走到哪一處,台下就會響起陣陣的驚呼聲和讚歎聲。
  
  “看見了嗎?她手指上的鑽戒,聽說是由世界最大的鑽石庫利南的切割師,所切割出來的。”
  
  魚容看著伸展臺上的人,挑挑眉歎了口氣,將腦袋偏向一旁的孫芴南。“真的嗎?”
  
  “什麼真的假的?”孫芴南被問得莫名其妙。
  
  “愛琳手上的鑽戒,很值錢?”魚容曉得,鑽石的好壞除了本身的質地之外,切割琢磨的人也很重要。
  
  “還好。”孫芴南朝愛琳瞄了眼,對著魚容搖搖頭。“若要說我所看過的鑽石中,哪個最有價值,我認為是玫瑰之心。”
  
  “真的假的?”那顆玫瑰之心是最有價值的?!
  
  而他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說要送給她!
  
  “當然是真的。”他對著她說。身旁有人朝他打招呼,他只好暫時將注意力拉開,回以對方禮貌性的微笑。
  
  而這時,魚容的手機剛好響起。
  
  “對不起,我出去接個電話。”魚容對著孫芴南說,以儘量不打擾到周圍看秀的人為原則,很快地退出會場,來到安靜的走道上。
  
  “喂,我是魚容。”按下通話鍵,還好對方還頗有耐心,沒將電話切斷。
  
  “魚容,是我啦。”對方的聲音聽來非常沒精神。
  
  “Tina?”魚容很驚訝,Tina很少在白天撥電話給她。
  
  “是。”Tina很無力的一歎。
  
  “怎麼了?”魚容有一種很不妙的感覺。
  
  “呃……魚容……”Tina欲言又止。
  
  “怎麼了?有話就直說呀!”這一點也不像Tina的性格。魚容心裡的烏雲頓生。
  
  “跌了。”終於,TINA發出小小的聲音。
  
  “跌……”魚容發出抽氣聲,聲音忍不住顫抖。“不用說了,你告訴我還剩下多少錢就好了。”
  
  “大概還剩四百多,將近五百萬吧!”Tina說,非常內疚。
  
  “趕快幫我結清,都拋掉,全部拋掉吧!”看來,她是鬥不過父親了。
  
  在未來五個月不到的時間裡,她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存款快速增加至兩千多萬?
  
  從懂事到現在,魚容第一次有這種喪氣的感覺。
  
  “魚容……”TINA深感不安。
  
  “算了,別說了,讓我靜一靜吧!”說完話,魚容直接將手機的電源切掉。
  
  最壞的情況,也不過就是這樣了,對吧?
  
  她自嘲地笑笑,轉回身,準備走回會場,會場的門剛好打開,有人從裡頭出來,是蘇治平。
  
  “怎麼了?在裡面受不了?你也看到了吧,執行長把公司最好的、最搶眼的鑽石,全都戴在愛琳身上。今天呀,這個珠寶秀一結束,她的人氣指數肯定會迅速往上飆竄。這下,你知道我沒跟你說假的了吧,執行長和愛琳正在交往中。”
  
  蘇治平邊說著邊掏出煙來,點燃後,吸了一口,走近魚容。
  
  他偷溜出會場,只是為了要出來吸根煙,沒想到剛好遇到魚容。
  
  “這些話,你上回已經說過了,再說一次,你不煩,我聽得都煩了。”魚容看都不看他一眼,越過他,就要走進會場。
  
  蘇治平就是討厭她那高傲,從不將他當一回事的神情。
  
  “你還跩什麼?跟其他的女人比起來,你又有什麼不同?不過一樣是雙破鞋,讓男人玩過,同樣被甩掉的女人!”將香煙刁在嘴上,他張開雙手攔住她。
  
  “滾開!”投入期貨市場的錢幾乎血本無歸,現在還要聽他在這裡瘋狂亂吠,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脾氣,狠狠痛毆他一頓。
  
  “你驕傲什麼?老子想跟你玩玩,已經算看得起你!”被漠視的羞辱讓蘇治平動起手來,他一把扯住魚容的手。
  
  魚容對於他的瞻大,先是嚇了一跳,但隨即鎮定下來,冷冷地開口:“你放手,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如果他想當她的出氣筒,她一點也不介意。
  
  “不客氣?”蘇治平冷哼,她能拿他怎麼樣?要不客氣的,是他吧!
  
  “放手!”魚容狠瞪箸池,給予最後警告。
  
  “如果我說不放呢?”蘇治平後才剛脫口,便啊的一聲,痛叫了出來。他整個人拱起背來,雙手扶住兩腿間的某個點。
  
  “世界上就是有你們這種蠢人,敬酒不吃,總要吃罰酒!”魚容眸光銳利地瞥了他一記,收回抬高踢出的一腳。腳跟一旋,如來時一樣,踩著優雅的步伐,昂首往會場裡走。
  
  

 

 

【第九章】

  珠寶秀之後,由於詢問的人不斷,展覽的會場一直忙到晚上十點才結束。整整七、八個小時,大家忙得手腳發軟,聲音幾乎講到啞掉,但相對地,業績是好到衝破了九位數。
  
  於是散場之後,孫芴南決定為大家開個慶功宴,除了H.W的員工之外,模特兒和經紀公司的人也在應邀之列,地點是在一家號稱六星級的飯店,包下位於頂樓的一家私人俱樂部。
  
  在眾人紛紛過來敬酒,喝過一杯又一杯的香檳後,孫芴南在不容易可以喘口氣,躲開纏著他的人,讓耳根安靜下來。
  
  但這一安靜下來,他才發覺,好像一整個晚上都沒見到魚容。
  
  銳利的眸光在人群中搜尋,穿過三三兩兩圍成一個個小團體交談的人,仍不見她。
  
  孫芴南只好一手端著香檳,閃過人群,走向室外空曠的走道,尋找起深系著他心思的女人。
  
  “喂,怎麼了?看我生意欣榮,你心情不好?”最終,他在安全門外找到她,她正坐在樓梯間喝著紅酒,姿態看來有點不雅。
  
  魚容抬起頭來,對於他的突然出現,有點驚訝。“你生意的好或不好,都不會影響我的心情。”
  
  因為那都是他的事,對於這個老闆,魚容非常有信心,在這世上要找到一個與他同樣老奸巨猾的人,恐怕很難,所以應該沒有他處理不了的事吧。
  
  “那是什麼事影響了你的心情?”孫芴南在她身旁坐下,一雙修長的腿舒適地交疊。
  
  “你想聽?”魚容端起酒杯,灌了口紅酒,然後一手伸到腳邊,摸出了一整瓶的紅酒。“想聽的話,就別喝香檳了,那是好孩子在喝的玩意。”
  
  她將一整瓶紅酒往孫芴南的懷裡推,雙眼瞪著他手上的香檳杯。
  
  孫芴南微勾嘴角,綻開一抹淡淡的笑。“好,我不喝香檳,陪你喝紅酒,總可以了吧?”
  
  “爽快,那……”魚容的眼神有點迷蒙,或許是因為酒精作祟的關係,她整個人顯得很放鬆。“乾杯!”
  
  她將手裡的杯子往下一扔,杯子掉在樓梯的轉角,碎了一地。
  
  “不,我想,我們幹瓶比較直接。”她的一手摸到腳邊,又摸出了一瓶紅酒來。
  
  “好吧,幹瓶就幹瓶。”學著她的動作,他一手拿著她遞過來的紅酒瓶,一手將喝盡了的香檳杯往下一拋,讓他新創造的玻璃碎屑與她的交疊在一起,“不過,像你這種喝法,是想喝垮我這個當老闆的嗎?能不能告訴我一下,你到底摸了幾瓶紅酒出來?”
  
  “你真小氣耶!”魚容瞪了他一眼,就著瓶口,往嘴裡灌了口紅酒。
  
  孫芴南看著她,仍笑著。“你應該瞭解,對你,我永遠不可能小氣。”
  
  “那就喝吧,喝酒的時候,別說太多話。”魚容將酒瓶由唇邊移開,難得表現出一副豪邁的模樣,抬起一手抹了抹嘴角的暗紅色酒漬。
  
  “可是喝酒若不說話,會很容易醉的。”他將酒瓶就口,也灌了一口。“嗯……這俱樂部還不錯,為我們準備了這麼好的紅酒。”
  
  魚容看了他一眼,嘴裡發出噓聲。“少來了,其實你是要我承認,我有一個算得上慷慨的老闆,連慶功宴都喝一瓶少說五、六千元的紅酒。”
  
  “我還以為你醉了,沒想到說到錢,你的腦筋還挺清楚的。”看了看她,他又喝了口紅酒。
  
  “別把我說的像個貪財鬼一樣,好嗎?”魚容將酒瓶推過來,與他的一碰,然後仰首,又喝了一口。“如果我真那麼貪,就答應你的追求,不就好了?可以人財兩得。”
  
  “你這句成語說得好,我喜歡。”孫芴南也跟著又灌了幾口紅酒。
  
  “人財兩得?”魚容問。
  
  “是。”放下酒瓶,他笑睇著她。
  
  “切!”魚容朝他噓了聲,又灌了幾口酒。
  
  孫芴南靜靜地看著她,眼中只有她,仿佛就算天地崩毀了,他也不願鬆手放開她。
  
  “你還沒說,到底什麼事讓你不開心。”將酒瓶放下,他已不打算再喝了。
  
  他非常明白,酒從來不能解決事情,能解決事情的是一顆清楚的腦袋,而酒精只會將腦袋麻醉。
  
  魚容停下了喝酒的動作,僵了好幾秒,表情很怪,雖然不過眨眼工夫,但在她的悄臉上閃過了失落、心傷、憤怒、嘲諷、不在乎……
  
  “我今天差一點就輸掉了我的後半輩子。”又沉默了一會兒,她才說。
  
  “你的後半輩子?”輸掉?輸給誰?
  
  “我的後半輩子只值台幣三千萬?”挑挑雙眉,她自嘲地笑。
  
  孫芴南沉默了。他覺得這個時候,自己最好只當個傾聽者,別插話,讓她將心裡的事一次說出來。
  
  “雖然,我還沒存夠三千萬,但已經有一千多萬了,可是那一千多萬卻在兩天之內,變成了四百,不,或許是五百萬吧!”
  
  對她來說,是四百或五百都已經不重要了,反正離三千萬還有一大段的距離。
  
  “你是說,你遺失了其他的金額?”他接話,眼裡盡是對她的關心。
  
  “是期貨輸掉了。”魚容倒是很坦然,深吸了口氣,接下來要說的才是重點?“我父親跟我打賭,如果我能在半年後存到三千萬,他就答應我,不逼我嫁給卓子雄那個人渣。”
  
  “上回我們在餐廳裡遇到的那個人?”
  
  “是。”又勾唇笑笑,笑容裡雖有無奈,但可以看出,她根本不想將這件事當成一回事。
  
  她早就已經成年了,根本不會再聽從父親的話。他想要操控她,要她嫁誰就嫁誰?他把她當白癡或傀儡嗎?
  
  真是夠自大,夠笨蛋。
  
  要不是不甘心,不想輸給父親,她大可拍拍屁股走人,反正那個家,她早就不想要了,管那麼多幹嘛?
  
  “需要我借你錢嗎?”孫芴南問。
  
  開什麼玩笑,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去嫁給別的男人!
  
  死都不可能!
  
  “不用!”魚容斷然拒絕,因為要贏她可惡的父親,還有其他的方法,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配合。
  
  雖然她早就有此打算,但直到他方才出現的那一刻,她才下定決心這麼做。
  
  “你真要向你父親屈服,去嫁給那個人渣?”就算泰山崩於前也不改其色的孫芴南,難得會口出惡言。
  
  “不嫁!”已經想通的魚容,心情開朗,笑得燦爛。
  
  “那,你……”莫非,她還有其他方法?
  
  “我有其他的法子。”魚容很快印證了他的想法,“不過,我需要你幫忙。”
  
  “我?”幫忙,他當然幫了,就算要他的命,他都幫。
  
  但是,既不用錢,那到底要他幫什麼?
  
  魚容朝他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
  
  孫芴南一點也不介意與她親近。“說吧,不論你要我幫什麼,我都會幫你。”
  
  “我要你捐軀。”魚容說。
  
  “捐軀?”從沒被任何事困擾過的孫芴南,蹙起了眉結。
  
  “就是這樣、那樣、然後……”魚容靠在他的肩頭,緊貼著他耳邊,慢慢地說。
  
  “你……要懷孕?!”他的聲線難得顫抖,分不清是驚訝還是興奮。
  
  “怎麼?你不肯幫忙?”將臉移開,拉開距離,她眯起眼來看他。
  
  “幫,你都開口了,我怎有不幫的道理。”他還求之不得呢!
  
  雖然奉子成婚這種事,他一向不怎麼贊同,但如果是為了能擄獲她,什麼法子都值得一試。
  
  “我們什麼時候試試?”他問,已迫不及待幻想著,擁她在懷裡的情景。
  
  “今夜好了。”為了讓她的父親氣到跳腳,魚容決定放手一搏。
  
  “去你那裡,還是……我那裡?”打鐵要趁熱,這是非常簡單的道理。
  
  “你那裡好了,我那兒有室友,不方便。”魚容說。
  
  “好吧,就我那裡。”孫芴南說著,倏地站起身,隨意將她和他手上的紅酒瓶往旁邊一放,拉起她的手,急忙忙往電梯的方向走。
  
  “幹嘛這麼急?”魚容抗議。
  
  “當然急了,你想想,你大概剩五個月左右的時間吧?我們若不積極、努力一點的話,到時候怎麼讓你的肚子跑出來?看不到肚子,你父親怎可能會相信你?”
  
  其實,他才不管她父親信不信她,最重要的,他可以藉由他是她肚子裡孩子父親的身分,堂而皇之地綁住她一輩子。
  
  魚容躺在床上,紅著臉,急喘著氣,雙眼瞪著天花板。直到這一刻,她仍舊無法相信方才所發生的一切。
  
  “怎麼樣?還……好吧?!”孫芴南躺在她身旁,伸過來一手,將她緊摟在懷中。
  
  親親她的額頭、她的眼睫、她的頰靨、她的小嘴,等到這個吻結束,欲望又被撩起。
  
  “你……還好嗎?!”他又問了一次,從他深邃發亮的瞳仁中,幾乎可以見到她的倒影。
  
  “嗯。”魚容羞怯地點了點頭,這神情和反應若讓所有認識她的人看見,恐怕打死也沒人會信。
  
  “那……可以再來一次嗎?”他的欲望像爆發的火山,也許是因為壓抑太久、渴望太深,一旦獲得釋放,便一發不可收拾。
  
  “啊!”魚容驚愕的張大嘴巴,原來他是屬於野獸派的!
  
  方才那一段令人臉紅心跳的場景,倏地跳現她的腦海,害她羞紅了臉。他們似乎永遠要不夠彼此似的,那仿佛天雷勾動地火的激情,在肢體激烈的擺蕩中熊熊燃燒,仿彿下一秒就算天塌了、世界毀了,也影響不了他們……
  
  原來,這就是做愛!
  
  “你累了嗎?”低頭親了下她的小嘴,孫芴南問。
  
  這多像一句廣告臺詞呀!魚容不禁眨了眨眼,搖搖頭。“還好!”
  
  累倒是不會,只是方才過於激烈,她怕明日一早會腰酸背痛。
  
  “那……”孫芴南誘惑的一手,開始在她的身上游走,四處點燃火苗。“你不是想早點懷孕嗎?我們多運動,會有幫助的。”
  
  拜託!魚容翻翻白眼,推開他到處作怪的手。“我看還是算了,今天就到這裡好了,太過放縱,明天我肯定會無法準時上班。”
  
  “放你一天煆。”他靠過來,親親她的頸子。
  
  魚容被親得發癢,咯咯笑著。“開什麼玩笑,多放一天假,我豈不要錯失很多做生意的機會?”
  
  “做生意?”孫芴南停止了親吻的動作。“你說的……該不會是繼續販賣我使用過的東西吧?”
  
  他還以為不需要籌足三千萬,她就不會再視鈔票如命了。
  
  “是呀。”魚容笑得十分燦爛。
  
  “魚容。”天啊,他的頭真痛!
  
  “別以為我們有了現在的關係,我就會錯過賺錢的機會。”將他推開,她下床,撿起散落一地的衣物,開始穿了起來。“從今天起,我還得比以前更努力、更賣力地賺錢呢!否則,以後我拿什麼東西來養寶寶?”
  
  “我養得起。”別說一個,就算生十個、百個,他都養得起。
  
  看著她凹凸有致的身軀,漸漸地被衣衫給遮掩,孫芴南深深一歎,美得令人屏息的景致不再。
  
  “你!”魚容停下了穿裙子的動作,轉過身來看他,愣了幾秒,然後撇撇嘴,“我當然知道你養得起,不過,小孩和我幹嘛讓你養?”
  
  拜託,他只是製造小孩時的精子提供者,好嗎?他以為他是小孩的父親嗎?
  
  “這……”孫芴南想了許多話,本想跟她爭論一番,不過經過深思熟慮後作罷。
  
  目前不適宜與她做口舌之爭,先退一步吧!
  
  “算了,還是老話一句,你有需要幫忙時,我隨時都樂於從旁協助。”說著,他也翻身下床,彎身撈起被棄於床邊的西褲套上。
  
  “我會記住你的話,但不會先說謝謝。”謝謝是真的受了幫忙之後,才需要說的.
  
  魚容穿好身上的衣物,挺直腰身看著他的身影。
  
  說真的,他真是個難得的男人,不論是家世背景、外貌長相,還是學識能力,皆是一等一。
  
  若她真懷了他的小孩,那將會是什麼樣的小孩呢?
  
  肯定很聰明,絕對長得很好看,學習能力也一定很強,還有……脾氣呢?是像她一樣沖,有話直說?還是跟他一樣,老奸巨猾?
  
  不,魚容搖了搖頭,最好是像她,要不她肯定要很費神去教導,才能導正那外表看起來溫文儒雅,其實骨子裡卻奸詐得很的壞毛病。
  
  但,她已經懷孕了嗎?
  
  不,八字還沒一撇呢!她想這麼多幹嘛?
  
  魚容搖了搖頭,趕快搖掉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你能送我回去嗎?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單就這件事上,先跟你說謝謝。”
  
  “不用你道謝,送你回去是當然的,就像呼吸一樣,都是絕對自然必要的事。”雖然,他真的非常捨不得送走她。
  
  “謝謝。”魚容對他咧嘴,毫不吝嗇地給予一抹燦爛笑容。
  
  道過謝,她又看了他最後一眼,轉身就朝臥房外走。
  
  “等一下。”孫芴南握住她的手,想起了還有一重要事。
  
  “還有事?”她停下腳步,轉回身來。
  
  “我有樣東西要給你,思前想後,它是屬於你,所以我希望它能一直待在你的身邊,一直陪著你。”他深深地凝視了她一會兒,轉身走向床鋪,由床頭矮櫃裡,取出一個黑色錦緞織成的袋子。
  
  轉身回到她身旁,他執起她的一手。“不准你拒絕,你要求我幫你,我都幫了,現在我只要求你收下它,你應該沒道理拒絕吧!”
  
  “是……玫瑰之心?”她猜,不用打開錦袋看。
  
  “你真聰明,不愧是我所鍾愛的女人!”他在她頰靨上輕輕一吻。
  
  魚容沒拒絕他的親吻,經過了今夜的熱情,她發覺,她非但一點也不討厭他的親近,甚至還蠻喜歡的。
  
  “不能拒絕?”她問。
  
  “不能。”不難看出他的堅持。
  
  “那……好吧!”魚容將東西收下,不再拒絕他的好意。她懂得暫時別惹惱他的道理,她還得靠他來幫她製造小寶寶呢!
  
  孫芴南看著魚容將東西放進皮包裡、才大大地松了口氣。
  
  說實在,他還真怕她又一次地拒絕。
  
  不過,既然她已經收下,那也該是一步一步收網的時候了。
  
  現在就等她懷有他們兩人的小孩,不過前提是……
  
  他得努力趕工製造!
  
  “魚容,我覺得,既然你急著懷孕,而且時間也剩下不到五個月,那麼我們是不是該訂下每個週末的約會呢?我想,最好是你每個週五下班後,就跟我一起回來,我們一起共度五、六、曰,也許我們還可以一起到郊外去度周休二日的假期,聽說放鬆心情會較容易受孕,所以……”
  
  對於口才,孫芴南百分之百有信心,他一向是個很棒的說客。
  
  孫芴南將魚容送回住處,返家一開門,就見到HARRY抱著一瓶香檳,坐在沙發上等他。
  
  “哥,恭喜你了,關於珠寶秀和珠寶展非常成功一事,我已經跟爸和爺爺報告過了,他們要我一定找一瓶香檳,好好的陪你喝幾杯。”HARRY滿面春風,看起來已在客廳等了好一會兒了,卻一聲抱怨也沒有。
  
  “你是真為我慶祝珠寶秀成功,還是你自己有什麼喜訊,急著找人分享?”孫芴南將大門推上,隨手將車鑰匙往玄關的櫃子一放,緩步走過來。
  
  “哥,你還真瞭解我。”HARRY邊說著,邊找來開瓶器和兩個高腳杯,將香檳打開,注入杯子裡。“嘍,給你。”
  
  孫芴南笑睨了他一眼,伸手接過香檳。“說吧,有什麼好事要跟我分享?!”
  
  Harry笑著,先大口將香檳飲盡,再抬起衣袖抹了抹嘴角。“愛琳答應我的求婚了,她決定要嫁給我了!”
  
  “你要我恭喜你?”孫芴南蹙眉,會不會太快了點?
  
  不是認識不到一個月嗎?不用再給彼此多一點時間,瞭解一下?
  
  “哥!”見孫芴南一臉嚴肅,Harry很驚訝,原以為會得到他開心的祝福。“你……不想祝福我嗎?”
  
  孫芴南看了他一眼,這一回換他仰首將杯中的香檳飲盡。“你將想法跟爸爸和爺爺說過了嗎?”
  
  “說了。”Harry很高興地綻開招牌笑容。“就方才借用了一下你的視訊系統,也把珠寶展的事順便向他們報告。”
  
  “爸和爺爺怎麼說?”孫芴南自己彎身取來香檳,斟滿自己的高腳杯。
  
  “他們不反對呀!”他可是第一次想定下來,爸爸和爺爺高興都來不及呢!
  
  “你確定有跟他們說要跟愛琳結婚?”
  
  “這個……”Harry神色一變,舌頭一下子打結。
  
  “沒說?”唉,果然跟他想的一樣。
  
  如果Harry向父親和爺爺說,終於想定下來,以不是遊戲的心態好好地談戀愛,父親和爺爺絕對會舉雙手贊同。但若是結婚的話,就……
  
  大概會覺得他心性未定,一旦結婚很容易會造成離婚的不幸,所以就會要求他拉長戀愛期。
  
  “嗯。”不想在哥哥面前說謊,Harry點頭承認。“不過沒關係啦,這點我會自己回去說服爺爺和爸,我會讓他們知道我是真的很愛愛琳,是真的想定下來了。所以,今晚我是來跟你道別的,我想回歐洲去了,我想帶著愛琳一起回去,我們會先去倫敦見爺爺,然後再到阿姆斯特丹看爸媽,讓他們都見過愛琳,然後我們就開始準備婚禮。”
  
  “你不再考慮一下?”孫芴南是很樂於見到弟弟回歐洲去,但不免為他的衝動決定感到憂心。
  
  “你不想祝福我和愛琳?”這話聽在Harry的耳裡,有著不同的解讀。
  
  “你想到哪去了?”孫芴南槌了他的胸口一記,“如果你覺得自己已經準備好了,我當然會祝福你!”
  
  希望真是如此。
  
  “我當然準備好了!”Harry大聲說。
  
  

 

 
【第十章】

 又是一個周休二日假期,魚容跟孫芴南兩人開著車,由國道一路南下,當他們來到位於南投縣的集集小鎮時,夜已經深了。
  
  孫芴南將車子開進一家民宿,兩人做過訂房確認後,很快地就住進預訂的房間。
  
  夜更深,尚無睡意的兩人,索性一起窩在寬大浴室的按摩浴缸裡,一起泡澡。
  
  “說真的,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到集集。”魚容坐在他的雙腿間,歎著氣,享受他溫柔的頸背按摩服務。
  
  “真的?”孫芴南揉捏她頸背的手,有點走調,開始不專心地往下移動。
  
  “嗯。”她點點頭,仍閉緊雙眼。
  
  他吻上她誘人的頸子,然後一路往下,吮吻著她的鎖骨,還有鎖骨下令他銷魂的飽滿渾圓,再以一手掌滿。
  
  “喂,你的手!”魚容馬上抗議,但不敵他的力量和肢體上的動作。
  
  一個翻身,他將她壓在身下,開始瘋狂地吻著她,直到兩人都嚴重缺氧,他才戀戀不捨地分開。
  
  “我真懷疑,我這輩子永遠要不夠你。”他說著,雙手擒住她渾圓的臀,撐開她的雙腿,以一記有力的進佔,宣告他的渴望和所有。
  
  “嗚……”魚容的嘴裡發出鳴嗯聲,緊咬著雙唇,強迫自己不發出令人臉紅心跳的激烈呻吟。
  
  孫芴南似乎不打算放過她,執意逼出她最原始的渴望。一陣強過一陣的佔有,都直抵她最敏感的中心,逼出她的顫抖,逼得她忍不住張嘴,讓一聲強過一聲的美妙天籟,盈滿整個浴室。
  
  “我喜歡聽你的聲音。”她的聲音對他來說,無疑是最佳春藥。
  
  他說著,加快衝刺,直到將兩人同時送進天堂的頂端,讓無數的愉悅分子在兩人體內爆散開來……
  
  有一?那,兩人的腦子都是空白,只能以彼此的心律,確認他們還活著。
  
  慢慢地,慢慢地,他們由天堂重返人間,一個翻身,孫芴南抽離自己,將魚容重新摟在懷中。
  
  他愛極了她此刻全身腓紅的模樣,那是被他徹底寵愛過的鐵證,證明她屬於他。
  
  “容。”經過這段時間相處,現在私底下他常這麼喚她。
  
  “嗯?”魚容閉著雙眼,感覺有點疲憊,最近這段時間,她常有容易累、睡不夠的困擾。
  
  “下週一我得回倫敦一趟,然後再轉往阿姆斯特丹。”孫芴南的一手掬著水,緩緩放到魚容的胸口,讓溫熱的水暖和她的身子。
  
  有時他還真討厭自己的敏銳。今天臨出門侍,父親來了通電話,說HARRY和愛琳在倫敦吵了開來,Harry失蹤,愛琳則哭得死去活來。
  
  “家裡有事?”魚容問。
  
  雖然孫芴南從沒提過家裡的情況,魚容對他家的瞭解也僅止於他有個弟弟叫HARRY,這還是因為上一回珠寶秀牽扯到模特兒愛琳,他才提起。
  
  而她瞭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也就沒想過要問。
  
  “是的,HARRY又惹了點麻煩。”孫芴南照實以告。
  
  “那就去吧!”她沒理由要求他,不是嗎?
  
  “那……下次的周休二日之約?”如果一直找不到HARRY,那他可能會留在歐洲一個星期以上。
  
  “就取消吧。”她很爽快地說,雖然心裡也有著淡淡的不捨,但他又不是跑去玩。
  
  “說得這麼瀟灑?”好像她一點都不會捨不得一樣。這點讓孫芴南有點不悅。
  
  “要不然呢?我總不能過分地要求你不要回歐洲吧?”打了個嗝,魚容趕緊搗住嘴。
  
  就說她最近身體怪怪的。
  
  “聽你的口氣,好像一點都不會捨不得?”孫芴南明知自己在挑毛病,但還是忍不住質問。
  
  他說話的口氣讓魚容火大。她雙手撐著浴缸,翻過身來瞪他。“是,我就是不會捨不得,那又怎樣?從一開始我就說得很清楚,我是不可能會對你……唔……唔唔……”
  
  她被吻住,吻得突然,吻得激情且狂野。
  
  孫芴南的一手掌住她的後腦,控制住她所能逃掉的所有可能,執意挑起她的熱情,讓她全身的每一吋肌膚,都充斥著他的氣息。
  
  再一次地,浴缸裡又彌漫起濃濃激情,和不斷討饒的聲音,她又再次失控,癱軟在他的身下,直到氣息漸漸平復。
  
  “你呀,就不怕對我過於不在乎,我會像其他男人一樣,真的去找幾個女人玩玩?”他笑睇著她,從她的體內退出。
  
  魚容將嘴噘得半天高。“若真是那樣!我也沒辦法!”
  
  但她的心裡卻很篤定,他不會。
  
  “你除了壞脾氣之外,還有嘴硬。”拿她沒轍,孫芴南笑著親親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將俊臉靠向她的耳邊。“還沒有消息嗎?”
  
  他這麼努力,除了周休二日之外,平日也常常找藉口將她拉回家,算算日子,也已經有兩個多月了吧?
  
  她肚子裡會不會已經有他的小寶寶了呢?
  
  “什麼消息?”沒頭沒尾的問,會聽得懂才怪!
  
  “你說這裡會不會……”他的一雙大掌輕輕落在她的小腹上,“已經有我的小寶寶了?”
  
  “啊?!”是呀,她怎麼給忘了呢?
  
  一向精明的她,怎麼反而忘了這麼重要的事?
  
  上上個月,她的好朋友很準時來報到,上個月則……
  
  這個月……啊!她該不會已經……
  
  公寓裡,魚容和花蘋兒難得坐下來聊天,一人躺在一張沙發上,魚容抱著抱枕,花蘋兒盤著雙腳。
  
  “你說什麼?”花蘋兒發出尖叫聲,不僅當場表演起嘴巴噴水,還嗆得咳嗽不停。
  
  “我懷孕了。”似在談論天氣一樣平常,魚容的聲音沒有高低起伏。
  
  “魚容!”花蘋兒終於止住咳嗽。“你是不是被怎麼了?或是遇到什麼不幸的事?”要不,怎會懷孕?
  
  從沒聽說過她交男友呀!還有,從她的言談之中,應該比較傾向不婚吧?
  
  沒有男朋友、沒有追求者,卻懷孕了,除了遇上強暴犯之外,還能往哪個方向想?總不會像聖母瑪利亞一樣,處女生子吧!
  
  魚容翻翻白眼,狠瞅著花蘋兒,“花瓶,你才會被怎樣吧?我怎可能會被怎樣!”
  
  真可惡,居然懷疑她遇到性侵之類的事。
  
  “但是,你說你……”
  
  “我懷孕了!”雙手叉腰,魚客由沙發上站起,又說了一次。
  
  今天下班後,她到過地區的婦產科檢查,證實了她的懷疑。醫生告訴她,孩子將近七周大。
  
  “對呀、對呀,你懷孕了,你自己說的,我當然會猜你……”
  
  花蘋兒哇啦哇啦的喊,魚容本以為耳根將好一會兒得不到清靜,沒想到祈恩突然冒出來,打斷了花蘋兒的話。
  
  “誰懷孕?!”似乎已成慣性,江祈恩才開門進屋,就加入她們的話題。
  
  但唯一不同的是,今晚祈恩的身後多了一個人。
  
  或許是目前的話題太過勁爆,讓祈恩全然忽略了那個人的存在。
  
  “還有誰?剛剛魚容居然告訴我說她懷孕了!”花蘋兒的話才剛脫口,祈恩身後馬上閃出個人,氣憤地沖到魚容面前。
  
  “她說的是真的嗎?”麥淑媛來找魚容,在樓下巧遇剛回來的祈恩,於是就跟她一同上樓。
  
  “你是誰呀?幹嘛對魚容凶巴巴的!”花蘋兒擋在魚容身前。這是她可愛的地方,總會在朋友危急時挺身而出。
  
  祈恩偷偷溜上前,伸出一手將花蘋兒拉到一旁。
  
  “她是魚容的媽啦。”祈恩非常非常小聲地說。不能怪花蘋兒,上一回魚容的媽找來時,花蘋兒剛好不在。
  
  “喔,原來是魚媽媽。”花蘋兒不好意思地點了個頭,但想了下,又覺得不對。“但,就算你是魚容的媽,也不能對她凶巴巴的吧!”
  
  “祈恩,你跟花瓶一起到外面散步一下,順便幫我買瓶柳橙汁回來,好嗎?”魚容藉故支開兩人。
  
  看來,是到了親情了斷的時候了。
  
  就讓母親將她懷孕的消息傳回家浬去吧!然後她就贏了,父親會按照她所想的,氣到面紅耳赤,並在最短時間內,跟她斷絕父女關係,從此,她獲得自由,不再跟魚家人有任何關係。
  
  “蘋兒我們走吧,下樓去散散步,順便幫魚容買柳橙汁。”祈恩拉著花蘋兒,很快地往門外退。
  
  在門合上的?那,還可聽到花蘋兒的抗議聲:“祈恩,你急著拉我離開幹嘛?我們這樣放著魚容和她媽在屋子裡,萬一魚容被欺負的話,怎麼辦?”
  
  門板緩緩地合上,阻隔了屋裡屋外的人。
  
  待屋子裡只剩下母女兩人,麥淑媛立刻迫不及待地開口問:“你懷孕了?”
  
  “是。”魚容沖著她笑笑。
  
  “多大?”麥淑媛腦中盤算著另一事。
  
  “醫生說六、七周。”魚容看著她面色深凝的模樣,大約已能猜出她心裡的打算。
  
  “拿掉!”麥淑媛冷聲命令。
  
  “不。”魚容簡短地回她一個字。
  
  “你到底知不知羞恥呀!居然想未婚生子,讓孩子掛上個父不詳的記號!”麥淑媛吼著,抬高一手,眼看就要掃下一巴掌。
  
  魚容不閃不躲,一點也不畏懼。“就算未婚生子,將來讓我孩子掛上父不詳的記號,也好過嫁給卓子雄那樣的人渣。”
  
  “你!”麥淑媛氣得發抖,想了下,忽地腦袋開竅,“你是故意的?”
  
  “沒錯。”魚容的眸光、表情、語調都很冷。
  
  “你會後悔的!你父親會跟你斷絕父女關係!”麥淑媛撂下最後的威脅。
  
  “我知道,但我不稀罕,他跟我斷絕關係,我求之不得,因為那代表了今後我跟你、他和整個魚家,都再也沒有任何關係。對我而言,我和他之間的戰爭還是我贏了,他永遠也無法再罷布我。
  
  “你……”麥淑媛被說得啞口無言,但就是不甘心,“你要放棄和你父親的關係,你知道你會失去什麼嗎?你會損失多少錢,你知道嗎?你爸爸半分財產都不會分給你!”
  
  “我不在乎。”魚容笑睇著她,笑得非常無力。
  
  原來她母親在乎的,還是金錢。她永遠把錢擺在第一位,勝過她好多好多。
  
  “你是瘋了嗎?”麥淑媛開始動之以情,“容,你聽媽說,你爸會給你的錢,足夠你花一輩子花不完呀!還有,還有在大雅的一大塊土地,你想想這些東西,想想你的生活。乖,聽媽說,媽幫你安排一家熟識的醫院,你把孩子拿掉,媽跟你保證,不會有人知道,你爸不會知道,卓子雄也不會知道,你聽媽的,聽我的,聽……”
  
  “閉嘴!”魚容突然大吼,嚇住了麥淑媛,讓她閉嘴。
  
  “說穿了,你在乎的還是你自己的生活、你的錢,還有你……”魚容氣得渾身劇烈顫抖,再也說不出話來。
  
  深深吸了幾口氣,她感覺自己的心已經死了。
  
  “你回去吧!隨便你怎麼跟他說,最好就照實說我懷孕了吧!”轉過身,魚容走了幾步,腳步頓了頓。“你從來沒像一個媽媽疼愛女兒一樣的愛過我,所以,從這一刻起,我再也沒有家人了。”
  
  轉過身來,魚容看了麥淑媛最後一眼,唇邊浮現一朵釋然的笑。“回去的時候記得幫我把門關上,我累了,再見。不,希望永遠不見!”
  
  她進房間去,砰一聲關上門,同時斷絕了親情的關係。
  
  果然,在魚容和母親攤牌的隔天,魚容的父親就買下幾家報紙半版的廣告,大幅刊登與她永遠斷絕父女關係的訊息。
  
  於是,她向公司的人事室請了兩天假,手機也關機兩天。
  
  第三天,她才一如往常的到公司上班,但免不了的,總會碰上最討厭見到的人。
  
  一早,蘇治平就跑上樓來,出現在她的辦公桌前。
  
  “有什麼事嗎?”魚容看都懶得看她一眼,更別說聲調冷得像冰塊。
  
  “呃……”有了上一回被直接踢中命根子的教訓、蘇治平深深明瞭她是個惹不起的人物,現在不僅不敢再對她有非分之想,甚至能離她多遠就多遠。
  
  “有什麼事?”魚容又問了一次,這次有抬起頭來,但臉色極差。
  
  蘇治平連退開數步,“沒事!不,是有事!”
  
  “到底是什麼事?”他要敢再對她說些五四三的,她絕對會拿高跟鞋K他。
  
  “呃……”蘇治平咽下一大口唾沫,一生玩過無數女人的他,真的是首次遇到會令他害怕的女人。
  
  “快說!”心情惡劣到極點的魚容,用力一吼。
  
  “前兩天,執行長有打電話進來,他一直找不到你,撥你的手機又在關機狀況,而且說你住處的電話也不通,他很擔心,留了許多留言給你,卻又等不到你的回應,所以他要我今天若見到你來上班,就告訴你,他今天會回到臺灣。”
  
  說完話,蘇治平一溜煙的轉身跑走,看得魚容一愣,忍不住噗一聲笑了出來。
  
  笑出來是好事,笑出來代表心裡某一部分的抑鬱已消失。
  
  她抬起頭來,看著亮晃晃的日光燈管一會兒,然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皮包,由裡頭掏出手機來。
  
  打開電源按鍵,她進入自己的留言信箱,聽著這幾個月來,跟她總是融為一體的男人的聲音——
  
  嗶,現在應該是臺北時間晚上八點三十一分吧?魚容,你去哪裡了,為什麼不接電話?你會想我嗎?我好想你,己經整整四夭沒見到你,真的好想你,就算聽聽你的聲音也好。如果你聽到留言,趕快回我電話,放心,電話費算我的!
  
  嗶,現在剛過臺北時間九點五十分,魚容,為什麼你的手機還是沒開機?你在做什麼呢?如果有麻煩,千萬別忘了我。
  
  嗶,已經十一點了,魚容;你上床睡覺了嗎?如果你只是累了,上床睡覺了,才沒聽到我的留言,那我才稍稍可以放心,希望你有個美夢。
  
  嗶,你那裡是午夜十二點了吧?你回家了嗎?方才我撥你住處的電話,總是電話中,你沒事吧?別嚇我,好嗎?趕快回我電話。
  
  嗶,我一夜沒睡,擔心你,現在大概是臺北時間九點十五分吧?我方才撥過電話進公司,人事室說你請假,魚容,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嗶,我決定了,我暫時無法管Harry的事,我馬上趕回臺灣,就搭最近的一班飛機回去,我得馬上見你,沒見到你我永遠難安心。別再懲罰我了,我最愛的魚容,我們晚上見,不管你發生了什麼事,都答應我,跟我見面,我們見了面再談。
  
  嗶,魚容,我現在在機場,馬上就要登機,你聽我說,我搭……
  
  聽到這兒,魚容再也沒勇氣往下聽,泛紅的眼眶蓄滿水霧,是感動、是激動、是無法平復的情緒。
  
  她何德何能呀!竟能讓一個男人如此愛她,雖然遠在萬裡之遠,仍對她牽腸掛肚!
  
  在這?那,她心裡某個高築的牆,自以為自己會永遠無動於衷的冷漠、崩裂了、瓦解了,融化在他的深情之中。
  
  回想孫芴南在她手機中最後一通的留言,魚容算准了時間,離開辦公室後,先去買了份豐盛的晚餐,然後愉悅地提著餐點,來到孫芴南的住處,想給等會兒趕回來的他一個驚喜。
  
  站在屋前,往屋裡看了眼,她本想靜靜地站在屋簷下等他回來,卻意外發覺門沒關好。
  
  “他……回來了嗎?”深吸了口氣,魚容綻著燦爛笑容,想也不想地推開門往內走。
  
  由於這幾個月來的親密交往,對這屋子,魚容已相當熟悉。
  
  進到客廳,她先將手上拎著的食物放到茶幾上,接著再往樓上走。
  
  為了給他一個驚喜,她光裸著一雙腳,躡手躡腳地往這幢建築最上層,孫芴南的臥房走。
  
  來到房門口,她發覺房門未完全合上,臥房裡暈黃的燈光,透過門縫流洩出來。
  
  難得有心情想扮演調皮的情人,魚容伸手準備推開門,給他一個驚喜。
  
  誰知,手才剛搭在門板上,門裡卻突然傳出讓人臉紅心跳的呻吟聲——
  
  “呃、呃、啊……不行了,我不行了,啊……”
  
  瞬間,魚容整個人僵住,似兜頭讓人澆下一整桶冰水。她臉色刷白,全身在顫抖,一顆心正失速地墜落,墜到無底的深淵。
  
  她非常用力地咬住嘴唇,再以雙手搗住嘴巴,才阻止自己哭出聲來。
  
  她……被騙了嗎?被他的深情、他的溫柔、他的呵護備至所騙了嗎?
  
  這一刻,魚容已無法判斷了。
  
  回不去了……她感覺自己好脆弱,再也回不去以前那個什麼都不信,不相信愛情,不相信男人有真情,不相信人跟人之間有真心,只相信自己的魚容。
  
  她揉了揉眼,將淚水吞下,想著他在她手機裡的留言,實在無法相信他是這樣的男人。
  
  好,拆穿他,勇敢地面對一切吧!
  
  就以面對父母親的勇氣,勇敢地面對他,就算分手,也要分得乾乾淨淨!
  
  砰的一聲,她用力推開門,力道之猛烈,嚇壞了床上的一對男女。
  
  女人先是尖叫,男人接著趕緊拉來被單,裹住兩人。
  
  “你……是誰?”男女異口同聲問。
  
  “你們是誰?”魚容也嚇到,不是他!不是孫芴南!
  
  “魚秘書?!”床上的女人——愛琳,終於認出了她。
  
  “愛琳?!”魚容也認出她來。
  
  好尷尬,好丟臉,乾脆讓她死了吧!
  
  但,還有更丟臉的——
  
  “你們在幹什麼?”
  
  孫芴南果然收到了一個大驚喜,這個驚喜在往後的十年裡,讓他每每想起,都笑得捧腹彎腰。
  
  好不容易送走了Harry和愛琳,孫芴南折回屋裡來,走到魚容的身後,張開雙臂圈緊面窗而立的她。
  
  “你方才誤會了吧?”他的另一長項是眼尖,方才見她站在臥房門口,眼眶泛紅、閃動淚光,他就知道,她一定誤把床上的Harry當成他,以為他跟別的女人搞在一起。
  
  天啊,他這麼愛她,怎可能會要她之外的女人呢!
  
  “嗯。”魚容鮮少這麼坦誠,點了點頭。
  
  孫芴南將雙手移到她的肩上,將她整個人轉過來,與他面對面。
  
  “我看啊,你對我還真沒信心。”他有點無力地笑著說,用手指用力地彈了她的額頭一下。
  
  魚容沒否認,這是她的缺點,恐怕得花很多時間,才能改得過來。
  
  “Harry那臭小子,害我被急召回歐洲找他,結果他卻想通了,逕自跑來臺灣跟愛琳求和,真是愚蠢又幼稚到無可救藥的傢夥!”
  
  還害他的魚容差點誤會他!
  
  “他就是你弟弟Harry?”好糗!
  
  “是,同父異母,所以他長得一副洋人模樣,像我小媽。”孫芴南概略地介紹了下。
  
  “小媽?”魚容只挑重點聽,難道他還有大媽?
  
  他家也跟她家一樣,父親除了正牌老婆,還養了兩三個小老婆?
  
  “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Harry的母親是他們離婚好幾年後,才和我父親認識,一年之後才嫁給我爸,隔一年生了HARRY。”
  
  “原來!”輕輕一歎,魚容覺得很慚愧,她沒有他的陽光,在面對同父異母的兄弟姊妹時,她也無法像他喜歡HARRY、照顧HARRY一樣地對待他們。
  
  “別說這些了。對了,你消失了整整兩天,害我擔心極了。”他傾過臉來,親親她的額頭。
  
  “我……跟我家完全斷了。”她猶豫了下,決定坦然地告訴他,然後一個轉身,暫時退出他的懷抱。
  
  她走向沙發,撈起皮包,抽出裡頭的一張報紙,遞給他。
  
  “哇,這麼誇張?”孫芴南馬上看。
  
  報紙裡寫得好嚴重、好無情,說什麼老死不用相見,永遠斷絕父女之情……
  
  魚容拉拉他的衣袖,“我是過來問問你,你……”
  
  “我怎樣?”他將報紙往後一扔,雙手抱緊她。
  
  “收不收留無家可歸的孩子。”她問。
  
  “你嗎?”他朝著她眨眼。
  
  魚容咬著嘴唇點頭。
  
  孫芴南笑了出來,“一般來說,是不收留的,但物件如果是你的話,是可以考慮考慮。”
  
  “這樣嗎?”見了他的笑容,魚容的心情全然開朗了起來。
  
  “當然。”孫芴南低頭,在她唇上偷了個吻。“你懷孕了?”
  
  想想,她父親會氣得提前在各大報刊登半版廣告,宣告與她斷絕父女關係,除了懷孕這理由之外,別無可能。
  
  “嗯。”魚容很坦承地點頭。
  
  “那恭喜你了,你可以母憑子貴了,我養你一輩子。”他笑著將她抱緊。
  
  魚容任他抱著,將臉埋在他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不一定是兒子喔,醫生說也有可能是女兒,現在還看不出來。”
  
  “沒關係,沒關係,不管是兒子或女兒我都愛,誰讓我這麼愛他們的母親呢!”
  
  聽著他的話,她抬起頭來看他,拉拉他的衣袖。“喂!”
  
  “什麼?”他低頭與她對望。
  
  “謝謝你愛我!”她無聲地用唇形對他說。
  
  “謝謝你,終於肯愛我了!”他讀出了她的心意,抱起她,高興的繞圈旋轉。
  
  魚容看著他,嘴角綻開最甜美幸福的笑。
  
  她是全天下最幸運的女人,在以為失去了所有時,卻擁有他全然的愛,他的愛將引導她走向新的生活,她也將以不同的心境,去面對往後的每一天。
  
  但有件事絕不能變!
  
  “喂,給我五百八十元。”她說。
  
  “為什麼?”
  
  “我特地幫你帶了晚餐過來,餐費是兩百五十元,計程車資一百五十元,剩下的部分是我的走路工,天知道,我今天穿的這雙高跟鞋很糟,有夠難走路……”
  
  聽她叨叨絮絮念著,孫芴南真想問問上帝,為何他的女人什麼都好,唯獨這個缺點偶爾會讓人受不了?
  
  不過,若缺了精打細算、特別愛錢的性格,魚容就不是魚容!
  
  愛她,也包括她的缺點在內,那才是最完整、最真實的她!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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