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醫界至高無上的「神之手」
  擁有如神—般高超的技術
  也擁有如惡魔一般見死不救的心腸——
  這樣一個極度聰明自信的邪惡分子
  竟然會自貶身價跟一隻毛茸茸的畜生爭風吃醋?!
  沒錯!他就是這麼小心眼
  為了找回她被那場意外奪走的說話能力
  為了彌補她四年來承受的委屈與心痛
  他可以替曾經拆散他們的討厭鬼岳父動手術
  更願意把一千多個日子的思念與眷戀加倍補給她
  但是——要他把這只專門跟他搶女人的神經狗當兒子
  他倒寧可用對付「情敵」的手段好好「伺候」它…

楔子

一道閃電仿佛要劈開黑色的天空般,轟隆隆的聲音極為刺耳,大雨不斷地下著,就像傾盆的大水般,形成一重又一重的厚重簾幕,幾乎快要將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吵鬧、混亂。

  她從來就不知道原來安靜的醫院也可以那麼吵,許多人在她的頭頂上方交談著教她費解的語言,白亮的燈光刺痛著她的眼睛,教她睜不開,一直等到有道熟悉的男人嗓音穿入其中。

  「雪兒,你感覺怎樣?」連元德關心地問著女兒,身為一院之長,同樣也是醫生出身,他心裏非常清楚現在的情況不妙。

  連若雪勉強自己睜開被刺痛的眼睛,她覺得渾身冰冷,覆蓋在身上的毛毯根本就不足以溫暖她打從骨子裏透出的寒冷,她可以感覺得出有重要的東西正從她的身體中逝去,她從毛毯中伸出白嫩的纖手,握住了父親的寬掌,哽咽地向他祈求著:

  「我好痛……我的肚子好痛……救救我……救救我肚子裏的孩子……我不想失去他……我不想……」

  連元德反握住女兒的手,輕歎了聲,「不要傻了,孩子,現在你的情況緊急,保住你的性命要緊,管不著你肚子裏的孩子是否能夠保下來,再說,這個胎兒原本就不應該被保留——」

  「不……不……爸爸,我要這孩子……這是他留給我唯一的禮物,我想要這孩子……爸爸,不要謀殺這孩子,我要他……」她掙扎地起身,揪住了父親的衣袖,哽咽地再次祈求道:「求求你,我要他……」

  連元德皺起眉頭,「你這是何苦呢?那個男人根本一點都不值得你留戀,他——」

  「我要我的孩子……」她含著淚搖頭,說出了自己堅定的選擇,她只是想要孩子,與其他無關。

  他一口喝斷了她的依依不捨,「再拖下去,你會沒命!」

  她聽不進父親苦口婆心的勸說,只是一味地求著:「救我的孩子,爹地,救他……救我的孩子……」

  聽到她喊出「爹地」兩個字,連元德一顆身為父親的心被撼動了下,自從她開始覺得自己長大以後,就再也不曾用這兩個字喊過他了,不過,殘酷的事實仍舊不許被忽視,他搖頭歎息道:

  「別傻了!雪兒,太晚了,已經太晚了!胎兒已經脫離母體,現在必須替你引產,不能再拖了!」

  「不,你騙人,孩子還在,我能感覺到,他還活著,活生生的在我體內,我不能放棄,絕對不能!」她哽咽著,熱淚滾下冰冷的臉頰。

  「雪兒,孩子已經死了,睡吧!一覺醒來之後,就什麼事情都結束了。」連元德輕撫著女兒額際微濕的秀髮,心疼地說道。

  「不……」她咬著唇低吟出聲,無法逃脫黑暗的漸漸籠罩,教她只能無助地閉上雙眼,唇畔逸出最後一聲悲傷的嚶嚀。

  她不要結束……她不要啊!

  「孩於,你放心吧!爹地會保護你,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從今以後,不會有人再提起了。」連元德凝視女兒蒼白的臉蛋,掩不住身為父親的慈祥神情。

  在沉入深邃的黑暗之際,她依稀聽見了父親斬釘截鐵的保證,卻再也沒有力氣說話,只有一顆晶瑩的淚水冷不防地滑落她蒼白的頰畔,絕望地跌墜,然後破碎……

 

 

 

第一章

 四年後美國紐約

  他是神。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否定他在醫學界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他有著超越現代醫學的見識,他如神一般的手術技巧,教人們歎為觀止,人們給予這雙手一個稱呼,那就是——「神之手」。

  四年前,他以神秘的身分出現在美國的醫學界,以其如神般絕妙的技巧引起了各方的關注,在有人刻意的援助之下,他得到了世界上數名權威醫生的教導,經過短短的四年,現在他的醫術已經無人能及。

  與一般醫生不同的是,他並不屬於某間醫院或機構,而是在收取了想要的金額之後,替前來求診的病人醫治。

  這樣的方式使他游定於世界上各大知名醫院,隨著他成功醫治病人的案例不斷累積,從來沒有失敗過的他身價也跟著水漲船高,捧著大筆金錢求他開刀診治的病人已經多如過江之鯽,卻不見得都能夠獲得他的垂青。

  在人們的眼匠,他擁有如神般的高超技術,卻同時也擁有如惡魔般見死不救的心腸,這個男人,他的名字叫騰開。

  他就像隱士般深居簡出,身分如謎,想要與他接觸就唯有將資料送給他旗下的專員處理,然後交由他過目。在人們的眼中,他是神;在那些有錢怕死的權貴眼中,他更像是被派來拯救他們的上帝。

  傳說他擁有的財富多不可數,想要接近他的女人只怕已經從美國東岸的大西洋排到西岸的太平洋去了,不過,除了少數幾個被他臨幸,用來滿足個人的生理需求之外,從來沒有人可以得到他真心的喜愛,一如他的行事風格帶給人們冷情少愛的感覺般。

  「這份病歷表是什麼時候送過來的?」

  午後,晴朗的天空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灰色雲光,騰開特地將手下召喚至身邊,在他的手裏正持著一份卷宗夾,他故作漫不經心地將它丟在桌上,示意手下將內容看清楚。

  身為騰開麾下的第一專員,菲力浦已經被訓練得非常冷靜,他知道唯有如此才能久留在老闆的身旁,他拿起卷夾翻開一瞧,立刻就有了答案,他頷首微笑道:「前天早上,不過依照慣例,凡是沒有預約的客人我們一律不予以接受,騰先生,因為你曾經下達過這個命令,所以我們並沒有將這份病歷歸入檔案,請問有什麼不對勁嗎?」

  「沒有不對勁的地方,只是太教我訝異了。」一抹深沉的眸色閃過騰開的眼底,他頓了一頓,似乎在心裏猶豫了片刻,才又問道:「這份病歷的委託人……叫什麼名字?」

  「連若雪,她是病人的女兒。」菲力浦知道老闆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因為,在這份病歷上只登載了病人的資料,委託人的書信一向由他保管。

  「嗯,我知道了。」騰開眯細了黑眸,似乎對於這個名字並不是像表面上一樣毫無反應,他抽走了那份病歷,淡聲道:「把其他的事情都推掉,我要專心研究這個病人的情況。」

  「是。」菲力浦嘴裏雖然這麼回答,不過,對於老闆不尋常的反應,說實在話,跟在他身旁快要三年了,還真是沒見過像今天這樣的例外,仿佛在他的眼眸之中多了一絲絲……情感。

 

 

  臺灣臺北

  春寒料峭,乍暖還寒,樹枝頭抽出了新綠的芽,徐風吹過一片平整的草地,美麗的女子坐在白色的涼椅上編織著淺藍色的毛線,一隻雪白的狗兒就像布偶似地趴在草地上,動也下動地納著涼。

  「弟弟,吃飯了!」一位體型敦胖的婦人端了個天藍色的小狗盆走出庭院,立刻就看到一團小白球飛也似地滾過去。

  「汪汪……」

  婦人將狗盆放到草地上,笑斥道:「真是的,你這只狗兒子不知道前輩子修了什麼福,竟然能夠跟到像小姐這麼好的主人,多吃點,今天李媽媽我特別給你加菜。」

  「汪汪……」毛茸茸的小白球似乎聽得懂人話似的,興奮地大叫了兩聲之後,繼續埋頭在盛著美味佳餚的碗盆中。

  婦人笑瞪了狗兒一眼,轉頭望向美麗的女子,遲疑了半晌,終於忍不住內心的好奇,開口問道:「小姐,老爺在醫院不知道情況如何?你說的那個厲害醫生真的會救他嗎?」

  連若雪微微一笑,似乎對於這個問題挺傷腦筋的,所以她決定不予回答,聳了聳纖肩,繼續編織著手裏的毛線衣,直到幫傭的李伯母走遠之後,才停下手裏的工作,若有深思地抬起頭。

  他真的會回來嗎?

  他會吧!在命人送給她這樣的訊息之後,他應該不會突然反悔,對她的父親見死不救吧!,

  雖然,她心裏非常清楚有某部分的自己並不希望見到這個男人,可是,另外有一部分的自己卻由衷地期盼他的出現。

  她想,是為了父親每況愈下的病情吧!如果說,她對他還抱持著其他不該有的想法,說到底大概也只是……懷念罷了!

 

 

  機場大廳裏擠滿了媒體記者,他們個個都使出了渾身解數,只為了能夠順利採訪到此刻被人群團團圍住,滿臉不耐陰沉的男人。

  「騰先生,請問您為什麼會回來臺灣?是為了要定居嗎?」記者甲拿著麥克風緊緊地追在後面。

  「騰先生,聽說您婉拒了某國政要的求診,堅持一定要回來臺灣,是否為了某位重要的人物?能否請騰先生透露一下?」記者乙手裏的答錄機高高舉過眾人的頭頂,生怕被淹沒在人海之中。

  「騰先生……」鎂光燈不停地閃爍。

  「請問騰先生……」攝影機也如影隨形地跟著,只怕漏拍了重要鏡頭,他們似乎沒有發現那個被團團包圍住的男人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一群揮之不去的擾人蒼蠅。

  騰開高大修長的身形在人群之中顯得分外搶眼,對於接二連三的訪問,他平靜地一句話都不說,實際上,他是根本就不屑搭理這些人,只想要趕快脫離這一場被轟炸的夢魘。

  「到底是哪個白癡告訴這些媒體我回臺灣的事情?簡直找死!」一關上車門,騰開立刻破口大駡,一定是有人想要看他好戲,才會把他的行程告訴媒體!

  騰開險些忘了夢幻俱樂部裏的那些人都有唯恐天下不亂的怪癖。

  前來接機的是傅心宇,因為出了一個很會與媒體打交道的大哥傅少麒,所以,對於眼前的熱鬧狀況他早就見怪不怪了!

  「開,你現在的身分不同於以往,難道你不覺得自己有義務滿足他們的好奇心嗎?瞧,他們現在還派車在跟著咱們呢!」

  騰開冷哼了聲,乾脆雙手抱胸,來個閉目養神,相應不理。「想辦法甩掉他們,我現在只想去一個地方,下想被人知道。」

 

 

  他回來了……

  從來就不知道他分明立體的五官在電視螢屏上竟然如此上相,他緊抿著薄唇,剛毅的臉龐顯得分外冷峻,一副黑色的墨鏡遮掩住他銳利的視線,卻仍舊可以看出他對記者的一再詢問感到不耐煩。

  他回來了!

  連若雪跪在電視前,美麗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盯住了新聞報導,纖細的玉指不敢置信地輕撫著螢屏,心裏對電視裏的男人感到一絲曾經的熟悉,卻又仿佛不太真實。

  忽地,她揚起玫瑰般的唇辦,幽幽地笑了。她父親的病有希望了!只要騰開肯救他,就絕對不會有問題。

  叮咚……

  門鈴聲打斷了她的沉思,連若雪心裏納悶會是什麼人來訪,恰好李伯母出去買菜不在,她只好自己走出去開門。

  打開了大門,她拾起美麗的眸子望向來人,一瞬間,她唇畔淡淡的微笑僵凝了,黑色的瞳眸之中映著一尊方才在電視上看到的高大身影,充滿男性魅力的剛毅臉龐懸掛著一抹她從未見過的冷淡笑意。

  「咱們又見面了。」他低沉的嗓音仿佛可以震盪人心。

  她深吸了口氣,努力不教他看出她內心的無措,他突如其來的造訪對她而言,內心的驚訝與措手不及遠遠多過於其他情緒。

  連若雪勉強自己勾起一抹微笑,退身讓他進來,她知道現在的自己並沒有權力可以拒絕,她有求於人的處境已經替她做了最壞的決定。

  她似乎被他的突然造訪給嚇壞了!騰開冷笑地心想,隨著她的退後,他一步步侵略性地逼近,跟隨著她的腳步來到了寬敞的客廳。

  她並沒有回頭,卻能夠聽見他的腳步聲就離自己不遠,心湖揚起了一絲不平靜的思緒,險些以為……自己已經忘了他了呢!

  原來,那不過是她心裏自私的期盼,盼望自己能夠將他,以及曾經一切過往忘得一乾二淨,如此,她才會真正快樂。

  連若雪站定回眸,勾起瑰嫩的紅唇,微微地笑著,直視著眼前的男人,目光卻是空茫茫的,仿佛刻意忽視他在她內心深處掀起的洶湧浪濤。

  她一如他記憶中那樣美麗白淨。騰開毫無避諱地直視著她,「看來你還記得我,不是嗎?雪兒,要不然,你不會千方百計與我接觸,只為了請我替你父親開刀,是嗎?」

  她猶然微笑著,點了點頭,不發一語。

  對於她過分平靜的回答方式,騰開心裏感到極度不滿意,「我原本還以為自己前腳一走,你後腳就跟著把我給忘了!沒想到,我在你心裏還是有分量的,真是沒想到!」

  聞言,她唇畔的微笑稍稍地收斂了一點,心窩兒被他充滿恨意的話語給螫得一疼,既不點頭,也不搖頭,望著他,失去焦距的視線終於有了一點點交集,在他依舊俊美的臉龐上,尋找一絲往昔的溫柔。

  可惜,她沒找到。

  「為什麼不說話?雪兒,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恨我,告訴我,告訴我你到底有多恨我?」他直直地勾視住她,語氣之中充滿了濃濃的自嘲。

  她搖了搖頭,低頭斂下美眸,似乎在逃避他強勢的追問,以及冰冷卻又灼燙她心房的視線。

  「你不恨我?是真的嗎?我不信,連若雪,你不可能不恨我利用你父親的病情來要脅你答應我的條件,說!說你恨我!」彷佛她的恨意將成為他賴以為生的養分一樣,他急切地勒索著。

  她扯開嘴角,神情悲傷地笑了。輕輕歎了一口氣,連若雪抬起白淨的臉蛋,緩緩地揚起纖細的素手,舞動著屬於手的語言。

  「現在的我,只是一個啞巴。」

  無論騰開究竟有沒有看懂她利用手語所表達的意思,在那一瞬間,他都愕然了!

  她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不,不是她究竟對他說了什麼話,而是,她為什麼要用手語對他說話?!難道——

  「難道,你就真的那麼恨我?恨到連開口對我說話的力氣……都省了嗎?」他一字一句都像是鋒利的刀劍般,緩緩地從齒縫中進發而出。

  「不,你誤會了!」她擺弄著手語,搖了搖頭,輕咬著嫩唇,白淨的小臉恬靜之中透出一絲心傷,「我真的沒有辦法說話,你看不懂手語是嗎?沒關係,那我用筆寫。」

  她拿起了平常隨身的小牛皮背包,從裏頭拿出她平常利用來與別人溝通的小本子與筆,旋出了筆心,筆尖才剛觸碰到精緻的紙面,就聽見一聲低吼從他的胸腔內震出,把她嚇了一大跳。

  「別寫了!」

  他大掌一揮,將她手裏的小本子連同粉桃色的鋼管筆都一起打掉,沉驚的黑眸不敢置信地瞪著那滾動到角落的筆,以及那一頁頁翻動的本子,一直翻動到最後一頁,啪啦的書頁聲停止了。

  這時,他看見了寫在那一頁上的字句,就算他心裏不想讀,可是,那一行行娟秀的字跡依舊無法停止地躍入他的腦海。

 

  對不起,我不能說話,請問你知道地圖上這條路怎麼走嗎?

  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我真的不能說話……

  對,我是啞巴,請問,你知道這條路怎麼走……

  對不起,耽誤您寶貴的時間,我再去問問別人吧!

 

  到底,那天她費了多少筆墨,才問到了自己想走的正確方向?一頁頁,都寫滿了她匆促卻仍舊工整的詢問字句,被迫承認自己是一個不能說話的啞巴!突然之間,他的心竟隱隱地作痛了起來。是呀!誰能相信像她如此靈秀美麗的女子,竟然不能開口言語?!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他冷冷地問道,將心裏不該有的心疼情緒收斂起來。

  「我……」

  連若雪遲疑了一下,終於收回了手,因為,她知道無論自己用手語說了什麼,他也看不懂。

  或許,是因為語言的隔閡,又或許是四年的分離,他們之間,殘忍地被拉開了一條又深又長的鴻溝,誰也跨越不了。

  騰開眯起黑眸瞪著她,與內心掙扎了半晌,最後,他只能認輸,俯身拾起了紙本與筆,交還到她手上。

  「什麼時候?告訴我。」他再次重複了自己的問題,冷峻的神情就像千年不融的冰雪般,透著陣陣寒意。

  就在你離開以後……連若雪又遲疑了一下,才又提起筆寫道:不久。

  「怎麼可能?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到底是一件如何嚴重的事,會教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變成這樣也沒有不好。

  什麼叫做這樣也沒有不好?!騰開沒有辦法接受自己得到的答案,再度追問道:「你還沒回答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父親怎麼可能任由你變成這樣不管?他明明就是一個如此自傲的男人,他不會坐視自己的女兒變成啞巴,這不是他的作風,絕對不是。」

  這個男人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他的問題多得足以教人窒息,總是一古腦兒地丟給她,教她毫無招架之力!連若雪苦澀一笑,回想起當初那一幕幕血紅的光景,她的筆尖不禁微微地顫抖著。

  爹地盡力了。

  他不滿意這個答案,甚至於因為她對父親的袒護而心生不悅,「你還沒有回答我,為什麼?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你不能說話?」

  面對他的一次次追問,連若雪咬著柔嫩的紅唇,振筆疾書,仿佛是她對他展開生氣的反駁——

  你也是一個醫生,你應該知道會教病人不能說話的原因太多、太多了!

  「所以你是不打算告訴我了,是不?」他揚起眉梢,語氣陰沉。

  她停下手中的筆,搖頭笑視著他,似乎已經心意決絕,對於已經過去的事情,她不願再提起。

  騰開不喜歡她勾在唇畔的恬靜微笑,「我會將你想要隱瞞的原因調查出來,相信我,你瞞不了我多久的。」

  隨便你。

  她冷淡的字句教他覺得生氣!騰開陡然眯細了眸子,冷硬的語氣宛如一把能夠將人割得傷痕累累的利刃——

  「我想,我教手下給你的回復之中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要我替你父親開刀可以,不過,你必須嫁我為妻,我的手下在臺北找到適合我們兩人居住的房子之前,我會先搬進這棟房子,你好好準備一下。」

 

 

  兩個人,四隻手,仿佛不願一旁的人聽懂她們的對話內容般,不斷地在半空中揮舞著,只因為她們的談話焦點正是坐在另一端的男人。

  「如果老爺知道小姐讓一個陌生男人住進家裏,會不會……」對於小姐的決定,李伯母誓死表示反對。

  「騰先生不是一個陌生人,是我請他來醫治爹地的病,在這個世界上或許也唯有他能將爹地的病醫好了!」連若雪臉上的微笑看起來溫柔無比,卻透出了一絲不容否決的堅定。

  「可是家裏沒有男人,不安全。」

  「放心吧!他不會傷害我的。」她還沒對李伯母說過,也不覺得此刻是公開的好機會,但騰開即將成為她的丈夫卻是鐵一般的事實。

  「但是,我覺得還是跟老爺打一聲招呼會比較好。」

  「李媽媽,這件事情我會自己去跟爹地說,你只要照平常時間上下班就

  好了!其他的事情你就不需要擔心太多了!」

  既然主人都已經表示得如此明白了,那她這個幫傭的人也只能把分內的事情做好就行了。「好吧!小姐,請問你今天晚上想吃什麼……」

  靜。

  騰開無法形容兩個女人在眼前比手畫腳,卻一個字都不說的情景究竟是什麼感覺,只覺得充斥在空氣中異樣的安靜氣息教他覺得渾身不自在。

  他感覺到自己被冷落、被遠遠地擱在一旁,什麼也插不上手!而他恰恰好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一顆心竟然因為眼前過度的安靜而不平靜了起來。

  此刻凝視著連若雪的他,還沒有發現手中的病歷表一直停留在同一個頁面上,已經許久不曾翻動過了!

  就在他驚覺到自己的出神,正要將注意力轉回到正事上時,一張嫩綠色的紙條被輕輕地遞到病歷表上,上頭寫著:

  你今天晚上想吃什麼?我請李媽媽替你準備。

  「我不餓。」總覺得胸口被一個硬塊梗著,教他胃口全失。

  聞言,連若雪望著他露出了一絲不解的眼神,頓了頓,收回了紙條,又重新寫了一張:

  想吃什麼,我可以教李媽媽晚一點準備。

  她這是在討好他嗎?騰開抬起黑眸睨了她一眼,為了她父親危急的病情,她不惜放下一切身段,只為了討他的歡心嗎?

  一瞬間,他被這個念頭弄得反胃。

  「別煩我。」他伸出大手冷冷地揮開了她,臉上的表情陰沉至極,似乎對她的行為感到嫌惡。

  連若雪像只受驚的小兔般縮回手,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氣嚇了一跳,隨即她又飛快地寫了一張紙條,丟給他之後迅速跑開。

  抱歉,我只會做三明治,就是你以前吃過的那一種,希望你現在沒有變得挑食。

  騰開足足瞪著那張被硬塞給他的紙條三秒鐘,直到他反應過來之時,她已經像個小精靈般逃得不見蹤影,似乎怕她的提議被他否決,又或許是怕惹他更生氣,無論理由是何者,他想自己都成功將她嚇跑了。

  她要做三明治給他吃,在那一刹那間,他的心裏湧起了一陣熱潮,卻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何他此刻內心竟然有種情感,它名為懷念……

 

 

第二章

此行他回來臺灣有兩個原因,其一是接受連若雪的委託,替她父親動手術;其二則是傅氏醫院大家長最近身體微恙,而這位個性執拗的老人只接受騰開的看診。

  所以,身為老人長孫的傅少麒只好動用俱樂部的力量,特地將騰開從美國邀請回來,以非常有利的條件交換他對傅家的怪老頭耐心一點,殊不知老人一見到騰開,立刻就從老虎變病貓,乖乖地不敢有絲毫異議。

  「這個老頭子簡直就是被虐待狂,任性又壞脾氣,把人弄得團團轉,這下好了,竟然自己大老遠去找了一個更凶的人回來治他,活該。」傅心宇似乎前一陣子被當成爺爺的受氣包,心裏有一肚子怨氣待發洩。

  不過,傅少麒就完全不同了,他只負責醫院的營運,奸詐狡猾的他總是能夠在祖父發飄之前就找理由開溜。「爺爺從以前就最信任騰開父親的醫術,現在這份信任轉移到他兒子身上似乎也不為過。」

  「想想還是令人不高興。」傅心宇輕哼了聲,這時,他接到了一通手機,對方說有急事,請他趕快回去醫院。

  傅心宇離開之後,長長的大宅走廊上就只剩下騰開與傅少麒兩人,這時,騰開忽然想到了什麼事情,轉頭對傅少麒說道:「少麒,麻煩去找一間手語補習班,替我報名。」

  「手語?」他沒有聽錯吧?這個男人打算閒暇無事學當啞巴嗎?傅少麒頗為質疑地擰起眉心,挑眸覦著好友。

  「對,最好是速成班,能讓我越快學會越好。」

  「你想學手語?幹什麼?」傅少麒笑著把一張斯文白淨的臉龐湊了過去,好奇之心,人皆有之,無罪、無罪!

  騰開回瞪了他的嘻皮笑臉一眼,冷哼道:「別問這種廢話,你乾脆問我為什麼要學手語還比較直接一點,不過就算你問了,我也不會回答你,不過,我希望能越早上手越好。」

  「好吧!我替你留意一下,不過,你真的確定不告訴我嗎?」這個男人真是小氣呀!傅少麒撇了撇唇,頗不以為然。

  「告訴你,然後好讓你去轉告媒體,替俱樂部打廣告、做新聞嗎?」以為他不知道這伎倆嗎?真是夠了!

  「你沒聽過物盡其用嗎?」

  騰開橫了他一眼,「我真後悔認識了你這個奸商。」

  「那代表我做人成功,你沒聽說過嗎?無奸不成商。」說完,傅少麒輕鬆地吹著口哨,率先離去,留下身後的男人哭笑不得。

 

 

  連若雪。

  從今以後,這個名字不再單純屬於她自己,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那就是他騰開的妻子。

  曾經,她欣喜若狂、深深期盼這一天的到來,如今,少了一絲少女情懷,也不再怦然心動,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要有什麼樣的感覺,只是靜靜地簽下自己的名字,在與他的結婚證書上。

  騰開接過她簽署好的證書,在確定她的簽名之後折好放進外套的暗袋之中,深深地凝視了她一眼之後,才開口道:「你父親知道我們結婚的事情嗎?」

  連若雪並不是沒有料到他會提出這個問題,可是在聽到他的問題之後,心卻還是緊張地抽了一下。

  我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她提起筆在筆記本上寫道。

  「這麼說來,他並不知道你與我訂下的契約嗎?」他冷笑了聲,一眼就看穿了她話裏的逃避。

  我會告訴他。

  「你真的會說嗎?」他緊咬著問題不放,唇畔冷冽的微笑絲毫下減。

  時候到了,我自然就會告訴他。

  連若雪咬著唇,別開美眸,她依舊逃避給予他直接的答案,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何時才是最好的時機,從許久以前,她最愛的兩個男人就不走在同一條道上……

 

 

  該死!他想,這會是一個他生平所決定過最蠢的主意!

  騰開一個人坐在約莫十坪大小的教室裏,隨著等待的時間過去,心裏逐漸地萌起一種異樣的焦躁,在他內心的深處,似乎有一種偷偷做了壞事,而被人窺視的荒唐感覺。

  其實,打從他踏進教室到現在,也不過才五分鐘而已,但他卻已經坐立難安,如果被她知道他為了能懂她的語言,而……不!他絕對不會讓她知道,否則就只能等著被嘲笑!

  為了他的特殊要求,補習班替他找了一個身分特別的老師,據說這位老師也曾經是這家補習班的學生,後來因為她的作風親切,深受到老師、學生的喜愛,在學成之後就留下來教課,一直都是帶中段班已經進入狀況的學生,是學生們最喜歡尋求的練習對象。

  他聽見了一陣腳步聲,那是屬於女性涼鞋的清脆,可是,腳步聲才到了門口,就霎時停住了,他抬起黑眸一瞧,正好瞧見一雙美麗的眸子也正對望著他,眸底寫滿了驚奇。

  「是你?!」他失聲叫出。

  連若雪輕輕地頷首,維持住一貫的職業笑容,緩緩地走進教室,努力不教他看出她內心其實也跟他一樣震驚。

  「該死!怎麼可能是你?!」騰開低咒了聲,猛然站起身,轉頭大步走向門口,想要趕快遠離這愚蠢的一切。

  學手語?只為了能夠聽懂屬於她的「語言」,他竟然動了一個如此愚蠢的念頭!該死,他要宰了那個替他找了這間補習班的人!此刻的騰開完全沒有理智思及自己才是真正的元兇。

  就在他走到門口,正要伸手拉開眼前的玻璃門之時,驀然感覺到有一股拉力附著在他的黑色外套下擺,他斜眸一顱,看見了一隻美麗雪白的手,一張書寫了潦草字跡的紙條遞到他的面前。

  我很高興你肯為了我來學手語,真的!

  「別謝我,我這麼做是為了自己,因為我不想在你這個啞巴面前當一個『聾子』。」冷淡的字眼,一句句從他的齒縫中進出。

  他尖銳的話語刺傷了她,有一瞬間,連若雪發現自己就算再努力也笑不出來,只是逞強地勾起柔嫩的唇角,假裝那是一抹不在意的笑容,拿起筆又寫了一張紙條。

  如果你想換個正常一點的老師,我可以去替你安排,對不起,如果你真的想離開這個地方,我不會阻止你的。

  正常?

  什麼叫做幫他安排正常一點的老師?難道說,像她這樣不能說話的人,就等於不「正常」嗎?

  騰開心裏不喜歡這個說法,甚至於深惡痛絕!

  「你就好了。」他奪過她手裏的紙條揉成一團。

  「呃……」從她的唇間輕逸出一聲疑問的低吟,黑白分明的美眸直勾勾地瞅著他,似乎等待著他給予更進一步的答案。

  她能說話!騰開眯起了銳利的黑眸,似乎從她的身上發現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既然能夠發出聲音,代表她的發聲結構應該沒有問題,在百分之百確定之前,他會替她做一番徹底的檢查。

  「我會替你安排檢查的時間。」他冷漠著臉,說著更教她感到疑惑的句子,「等時間安排好,我會通知你。」

  說完,他沉銳的視線直勾住她,仿佛他們兩個人之間再也沒有可以阻擋彼此的障礙,連若雪對此感到有點心慌,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目光,仿佛這麼做就可以躲避他無形的侵略。

  除了她能給予的之外,他究竟還想要從她身上獲得什麼呢?輕輕地歎了口氣,連若雪無奈地泛起了一抹苦笑。

  而她這個逆來順受的反應,教騰開感到極度的不悅,不過算了,現在就讓他們安於眼前的關係吧!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好……

 

 

  他所謂的安排,根本就如同命令般,教她沒有絲毫拒絕的餘地。

  才不過短短兩天的時間,他就已經替她找了一個在治療音啞疾病方面屬於世界權威的醫生,與他一起對她進行聯合會診;這教她感到不知所措,仿佛他一切想要將她從無聲世界拯救出來的作為,都像是想要敲碎她平靜生活的手段,如此強硬而且不容反抗。

  是呀!他如今是她丈夫了,她又能如何反抗呢?

  他們在她的身上做了一連串的檢查,只差沒有將她整個人剖開來觀察,他們用她聽不懂的語言討論了好一會兒,最後,前來會診的醫生離去了,診室之中就只剩下騰開與她,兩人足足有片刻時間相對無言。

  你又何必費心呢?我……

  她試圖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卻發現筆尖的刷寫聲,只是使得他們之間安靜的氛圍更加刺耳,他看了她所寫出來的話語,凝視了她片刻之後,才緩緩地開口道:

  「你已經放棄的事情,並不代表我也死心了,雪兒,要我在分開四年之後,立刻就接受你已經不能說話的事實是絕對不可能的。」

  他坐回桌前,隨手抽出一張空白的病歷表,在紙上寫下一連串龍飛鳳舞的字體,其中全都是一些深奧的專門術語,在這同時,連若雪也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了一些字。

  你究竟想聽我說什麼呢?

  他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一臉正色地看著她,「說什麼都好,就是不要一句話都不說。」

  我現在不是正在與你說話了嗎?

  「那不一樣,雪兒,無論你如何逃避,我都想要挖掘出藏在你內心深處真正的原因。」

  就算我不想要,你也堅持一定要這麼做嗎?

  她眸底閃爍的悲傷仿佛針刺般螫疼了他的胸口,那一閃而過的心疼教他有些遲疑,不過,卻絲毫不改他的決心。騰開點了點頭,「對,就算你不想,我還是一定要問出答案。」

  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我為什麼不想要嗎?

  「如果你肯親自告訴我,我或許就會知道。」說到底,一切似乎都是她的錯,騰開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給予她最直接的指正。

  聞言,連若雪望著眼前冷峻的男人,胸腔之中仿佛漲滿了一股熱氣,幾乎就要在她的心裏潰堤氾濫!

  他不知道!有些話,她真的好想對他說……好想說……可是,她卻只是咬緊唇強忍住疼痛,眨去眸底的淚光,抿著唇試圖揚起微笑……

 

 


第三章

鈴……

  靜謐的夜晚,清脆的鈴聲顯得分外清楚響亮,騰開站在大門口,聽著一聲又一聲她與狗兒戲耍的鈴聲,間或夾雜的嬌笑聲教他不禁定住了腳步,有好片刻的時間不能動彈。

  他循著鈴聲走到了客廳,看見她坐在沙發上抱著一團小白球,一人一狗搶著柔軟的熊布娃娃,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遊戲,似乎就讓他們感到非常快樂。

  「它叫什麼名字?」他低沉的嗓音突然介入他們之間,似乎有點故意想要打破眼前寧靜的氣氛。

  「弟弟。」連若雪微微一笑,以手語回答。

  「弟弟?為什麼取這個怪名字?」他忍不住蹙起眉心,總覺得這只狗兒正瞧他不順眼。

  「因為……」她的神情陡然一變,似乎對於這個問題非常敏感,下意識地咬著唇,纖手也握成了拳,不想讓他看出此刻在她內心深處潛藏的任何思緒,就算是一點點也不行。

  「因為什麼?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你養了一個小男孩。」他淡淡地笑哼了聲,卻不自主地對她的欲言又止感到一絲好奇。

  一瞬間,連若雪揚唇微微一笑,神情顯得有些黯然,垂下長睫,瑩亮的眸子浮現看似淚水的光暈,卻在片刻後立即被她眨去,再也不復見。

  「因為我是一個獨生女,從小……從小就很想要一個弟弟,所以,被人錯認了也好,這本來就是我的心願嘛!」

  「是這樣嗎?這一點倒是從來都沒聽你說過。」他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聳了聳鐵肩,「不過算了,你養的狗想叫什麼名字,下關我的事。」

  「謝謝。」她悄悄地松了口氣,綻開寬心的微笑。

  他的詢問真的帶給她如此大的壓力嗎?騰開眉頭深鎖,頗為不悅,「謝我什麼?我已經說過了,那是你自己可以決定的事情,與我無關。」

  「謝謝。」

  「你——」

  連若雪下理睬他的惱怒,頷首一笑,轉首揚了揚手裏的串鈴,跟著一團毛茸茸的小白球就朝她飛滾而來,她蹲下身抱起那團白毛球,一邊笑著逗弄著它,一邊往外步去,在騰開直勾勾的注視之中,消失在門口的轉角處。

  或許,有一天她可以坦然地告訴他「弟弟」這個名字的真正由來,可是,她卻不敢任意地去想像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如果他知道了……

  又如何呢?事實已經不會再有任何改變了!難道在她的心裏,還是希望他至少能夠有一點激動、一點憤慨嗎?想想,她太多心了!在乎的人總是只有她,沒有別人。

 

 

  沒錯!她想養什麼狗,或者是養多少只狗,確實都不關他的事,不過,她現在養的這只狗,簡直欠揍!

  應該是萬籟俱寂,大多數的人都已上床就寢的深夜十二點,在連若雪的房裏卻奇異地顯得不太平靜。

  一個男人,一隻狗,不約而同地努力爭取著自己睡覺的一席之地,只因為他們都想要睡在連若雪的身旁。

  「教它從床上給我滾下來。」低沉的男性嗓音之中充滿了不悅之情。

  「汪汪……」休想!它的意思大概就是這樣。

  「你不要對它那麼凶……」連若雪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極了。

  「我已經很客氣了!」他極度不悅地回道。

  這時,連若雪忽然發現了一件教她驚奇的事,一件她早該發現,卻遲鈍地忽略過去的事情。

  「你竟然看得懂我比的手語,進步真快!」

  雖然這是他上課用功、下課努力看書學習的成果,不過,對於她的讚美,他還是高興不起來,臉色鐵青地冷哼了聲。

  「不要以為用讚美我這一招,就能教我快樂一點,這只狗現在正占住我睡覺的位置,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這……我……」連若雪從來不知道原來手語也會面臨「結巴」的窘境,她手忙腳亂地想要化解眼前的僵局,不過最後只是徒勞。

  「你是主人,快教它滾下來。」

  「可是……它從小就習慣跟我睡,這不是一時片刻可以……該怎麼說呢?我不能……」

  「你現在不能辦是嗎?」

  看到她手足無措、左右為難的模樣,騰開的心裏除了生氣之外,不自覺地又多添加了另一種情緒,只是他不願主動去厘清那種接近心疼的情緒究竟是什麼。

  他硬聲道:「好,我就給你三天的時間解決這個問題,要是到時候你再拿它沒有辦法,那就照我的『辦法』來解決!」

  他撂下狠話之後,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他嚴肅正經的表情敦連若雪不敢喘息,一時之間不敢輕易下判斷,究竟他那「辦法」兩個字所下的重音代表什麼意思。

  「汪汪……」眼下,卻還有只狗兒不知死活地得意吠叫,以為自己打贏了一場光榮的「男人」戰爭。

  連若雪揚起一抹苦苦的微笑,輕歎了口氣,撫著愛犬柔順的白色皮毛,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它自己已經被下了最後通牒的殘酷真相……

 

 

  自從兩人重逢之後,她平靜的生活就此變成忙碌,忙著教育自己的愛犬,那個它看不順眼的男人是她的良人,再不滿意也必須接受。

  也忙著教這個男人手語課程,他是一個律己甚嚴的聰明學生,絲毫不允許她將進度延後:忙著適應自己的婚姻生活,如何小心翼翼地不教父親發現她擅自做下的決定;忙著……忙著許多事情呀!其中,也包括了他太過於執著她不能說話的原因,苦苦追查。

  「你的發聲結構沒有任何問題,在這種情況之下,你應該能夠跟平常人一樣說話才對。」騰開匯結出檢查的結果,基於他身為醫生的直覺,對於這個結果他並不感到訝異。

  「謝謝你的費心。」對於別人對自己進行的努力,無論他的目的為何,道謝都是基本禮儀,這一點她非常清楚。

  「你不願說話,是嗎?」他一針見血地指出她內心的想法。

  「我已經接受自己是一個啞巴的事實。」她偏著雪白美麗的小臉,揚起了淺淺的微笑。

  「你不是!」他低吼道。

  「是與不是,我已經無所謂了,如果你只是教我來聽這個診斷結果,既然已經說完的話,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表達完自己的意見之後,連若雪從椅子上站起來,轉身往門口走去。

  「我會找出來的。」他在她的背後冷不防地說道。

  聞言,她纖細的背影在門口僵凝住了,仿佛他所說的話對她含有莫大的影響力,教她牢牢地被定著,一動也不能動。

  望著她纖細的背影,他繼續沉聲說道:「我會找出你不能說話……不,是不想說話的謎底,雪兒,我想做到的事情,你絕對無法阻止。」

  「阻止?我憑什麼呢?」

  她回眸給了他一笑,微笑之中隱藏著一絲自嘲,終於她頷了頷首,打開門走出他的視線,沒來得及聽見他在她離開之後生氣地低咒了聲。

 

 

  連家的醫院自從她父親生病之後,原本就不是挺好的營運狀況一夕之間跌落穀底,從前的那些長輩朋友見風轉舵,為了不敢得罪名氣如日中天的騰開,以及與他來往頻繁的傅氏醫院,紛紛都與他們連家保持距離,以免沾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在連若雪的心裏非常清楚,現在優裕的生活隨時都會像泡影般消失不見,她並不感到眷戀,卻伯父親無法接受自己一生的心血就此白費。

  「雪兒,過來一點,讓爸爸仔細瞧你一下。」連元德躺在病床上,看見女兒捧著花束進來,笑著招呼道。

  連若雪將床櫃上的花束換好,才笑著與父親交談,「當了爸爸二十二年的女兒,還瞧不夠嗎?」

  連元德曾經也努力想要恢復女兒的說話能力,就在他死心放棄之後,為了能夠溝通,去學了一年的手語課程。「我的漂亮女兒無論瞧多少次都不夠,對了,你這幾天都沒來看爸,在忙些什麼?」

  「補習班欠人手,我替同事代班。」

  「是嗎?雪兒,你長大了。」他忽然有所感歎地說道。

  「無論我年紀多大,不都是爸爸的女兒嗎?」

  「是,可是女兒長大了,就懂得如何隱瞞自己的父親,懂得如何說謊,是不是?雪兒。」雖然他人在生病,可是雙眼依舊不減銳利。

  連若雪渾身一震,愕然地瞪著父親嚴厲的臉容,難掩內心的慌張,過了片刻,她終於找回來一絲鎮靜。「只有他能救你,他已經答應我了,絕對會讓你康復,就跟從前一樣硬朗。」

  「雪兒,你真的越來越懂得騙人安心了,別忘了我也是一個醫生,騰開或許能夠救我,但他絕對不會說出讓我健康得像以前那樣的瞎話,我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不,雪兒,你教他回去,能離這兒多遠就滾多遠,我不需要他來替我動手術!」

  「我要你活著。」她的神情是激動的。

  「如果是被他救活的,那我寧願死。」連元德同樣也不示弱,對於女兒異常的堅持,他覺得有些訝異,卻也同時感到寬心,經過這麼多年,他終於從她的身上看到了一絲屬於自己的情緒,而不是像個木娃娃般,凡事無動於衷。

  連若雪並不知道父親心裏的想法,只是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爭執,「爸,你多休息,我先回去了,改天再來看你。」

  望著女兒離去的背影,連元德起初愣了一愣:心裏的滋味百感交集,卻還是不忘為自己的固執做最後的堅持,「雪兒,你聽見我的話沒有?教他走,我不想見到他,更不想讓他來當我的主治大夫,聽到沒有——」

 

 

  狗,無論如何都只能算是畜生類的動物,身為明白事理的人類,怎麼可能會跟畜生計較呢?那未免太沒風度了!

  騰開心裏也明白這一點,不過,他實在是沒辦法給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笨狗好臉色!

  「放開!」騰開陰沉地眯細黑眸,瞪著正張大狗嘴,咬住他質料上好的長褲褲腳的白色毛球,看到它,他的心裏就有氣!究竟是誰害他睡了兩天書房,他都還沒算帳呢!

  這只笨狗!他還是忍不住在心裏又補罵了一句。

  「嗚……」弟弟從喉嚨中發出警告的低狺,擺明瞭他敢接近它的主人,小心它不客氣。

  哼!它上次可是「光榮」打贏了他一仗呢!

  唉……連若雪不禁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她只能無奈地坐在沙發上當個觀戰者,雖然知道弟弟是護主心切,可是它真的覺得單憑一己之力,就能夠阻止騰開這樣體型高大的男人接近她嗎?

  她想,千錯萬錯,似乎都是她這個主人教育錯了!

  「教它放開,否則我不客氣了!」低沉的男性嗓調之中,已經隱約地透出威脅的意味。

  連若雪坐在椅上,放下手裏的書本,被這兩隻「雄性動物」給弄得左右為難。「我想,它是覺得你可能會傷害我,所以才會阻止你。」

  「告訴它我不會。」這只笨狗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到他傷害雪兒了?騰開輕哼了聲,心想它確實欠揍。

  「只怕你必須自己說服它,你咬牙切齒的模樣很難教人信服,更何況是一隻敏感的狗兒。」

  「敏感?你太抬舉它了吧!它根本就是神經質。」不悅的黑眸橫掃了腳下的狗兒一眼。

  「汪嗚……」說得沒錯,它確實很神經質地立刻發現這個男人在罵它,並且立刻回以一聲抗議的咆哮。

  「我想,你自己應該看出來了,它不相信。」她無奈地聳了聳肩,表示自己真的無能為力。

  騰開近乎任性地重哼了聲,沉聲警告道:「這一點我管不著,教它快點放開,否則我——」

  「不准傷害它!」她細嫩的雙手重重啪了一聲,生怕不能引起他的注意,更怕他真的傷害弟弟。

  對於她突如其來的激動情緒,騰開感到納悶,「你這麼激動做什麼?我又沒說要對它做什麼。」

  「我會好好教它,求你不要傷害它。」她真的很想幫愛犬解決眼前的狀況,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從何做起。

  騰開深深地凝視了她一眼,驀然,性戚的薄唇勾起了一抹邪惡至極的微笑,「放心吧!我不但不會傷害它,反而會好好看著它,看它到底以為自己有什麼能耐阻止我接你。」

  答案是不能。

  弟弟的努力死纏只是讓它成了騰開長腿上的裝飾物,揮之不去沒關係,那就乾脆拖著走,騰開存心看它到底能纏到什麼時候。

  它很努力讓自己的爪子捉住地毯,將自己小小的力量發揮最大的作用,卻仍舊逃不掉被當成一團多餘的小棉花甩著走。

  騰開修長的雙腿沒兩三步就走到連若雪的面前,他輕輕鬆松地坐到她的身旁,將她攬進懷裏,卻發現仍舊有一股執拗的力量在拉著自己。

  「還不死心?」

  他瞪了狗兒一眼,語氣頗為不善,沒發現被自己擁在懷裏的嬌小身子正緊張地繃硬著,似乎對他突然其來的親密接觸感到不太適應。

  這幾天來,他為了跟弟弟賭氣,因而沒真的上她的床,說真的,她的心裏不無松了口氣的感覺,雖然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麼想,可是,他男性陽剛的懷抱比她記憶中更有力強壯,彼此肌膚之間的熾熱接觸教她險些喘不過氣。

  「汪嗚……」他這傢伙怎麼可以跟它心愛的主人抱那麼近!「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快給它下來!弟弟朝著騰開不停地生氣咆哮,也沒想到敵人到底有沒有聽懂。

  別叫了!快別叫了!否則要是惹他不高興,弟弟,你就慘了!連若雪心裏好著急,可是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不是因為現在的她失去了聲音,而是她如玫瑰花瓣般的唇被人給密密地封吻住,那個人就是騰開!

  「唔……」

  她的心裏太震驚了,美麗的眸子更是瞪得黑白分明,唇上逐漸加重的灼熱力道教她一時神暈目眩,一雙眼睛卻還是睜得圓滾滾的,就像是一個被壞學生偷吻的女老師,絲毫不懂得在接吻時閉上眼睛是浪漫的禮儀。

  「乖女孩,把你的眼睛閉上。」

  騰開無奈地輕歎了聲,沉麝的氣息在她的唇上低呼著,強如鋼鐵般的雙臂再度加重力道,四片唇再度膠著在一起。

  如果說吻她只是為了跟那只笨狗賭氣,那麼,賭氣的結果就是讓他認知到自己內心真正的欲望。

  早在再度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想像這樣狠狠地吻她,在她雪白的肌膚上染上自己的溫度,就像四年前,他們兩人難分你我地纏綿,她甜美的滋味直至今日都還在他夢魂中作祟,教他因為內心澎湃的情欲而驚醒!

  連若雪依言閉起美眸,兩排長睫卻仿佛蝴蝶的翅膀般,因為內心的緊張而輕顫不已,她雙手握成了拳,汗濕的柔嫩掌心裏握著他一角衣衫。

  她的心跳隨著他的漸深吮吻而跳動劇烈,她還沒有成熟到可以分辨他高超的挑逗技巧背後隱藏著多少歷練,只覺得自己在他的懷中變成了一攤無法成形的軟泥,終於,在他的一次次誘導之下,她嬌怯地探出自己紅嫩的小舌,學他,漸漸熟悉了成人的欲望快感……

  然而,在這個時候卻還有另一雙眼睛是瞪得大大的,那就是用盡了吃奶力氣,卻還不能讓自己的主人免于遭受「狼吻」的弟弟。

  汪嗚……它的心受傷了!弟弟一臉忿忿地轉身走回自己的狗窩,就在剛才,它身為狗氏一族的自尊,徹徹底底地被騰開這個男人踐踏了!不行,它絕對要想辦法扳回面子,否則誓不為狗……

 

 

  那天晚上,他依舊去睡了書房,似乎在吻了她之後發現了不對勁,這兩天,他們兩人見面的機會屈指可數。

  也好,這兩天她的心也亂得很……

  「小姐,不好了!」李伯母響亮的嗓音打斷了她的沉思,敦胖的身形急忙忙地沖了進來。

  「怎麼了?」連若雪納悶地問道。

  「弟弟從早上開始拉肚子,整個人……不,是整只狗已經拉得不成狗形了!小姐,你覺得咱們該不該帶它去看醫生?」

  老天,她是不是為了想騰開的事情,把自己心愛的狗兒給忽略了!連若雪急忙地站起來,一邊往弟弟的專用房間走去,一邊以手語問李伯母:「為什麼會這樣?」

  「我想,應該是它這兩三天吃太多了,給它吃完每天固定的分量之後,它總是還會再要,我拗不過它,只好又給它多吃了一點,今天一早,我就看見它咬破一整包狗糧餅乾,看樣子吃了快半包,真是一隻傻狗狗,就算肚子餓也不是這種吃法的。」

  就在她匆忙的腳步踏進小房間之前,她緊急地示意李伯母,「快!快去準備一下,我帶它去看醫生。」

 

 

第四章


是的,吻了她之後,他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原來,就算他不願意承認,在他的心裏依舊有著她的存在,他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都還記得觸碰她的感覺,一種欣喜若狂的跳躍動感,充斥在他四肢百骸,甚至於流動不絕的血液之中。

  所以,他逃避接近她,這兩天總是在俱樂部裏待到很晚,往往當他回到家門時,她已經熟睡得像個甜美的嬰孩。

  他總是坐在她的床畔,貪看她美麗的睡顏,直到很晚、很晚,根本就完全忘記了時間在兩人身旁悄悄流逝……

  他想碰她,迫切地渴望,可是,在他的心裏卻有一股不肯認輸的傲慢在強撐著,不願輕易臣服。

  「開,今天也打算很晚回去嗎?」

  今天恰好待在俱樂部裏處理一些很重要的「瑣事」,傅少麒辦完之後來到酒吧,就看見了一個男人面前擺了一杯馬丁尼,卻似乎連動都不曾動過,仿佛那杯酒只不過是表現他心裏鬱悶的最佳裝飾品。

  「不行嗎?」騰開投給他一個「請問你有意見嗎?」的挑釁表情。

  傅少麒聳了聳肩,一臉的笑,「倒也不是,只是你最近的行為舉止好像變得跟以前不太一樣,聽說你真的去學了手語,是嗎?」

  哼!騰開在心裏冷笑了聲,他何止去學了手語?如果他挑明瞭跟這票損友們說,就在不久之前,他已經與一個他們完全不熟的女子公證結婚了,不知道他們會是什麼表情?

  他感到非常好奇,結果想必精采,「少麒。」

  「有事嗎?」傅少麒揚起一道眉,表示願聞其詳。

  「身為好友,有件事情應該要讓你知道才對。」

  「喔?」

  「不過,你知道了以後,千萬不要太失望才好。」

  「怎麼會呢?」這麼說,未免太小看他傅少麒的能耐了吧!

  「我知道你祖父與我父親是忘年之交,他一直都很疼愛我這個後輩,希望能夠當我婚禮的證婚人,千叮嚀萬交代,就是要你把我給看緊了,千萬別讓我偷偷瞞著他在美國娶妻,不過,你準備回去挨駡吧!因為,就在不久以前,我已經與連氏醫院的幹金連若雪在法院公證結婚了!」說完,他靜靜地等待著對方的反應,心裏痛快了一些。

  「什麼?!」傅少麒失聲低喊,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這個男人明明知道這麼做會讓他挨駡,竟然還——

  騰開笑著站起身,仰首一口將杯中的酒暍完,然後頭也不回地瀟灑離去。

  在離去之前,他語氣涼涼地奉送給傅少麒一句話,「千萬不要太感謝我給你這個與祖父『培養感情』的機會,否則,我會很不好意思的。」

  「騰開!」

  傅少麒哭笑不得地在他的背後大叫了聲,開始感到頭痛了起來,這下,教他如何回去交代呢?不!他一定要找個辦法,好好報復一下騰開這個「明知故犯」的男人!

 

 

  「連小姐,我知道你很疼愛弟弟,可是,寵物就跟人一樣,疼愛它並不是給它吃大量的食物,這樣很容易使寵物生病,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才對。」身為狗兒的專屬醫生,狗大夫覺得自己有必要叮嚀一下狗主人。

  聞言,狗主人連若雪很受教地點頭,望著躺在診療臺上虛弱無力的愛狗,只能無奈地輕歎了聲。

  她實在很想告訴醫生自己的委屈,可是,她真的說不太出口,因為,似乎誰也拿倔強的弟弟沒有辦法,誰都沒有辦法讓它明瞭一件殘酷的事實,那就是它只是一隻註定體型嬌小的馬爾濟斯,無論吃再多東西,都無法變成可以嚇跑壞人的大狼犬。

  「嗚……」痛苦的低吟從狗狗的胸腔裏鳴出。

  連若雪心疼地輕撫雪白的狗耳朵,好吧!她承認,沒有讓一隻馬爾濟斯犬認知到自己只是一隻馬爾濟斯的事情上,她這個主人確實有錯。

  它沒錯,它只不過是想要保護她不受騰開的傷害而已呀!雖然,她實在不解為什麼他們就是沒辦法好好相處在一起,如果,今天換成了……他們是不是能夠好好相處呢?

  「我幫它開個藥,記得三餐之後要喂它吃,記住,千萬下要再喂它吃那麼多東西,這樣是在虐待它,知道嗎?」狗大夫的臉色還是不太好看。

  站在一旁的李伯母聽不下去了,屬於中年婦人渾厚的嗓音生氣地說道:「你這個醫生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要亂講,我們家小姐怎麼可能虐待弟弟呢?是它自己亂吃——」

  這番辯解的話立刻被連若雪阻擋下來,她搖頭示意李伯母不要亂說話,一邊抱起生病的狗兒,以簡單的手語請她去跟醫生拿藥。既然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又何須太多辯解呢?

  只是眼前她面臨了一個大問題,那就是該怎麼讓一隻馬爾濟斯認知到自己並不是一隻大狼狗呢?這個任務對她而言真是太艱巨了!

 

 

  才剛打開了大門,連若雪抱著愛犬還來不及弄清楚狀況,就感受到一陣強大的力量朝自己席捲而來,眨眼間就將她給吞沒了,及至她看清楚之後,才發現自己正被騰開抱在懷裏,僵硬得像尊木娃娃似的。

  「你上哪里去了?!」他硬聲質問她的去處,天曉得他剛回到家時,屋裏一片寂靜,連一丁點兒人聲都沒有,讓他心急如焚。

  「醫院。」她表情無辜地回答。

  她的答案教他的心異常快跳了一拍,充滿陽剛味道的男性眉宇仿佛被人上了鎖般,眼神透出嚴厲,「你去醫院做什麼?」

  連若雪感覺到他銳利的審視,一時之間覺得渾身被他盯得有點下對勁,「別緊張,我帶弟弟去動物醫院。」

  「這只神經狗又怎麼了?」騰開黑眸一眯,掃了她懷裏那團小白球一眼,方才充滿內心的緊張情緒頓時消失於無形之間。

  「嗚……」小白球發出抗議的低嚎,覺得不好好跟眼前這個男人車拼一下,這輩子它枉生為狗了!不過,虛弱得像一團棉花似的它,根本連咆哮的力氣都沒有,更別提其他的了!

  「請不要這麼說它,它……它只是吃壞肚子了。」連若雪遲疑了一下,終於決定為自己的愛狗保住面子。

  「你太寵它了,才會讓它變得這麼神經兮兮,把它交給我兩天,保證讓它改掉這個壞毛病。」說著,他頗有深意地橫了狗兒一眼,大有對它撂狠話的意味存在。

  「汪汪……」聽到這個提議,毛茸茸的小白球立刻變成一團刺帽,在主人的懷裏抖瑟不停,一雙可憐兮兮的眼睛尋求主人的否定。

  它一雙大眼睛仿佛在叫著:不要啊!幹萬不要把我丟給這個像惡魔似的男人,他會整死我,絕對會!

  「別再刺激它,它夠可憐了!」

  「能夠得到你的疼愛,它怎麼會可憐呢?」他冷硬地哼了聲,神情不善地瞪了弟弟一眼,近乎忿忿地轉身大步離去。

  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連若雪不解地瞪大美眸,總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事情惹他生氣,可是,她卻又說不出自己究竟錯在哪里?

  「啊嗚……」狗兒在她懷裏痛苦地低咆了聲,成功地引起她的注意。

  算了,先喂弟弟吃完藥之後再深思這個問題吧!連若雪抱著愛犬走向它專用的小房間,準備將它早點安置歇息,心想今兒個似乎是她備受委屈的一天,正應了一句中國人的老話,啞巴吃黃連,再苦也說下出個滋味來。

 

 

  夜晚的天色一片陰霾,看起來就快要下雨,空氣悶悶的,似乎隨時準備迎接綿綿春雨的季節。

  騰開在書房與屬下通完越洋電話之後,片刻安靜下來,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心裏有些亂,想到自己今天沒由來地對連若雪發了脾氣,她的心裏想必委屈吧!不知不覺地,他竟走到了她的房間,推門而入時,正巧見到她梳完了長髮,正準備上床睡覺。

  「那只神經狗呢?」他掃視了房間一眼,沒見著狗的蹤影。

  連若雪沒有想到今晚會在自己的房裏看到他,心跳突然間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起來,「在自己的窩裏,吃完晚餐就不肯出來了。」

  「哼。」騰開冷笑了聲,往床鋪的方向走去,深邃的黑眸貪看她長髮披散在枕上的嫵媚感覺,「看來它還挺受教的嘛!」

  「你今天下午嚇壞它了。」養了弟弟那麼多年,她從來沒有看過它這麼垂頭喪氣的模樣。

  「是嗎?我還以為自己已經對它夠客氣了。」否則,早就在它爬上他們兩人床上的第一天,就狠狠把它給踢下床去了!騰開聳了聳鐵肩,似乎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絲毫沒有半點反省的意思。

  「它從小就跟我睡習慣了,不知道自己一個能不能夠睡得著?」想到這一點,連若雪的心裏有點擔憂,跟著就想要下床一探究竟。

  「那我管不著。」騰開悶哼了聲,大掌握住了她一隻舞動的柔荑,湊近薄唇輕吻著她柔嫩的素肌,漸漸地往藕臂內側吻去。

  「唔……」一聲低吟從她的喉嚨深處滑出,連若雪想掙扎、想抗拒,但他卻不許。

  騰開牢牢地擒住了她的纖腕,不准她有一絲毫的輕舉妄動,迷人的薄唇緩緩地上栘至她雪白的頸項,語氣低沉地說道:「現在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難道,你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我……」

  她的手指才剛輕輕舞動,立刻就被他給逮獲,騰開俯首用自己沉魅的眸盯住她不放,再度逼問道:「你真的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一時間,連若雪被他盯得心慌意亂。他想聽她說什麼?他握住了她的手不肯放,到底想幹什麼?

  難道,他不曉得少了這一雙手,她什麼也不能「說」,而他更是什麼都「聽」不到了嗎?

  「唔……」她困難地出聲想提醒他這一點,一雙纖手卻仍舊是抽不回來,被他有力的大掌握得生燙。

  「你能說話的,不是嗎?我檢查過了,你的聲帶絲毫沒有受損,一切結構跟平常人沒有兩樣,雪兒,開口說話,我要親耳聽到你的聲音。」

  他這是在強她所難嗎?連若雪抬起美眸,平靜地瞅著他,一動也不動地,仿佛已經放棄了與他爭辯。

  「你還是不肯告訴我自己失去聲音的理由嗎?」他凝視著她,深沉的黑眸仿佛可以洞悉她整個人,卻望不穿她的心。

  她無語,抿著唇微笑,輕輕地搖了搖頭。

  「如果你不想說就算了。」呢喃說完,他冷不防地湊首吻住她的唇,順應著內心的渴望,再一次深深品嘗她瑰唇的甜美柔軟。

  「唔……」

  一聲呻吟淺淺地從她的唇間逸出,似乎有話想說,想抗議他的霸道,但他們心裏都明白,就連一句簡單的話語,對她而言都是奢求。

  騰開捧住她的美麗的臉蛋,隨著兩人之間的吻漸漸加深,一種異樣不受控制的感覺在他們之間蘊藉沸騰,他們都明顯地感受到彼此藏在衣服底下熾熱的體溫,卻仍緘默著,仿佛持續自己內心的堅持。

  騰開一手撩起她單薄的睡衣,以手指代替視線做為巡禮,她嬌聳飽滿的雪乳、纖細的腰肢、修細的雙腿,仿佛是上天特地替他訂作般,無不契合他內心的渴望。

  在他狠狠的吻弄之下,連若雪發現自己無法思考,腦袋裏一片空白,嬌弱的身子不自覺地輕顫了起來,她可以強烈地感受到他指尖的灼人溫度,以及他有力的長指一把攫覆住她仿佛凝脂般的乳房,略嫌粗暴地揉擰,把她頂端緊繃的硬蕊像顆小珍珠般拈在雙指間玩弄。

  「唔……」她微皺起眉心,細嫩的肌膚冷不防地泛起一陣敏感的疙瘩,這教人歡愉的快感太過熟悉,從前的記憶依舊牢牢地掛在心頭,就算她不想,卻仍舊如潮水般湧上。

  她扭動纖細的嬌軀,迷人的紅潮迅速地蔓延全身,在她不知不覺之中,她身上的單薄衣料已經被他褪下,身上只穿著一件單純卻誘人的白色底褲。

  空氣帶給她的冰涼只有一下子的工夫,她立即從他的身上感受到窒人的溫暖,他交替玩弄著她的兩團飽嫩的嬌聳,她感到身子逐漸地熱燙了起來,她感到無所適從,無法壓抑自己荒唐的念頭,那念頭就是她想要更接近他,從他的身上得到昔日的溫存與愛意!

  冷不防地,她伸手推開了他,遠遠地逃離到一旁,她的呼吸喘促,不敢置信地回眸瞪視著他。

  「怎麼?你有話要告訴我了嗎?」騰開邪氣地笑笑,長臂一攬,眨眼間就將她摟回懷裏,再也不許她逮到任何機會從他手裏逃開。

  連若雪慌忙地搖頭,表示自己根本就無話可說,他們四目相交,深深地凝視,彷佛過了一個世紀之久,教人以為時間就要停住了,但事實卻不然,只見他揚唇微微一笑,溫熱的大手冷下防地探進了她白色的底褲內,以指尖探索她藏在那片薄薄衣料之下的嬌柔禁地。

  「唔……」

  她驀然瞠大了美眸,吃驚地感受到他的長指撫過她那三角柔軟的恥毛,分開了她兩片柔軟粉紅的花辦,撩弄了片刻,仿佛在確定一般,伸出了中指按住了中央的小嫩蕊兒,緩緩地,揉弄撚玩了起來。

  她瑟縮起雙腿,卻被他再度強硬扳開,最後,她只能不情願地瞪著他,羞澀地咬緊唇辦,任由他的長指漸漸地開發每一寸柔嫩,起初的乾澀漸漸地被滋潤了,就算他不說,她也能明白那是自己誠實的生理反應,小小的花縫裏不斷地泌出甜液,在他揉弄之際,摩擦出一種撩人的聲韻。

  「啊……」

  她不自覺地逸出呻吟,淡血色的小核在他的挑逗之下,迅速地轉變成熟,飽含了豐盈水分,仿佛一觸即破。

  騰開含住了她胸前一隻嬌蕊,以舌尖舔著、雙唇吸吮著,同時加快了玩弄她花心的速度,不時地用長指擠入她狹小的幽穴,用指尖遍撫過她花穴裏的每一寸細微嫩肉,甜蜜的津液源源不絕地湧出。

  不……

  連若雪不斷地扭動著、掙扎著,她感覺自己就快要瘋了!她以為自己就快要窒息,她明明應該要掙開他,卻又無力;明明應該要開口求他住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故意這樣折磨她嗎?他究竟想聽她說什麼呢?她只是一個啞巴,說不出話,也無話可說呀!

  騰開邪惡地揚起一抹微笑,看出了她激烈的反應,更加快了長指褻玩的深度,以及抽送的速度。

  「啊……」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加快動作給駭了一跳,白嫩的柔荑仿佛想要按住他般,無力地攀附在他的寬肩上,身下,隱約可見他的大掌在她白色底褲裏不停地進出,在她的柔軟丘壑曖昧地起伏著。

  騰開放開了她被含弄得嫣紅的乳尖兒,轉而仿佛野獸般啃咬著她柔嫩的頸部,感覺到她身為女性的嬌蕊因為他的揉弄變得充血敏感,一陣陣撩人的荒淫氣息挑逗著他屬於男性的本能。

  連若雪幾乎是立刻感受到一股堅硬的力量抵住自己,一陣戰慄猛然竄過她的腰脊深處,教她心裏驚亂了起來,還來不及思索,她便伸手推開了他,掙扎著想逃走,翻身下床。

  她知道即將要發生的事情,但她感到害怕:心裏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感,教她無法輕易地接受他的擁抱。

  「回來!」

  他低喝了聲,眼明手快地擒住她纖細的手腕,看著她雙唇顫抖著,彷佛有話要對他說,只是,他心裏非常明白,在她那張甜美的小嘴裏,說不出他想要聽的字句!

  沉默,偌大的空間之中只剩下他們的喘息聲,洩漏了充斥在他們身上的強烈欲望,他們渴望著彼此,強烈而且不能抵抗。

  她怯懦地望著身後那一扇遙不可及的房門,那是她唯一的出路,但她再度回望著他高大強勢的身影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再也無路可逃了。

  她抿住唇辦,輕輕地搖頭,卻無法打住他想要她的念頭,因為,就在下一刻,她已經被他給拉回床上,修長的雙腿彷佛鐵欄般,箝跨在她腰身的兩側,她還來不及思考之前,他已經俯首再度封住了她軟嫩的雙唇,狂肆地掠奪著她唇間甜美的津汁。

  她覺得肺裏的空氣變得稀薄,意識也漸漸地變得模糊,身子就像被盛在軟雲裏,輕飄飄的碰不著地面。

  騰開發現自己似乎永遠也要不夠她,事情的發展遠遠超過他的預料,他比自己想像中更想要懷裏這個女人!

  她無法動彈,只能不停地扭動著身子,被他強硬分開的雙腿之間,單薄的褲底不時地摩擦到他胯間的男性勃起,對她而言,形成了另一種更直接而且強烈的刺激。

  騰開勾唇一笑,結束了與她纏綿的一吻,黑眸深深地凝視著她,教她措手不及地扯碎了她透出濕息的白色底褲。

  連若雪驚呼了聲,彷佛被盯罕的獵物般,再也沒有自己主宰的權力,而她的獵人,就是眼前這個高大而且強勢的男人!

  騰開定定地直視著她,迅速地解開身上的衣物,毫不吝惜地展露出精健修長的上身,每一寸肌肉都充滿了僨張的力量,隨著他解衫的動作,而散發出撩人的性感氣息。

  他心底比誰都來得清楚,他要她!

  接著,他解開了長褲的鈕扣,粗狂地扯下了拉鏈,釋放了胯間僨張的欲火象徵,就在她完全無法反應之時,他俯身捧起了她俏挺的雪臀,用他火熱的尖端抵住了她的柔軟。

  他仿佛野獸般低吼了聲,大掌強硬地按住了她雪白的俏臀,蠻橫卻又溫柔地貫入了她,在他的強而有力的進犯之下,她一寸寸地失去了自己,嬌軀深處泛起一絲不適的疼痛。

  太久了……她險些忘記了被他佔有的感覺……是如此地強硬而且巨大,完完全全地充滿了她!

  「啊……」

  她倒抽了一口冷息,掩不住奪喉而出的呻吟,感受他亢熱的欲望深深地埋在自己的體內,灼燙著她身體裏最嬌嫩的地方。

  這是真的嗎?不,她不敢相信!

  四年,一千三百多個日子,就在她以為自己這一生再也見不到他的時候,他再度回到她的生命之中,與她此刻緊緊地結合在一起……

  「雪兒,我的小雪兒……」他稍稍地抽回長身,就在下一刻冷不防地挺身前進,再度將自己深埋進她狹窄的柔嫩之中。

  別……別動呀!一時之間,她猶不能適應這久違的親昵觸感,十根纖指深深地陷入他長臂的肌理,試圖開口求他停止,卻苦於無法說話。

  「你就像我記憶中那樣甜美,一點兒都沒變。」騰開似乎一點兒都感受不到她十指箝住手臂的疼痛,俯唇在她的耳畔低喃。

  變了……你不是你,而我……也不再是那個不解世事的我!連若雪在心底呐喊著,心頭一陣酸熱,忍不住想哭的衝動。她該怎麼告訴他呢?究竟……她該如何讓他知道?!

  這時,她感到最初的那一絲疼痛逐漸地轉成了甜蜜的黑色愉悅,彷佛無底的深壑般,引誘著她自投羅網,無論自己是否就快要被毀滅,或是被他撕成碎片,她都無所謂了!

  開……你知道嗎?我多麼想要告訴你呀……

  連若雪眯起美眸,像個無助的孩子般,纖臂緊緊地圈住了他的頸項,看著他,彷佛這是她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般,深深地、絕望地凝視著他咬緊牙關的俊美臉龐。

  這些年來,我有多想你呀!好想你……你知道嗎?一聲仿佛悲鳴般的呻吟從她喉間輕逸而出。

  騰開耳尖地將她那一聲悲鳴給聽進去了,他眸光一黯,勁腰猛然一挺,如利刃的欲望一次次地穿刺著她的柔軟,一點兒也下留餘地。

  「唔……」她倒抽了一口冷息,弓起身子,雪白的胴體隨著他的一次次貫穿而上下起伏。

  強烈的快感就像毒藥般,一絲絲地融入她的血液之中,不受控制地在她的匹肢百骸中流竄。

  不……她快要承受不住了!此刻,在她的身體深處,仿佛有一根弦被人緊緊地撩起,隨時都有繃斷的可能!

  她怕……怕那被淹沒、所有感官都被解放的高潮快感,就在這時,他狠狠地一個突擊,把她拋上了高潮的頂端,在那一瞬間,她不斷地在他的懷中顫動痙攣,無助地哭了起來。

  騰開咬牙,感覺到她花穴正劇烈地抽搐戰傈,緊緊地包覆住自己昂挺的利刃,這對他的自製力而言是一個很嚴重的考驗,他一雙長臂加重了擁抱她的力道,昂揚的欲望更饑渴地佔有著她,她開始抵抗他,只因為他每一次的穿刺都足以教她瘋狂,不能自已。

  他霸道地吮去她的呻吟,在最後一瞬間,一絲溫柔的眷戀閃過他黑色的眸底,在一陣完全失去了自製、恍如野獸般的狂犯之後,他深深地將自己埋入她,激射出一道熱燙的白焰,然後,緊緊地擁住她不放,似乎想要延長剛才那種甜美的滋味。

  「唔嗯……」她卻不願自己就像個嬰孩般被他緊緊抱在懷裏,那感覺異樣而曖昧,教她心慌意亂,無法平靜。

  夠了!他已經要夠她了,不是嗎?既然如此,就應該要放開她了吧!何必還這樣抱著她不放呢?連若雪心湖泛起了一圈納悶的漣漪,久久無法平息心裏的胡思亂想。

  「不要動。」他輕暍了一聲,修長的手臂絲毫沒有減少獨佔的力道,仍舊緊緊地圈住她纖細的身子不放。

  她噤了聲,喉間逸出一聲無法辨認的輕吟,卻也真的乖乖聽話,不再有任何輕舉妄動。

  她美麗的小臉蛋枕在他強健的胸膛上,他的心跳就像節拍沉穩的鼓般,一聲一聲地,在她耳畔輕震著,漸漸地催眠了她的心魂,她不想再抵抗,想要就此安靜睡著,什麼也不想,就像一隻已經倦飛歸巢的鳥兒……

  好久……好久沒有人像這樣抱著她,險些教她忘記人類的體溫原來如此熾熱,一絲絲地沁進肌膚裏,似乎就連冰冷的心都可以被暖和……

  忽然,窗外傳來一聲巨雷,狠狠地震醒了沒有防備的她,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美眸,又聽見了一聲響雷。

  「啊——」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叫喊,夾帶著濃濃的哭泣嗓音,抱著頭不斷地哭號著。

  她怕……真的好怕……老天爺,別再從她身邊奪走任何東西了,她受不了,她會受不了的……

  「雪兒?」騰開被她嚇到了,不解地喚道。

  她依舊哭叫著,不理會他的叫喚,騰開低咒了聲,雙臂將她纖瘦的身子摟在懷裏,恨不得能將顫抖不已的她給揉進強壯的胸膛中,給予最完整的呵護,不讓她再受到一絲傷害。

 

 

 

第五章


晚春的天氣最是難以預測,往往前一天才出了大太陽,隔天就碰到鋒面來襲,春雨下不停,在透明的落地窗外形成一網水晶簾,滴滴答答地落成了地上的一淌水窪。

  連若雪坐在窗邊的籐椅上,將書本反蓋在腿上,伸手在玻璃窗上推開一條縫兒,聽著比剛才更加清晰的雨聲,低頭又拿起書本閱讀,這時,一件披毯冷不防地兜頭蓋了下來。

  「天涼了,把這個披上。」說完,騰開面無表情地睨了她一眼,不發一語地在她的身旁坐下,霸道地將她手裏的書拿過來翻了一翻。

  「謝謝。」她想感謝的不只是他替她添上溫暖,更是他那一夜的溫柔體貼,他所給予她的,比她原本期盼中多了一些。

  「別謝我,我只是不想再多一個病人而已。」騰開翻開書中她做了記號的一頁,眼神從原本的漫不經心變得認真。

  起初,連若雪愣了一愣,不解他話裏的含意,她轉眸凝視著他看著書本的冷峻側臉,刹那間,整個世界忽然變得好安靜,仿佛也跟她一樣在享受著……這一份平凡卻又難得的幸福。

  「過了那麼多年,你還是喜歡看這種書。」她熱愛生命,從她喜歡看的書中可以窺出端倪。

  「興趣,很難改變。」

  「對了。」騰開像是忽然間想到什麼,問道:「我今天在找東西時,在櫃子裏發現一個藤籃,裏面放了幾件嬰兒用的針織品,那是誰的嗎?」

  聞言,連若雪刹那間感到震愕,渾身的血液仿佛被人急速凍結般,她努力了好久,才從僵硬的身子裏尋找到一絲力氣,勉強地提起雙手來,指尖卻還是顫抖的。

  老天,她太不小心了,看到這些年來她親手替孩子編織的衣襪,他知道了……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嗎?

  不,只要她能夠及時想出一個圓滿的理由,他就不會懷疑,到底……她到底該如何告訴他呢?

  「你怎麼了?還是很冷嗎?」他替她攏緊了外套,試圖多將一些溫暖保持在她身上。

  她搖了搖頭,心想著自己該怎麼告訴他?!

  「過來。」他牽過她的手,將她冰冷的身軀牢牢地擁在懷裏,以自己的身體做為她取暖的工具,「像這種天氣,你就怕冷成這樣,要是真的等到了冬天,你該怎麼辦呢?」

  連若雪歉疚地將小臉埋進他的懷裏,輕輕地抬起美眸,偷覷著他線條分明的男性下顎,心想或許有一天,她可以心平氣和地把事情完整告訴他,讓他知道他們兩人之間曾經共同擁有過……一個小男孩。

 

 

  礙眼。

  不知道為什麼,反正那團已經窩在她懷裏一個多小時的白色物體,毫無理由地越來越礙他的眼。

  倒不是它長得多麼可憎,而是它待著那個位置就是不對。不過,騰開隱而不發,故意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接近他們,在半途中,他隨手撿起了一顆淺黃色的軟皮球。

  「這是什麼東西?都快被它咬爛了。」他審視著手中這顆齒痕斑斑的軟球,不解地問向連若雪。

  「那是弟弟的玩具,它喜歡玩『你丟我撿』的遊戲。」她微微一笑,纖手輕撫著弟弟柔軟的皮毛。

  「你丟我撿啊……」一抹仿佛惡魔般的微笑自騰開的唇畔揚起,邪惡的目光盯住了躲在女主人腳邊的那團小白球。

  汪嗚,這個男人又想要幹什麼了?他想幹什麼?!

  這個男人……這男人拿著它心愛的玩具究竟想幹什麼呀?小白球的心裏萌發了一絲恐懼的念頭。

  難道,他又要欺負它了?汪嗚……它又要被欺負,又要被欺負了……這男人又要欺負它了!

  騰開將球握在掌中,往空中拋了兩下,似乎存心逗弄著弟弟,等到它兩顆黑溜溜的眼珠盯住那顆球不放時,他便輕輕地將球給拋出去,劃開了一道弧線,掉落在另一端的桌腳。

  「去把球撿回來。」視線盯住了小白球,騰開唇畔的微笑壞極了。

  哼!他以為他是誰呀!它怎麼可能會乖乖聽他的話……

  可是好好玩……不行!它絕對不能過去……

  啊……那顆球正在誘惑著它……它真的好想跑過去撿……好想撿……真的好想撿喔!

  不不不……它絕對不能這麼沒有志氣……它不能屈服在這個男人的淫威之下……他丟的球,它絕對不撿……

  好痛苦……它身為狗的生涯面臨了最大的危機……

  弟弟甩甩頭,一隻毛茸茸的狗腿懸在半空中顫抖著,似乎掙扎著踏出淪陷的一步,就只差一點點……

  騰開就像一個善於惡作劇的頑童般,狡黠的眼神盯住了那團顫抖掙扎的小白球,似乎對於它所感到的痛苦,他非常引以為樂。

  看見眼前的情景,連若雪覺得自己的失言好像害慘了愛狗,那可是它心愛的玩具呀!它怎麼可能抗拒得了誘惑呢?

  「看樣於,它似乎不太喜歡玩這個遊戲,雪兒,以後就別虐待它了,玩這種『你丟我撿』的遊戲對狗兒似乎挺累的。」騰開故意說著反話,幾乎是立刻就發現了那團小白球大驚失色。

  「呃……」連若雪為難地低吟了聲,美麗的眸子瞥了騰開一眼,又看了看左右為難的愛狗,心裏好生同情。

  開玩笑!什麼以後別玩這遊戲了?那它可會無聊得要命呀!弟弟咆嗚了一聲,拔腿就跑了出去,叼到了球之後,又忙不迭地沖了回來,乖乖地把球送回騰開手裏。

  「真乖。」騰開笑著贊許道。

  被這個男人稱讚,它實在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不過,為了自己以後的日子著想,它身為狗族的尊嚴……嗚,只好拋諸一邊了!

  「雪兒,你養了一只好狗兒,不過,我想它需要多一點訓練,這麼麻煩的任務就交給我,如何?」如果它以為他會如此輕易就甘休,那未免太過天真近乎愚蠢了吧!

  「汪嗚!」

  就在連若雪來得及反應之前,她已被一團挾帶著龐大力量的小白球給撲倒在椅背上,弟弟激動的神情仿佛在指控著騰開這男人的極度壞心眼,它可憐地哀號著,教人好生同情。

  不知道為什麼,連若雪總覺得騰開的壞心眼跟她脫離不了關係,又或者說,他原本就是一個極度聰明自信的邪惡分子,為什麼就老是跟弟弟過不去呢?這個問題的答案真是教人費解。

 

 

  結果,在騰開的連日惡整之下,弟弟得到了神經性腸胃炎,原本就已經嬌小的體型,如今因嚴重脫水而小了一號。

  為此,連若雪心裏非常著急,她思考了很久,終於決定請騰開高抬貴手,放過可憐的弟弟,否則,她真擔心有一天狗兒纖細的神經終於承受不住刺激,到時候,她會心疼死的。

  夜晚,青銀色的月亮高高地懸掛在幽暗的天邊,連若雪探望過弟弟之後回房,她輕輕地關上房門,站在門旁,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你有事嗎?」騰開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對勁,剛沐浴過後的他,黑髮微濕,挺拔強健的身軀只裹著一件白色的浴袍,一舉一動都充滿了男性的陽剛味,比起專業的模特兒更迷人三分。

  「我……我想求你一件事。」為了愛犬的健康著想,連若雪決定硬著頭皮把話給說了。

  「說吧!咱們是夫妻,沒有什麼事情是難以啟齒的。」

  「我想請你……請你不要再欺負弟弟了。」

  「為什麼?」騰開理直氣壯地反駁,可見他心裏也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對於這一點,他並不想否認。

  「它生病了。」

  「我知道,神經性腸胃炎嘛!不是已經在吃藥了嗎?」他還是完全不覺得自己錯在哪里。

  「不只是腸胃炎,它……開始掉毛了。」這就是她最擔心的事情了!連若雪輕輕地歎了口氣,美麗的臉蛋看起來有些無奈。

  「那不是很正常的新陳代謝現象嗎?」騰開聳了聳肩,長腿一步步地朝她接近,一直來到她的面前站定,居高臨下俯瞰著她。

  不過,連若雪還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被人「鎖定」了,自顧自地比畫道:「我今天早上在它的頭上看到了一塊五元大小的光禿,範圍好像還越來越大,我想你能不能……」

  「求我。」他打斷了她,一臉滿不講理的任性。

  這個男人怎麼這樣?!連若雪不敢置信地瞪大美眸。

  「求我不要欺負它,求我少看它不順眼,不過,看著它那麼受人疼愛,我心裏就不舒爽。」說完,他冷哼了聲。

  「啊……」一聲近乎輕喘的驚叫從她的喉嚨深處奪出,連若雪忽然間明白了,他在吃醋!他在吃她疼愛弟弟的醋!

  騰開卻反而沒有一點不自在的表情出現,俊美的臉龐不客氣地湊近她,眼對眼,鼻尖對鼻尖,「怎麼?快呀!你不是要我別再欺負它嗎?你就快求我吧!要不然,我現在已經在想明天該怎麼整治它了!」

  「開,你好像一個後母大人。」

  「你想說那只神經狗是被我虐待的白雪公主嗎?」他挑起眉梢,語氣透出一絲不悅。

  她一點都不覺得這個話題繼續下去,會對弟弟的「未來」有什麼好處,所以,連若雪決定向他這位「後母大人」俯首稱臣。「求你不要再欺負弟弟了,它真的好可憐——」

  「你還在替它說話?」他的表情看起來老大不爽的模樣。

  「你好心一點,就放過它吧!」連若雪吃不消地吐了吐嫩舌,她從來都不知道一個男人會與狗兒吃醋,而且醋勁還忒大。

  他悶吭了聲,忍住了唇畔的笑意,「你這句話勉強中聽了些,如果,咱們再談一些條件,或許結果會更令人滿意。」

  「是令你滿意,還是我?」她聰明地聽出他話裏的不對勁。

  「這有差別嗎?」騰開聳了聳肩,似乎一點兒都不介意被她給看穿了他內心邪惡的意圖。

  他到底是真不知,還是故意與她裝糊塗呢?連若雪決定要據理力爭,「當然有差別——」

  「咱們之間的歧見似乎頗多,還是多『商量』一下會比較好。」說完,他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冷不防地吻住了她軟嫩的唇辦,完全不容許她有任何抗拒的餘地,一把將她橫抱了起來,筆直地往床鋪步去。

  他的話說完了嗎?連若雪覺得自己快要被他給搞糊塗了,他不是說要好奸商量一下嗎?為什麼把她抱起來就往床上去呢?

  在他的身上,此刻除了男性陽麝的氣味之外,還多了一絲清新的皂味,為什麼……明明都是同一種香味,出現在他身上,偏偏與她不太一樣呢?這個疑問同時困惑著她。

  不過,就在她想出這個問題的答案之前,她已經在他狂熱的攻勢之下,失去了所有可供思考的理智,只能任由他擺佈……

 

 

  騰開的神秘魅力,以及他優秀的能力,對於許多女人而言,都是一種致命的吸引力,所以,他的身邊總會出現許多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其中不乏幹金貴婦,甚至於是能幹的女強人。

  「我想菲力浦已經很清楚告訴過你了,克莉絲,我現在很忙,並沒有太多時間分撥給你。」騰開望著眼前的少女,語氣略偏冷淡。

  克莉絲被這麼一說,原本興高采烈的表情稍稍淡了一些,因為她有先天性心臟病,再加上收養她的祖父與騰開交情頗好,所以一直以來,她總是能夠像個受寵的小妹妹般跟在騰開身邊,也從不掩飾內心對他的愛意。

  「我們回去吧!回美國去,好不好?」她裝出楚楚可憐的模樣,拉著騰開的袖子祈求道。

  「回去?克莉絲,我想你的動詞用錯了,這裏是我出生的地方,我打算在這裏多住一段時間,因為,過了四年多,我好不容易真正回家了!」騰開冷笑了聲,輕輕地撥開她的手。

  或許就是因為他太清楚她對自己強烈的愛意,以及她總認為得了先天疾病的她是全天底下最可憐的少女,所以,這些日子以來,他並不喜歡與她太接近,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而他這個舉動尖銳地傷害了她的心,「你不跟我回美國去,難道……難道是因為你在這裏已經娶了妻子嗎?」

  「這是原因之一。」

  「只是原因之一?那……到底是為了什麼?你以前不是很討厭這個地方的嗎?為什麼現在卻不走了?是不是因為那個女人?」她不死心地追問,似乎非求出一個答案不可。

  「這不關你的事,克莉絲,如果你到臺灣來只是為了教我跟你回美國去,那只怕要教你失望了,回去吧!關於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臨去之前,他回眸又附了一句:「克莉絲,我希望下次見面時,你能夠把我們之間的身分弄清楚,你是病人,而我是醫生,關係就是這麼簡單,也只會這麼簡單。」

 

 


第六章

 她不知道這個女人究竟是為何而來,只見她渾身充滿了敵意,似乎兩人之間擁有不共戴天之仇,而今,她尋釁而來。

  「請問你是……」連若雪還來不及把手語比完,甚至於沒能將與人溝通的筆記本拿出來,這名女子已帶著隨身的傭人闖了進來。

  「你就是開的新婚妻子?」克莉絲氣勢跋扈地問道。

  連若雪點了點頭,唇畔不離恬靜的微笑。聽她的語氣,似乎認識騰開,而且似乎還熟撚得很呢!

  「你想要報復他嗎?」克莉絲單刀直入地把話問清楚。

  連若雪被這個突然其來的問題給嚇了一跳,她深吸了口氣,試圖厘清與這外國女子之間的關係,可是,她發現自己最後只能搖頭。

  「不……」

  克莉絲冷笑了聲,「不是嗎?我調查過你的身分了!連若雪,連氏醫院的千金,我非常記得這家醫院,你的父親就是當年驅逐開的罪魁禍首,只因為他與開的父親是敵手,許多人都嫉妒開的父親是醫學界的鬼才,而開恰恰好遺傳到他父親的優良基因,正要大展身手,你父親為了不讓敵手的兒子太過厲害,搶了他的地位,所以,就讓他在臺灣醫學界待不下去!」

  她所說的都是事實,連若雪發現自己根本就無法否認,可是,她究竟是誰?有什麼資格到家裏來責備她的不是呢?

  「看得出來,你從以前就很幸福吧?從小就生活在幸福快樂家庭的你,一定以為幸福的生活是理所當然、唾手可得的吧?!你以為每個人都必須要給你幸福,否則就是罪大惡極,是嗎?我查出來了,你當年與騰開交往過,可是,他離開你了,所以,你不原諒騰開,只因為他當年離開你,沒有給你理所當然的幸福,是不?」克莉絲一步步地進逼,教連若雪退無可退。

  「啊……」連若雪試圖發出聲音反駁,可是,在她乾澀的喉嚨裏找不到半個音節,她只能啞口無言,任由人責駡。

  為什麼她要這麼說呢?

  不是的!事情不是這樣的!

  她從來不認為得到幸福是理所當然的……從來沒有!她心裏比誰都清楚,要得到一份屬於自己的幸福,好難……好難的!

  曾經,她是如此小心翼翼地呵護,卻仍舊失去了那一份老天爺賜給她的小小幸福,有誰能夠知道?有誰能夠明瞭……那個她被迫失去的「幸福」,對她而言有多麼的重要?!

  她就算想要用自己的一切去換取,都不能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消逝而去,卻又無能為力。

  「還是,你只是為了留住開,所以假裝啞巴?其實,你並不是真的啞了,你的失聲只是為了刺激他內心的罪惡感,讓他不對你父親報仇,讓他再次付出慘痛的代價,是不?!」

  就是因為她是個啞巴,所以引起騰開的憐惜,是她用這種卑鄙的手段,教騰開娶她!克莉絲心裏不斷地轉著這個想法。

  不!絕對不是!

  「連若雪,你好狠毒的心,你讓騰開感到罪惡,你讓這個應該大有作為的男人做出一個愚昧的決定,留在這個只會限制他發展的小地方,你浪費了一個人才,你這個女人的心真的好狠毒!」

  就在連若雪因內心的激動而喘息不止時,騰開冰冷的嗓音中途插了進來,「我想做的事,只由我自己決定,克莉絲,你要是敢再對她多說一句,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克莉絲沒料到騰開也會在家,不過,這並不能阻止她想做的事情。「為什麼?她只是一個啞巴!只是一個啞巴!開,她不值得你如此為她犧牲,我們回去,回去美國,永遠不要再回來了,好不好?」

  「滾!」一個如冰刀般的字眼從他的齒縫中進出。

  「我……我不會死心的!」大聲說完,克莉絲帶著隨身的僕人,氣匆匆地轉身就走。

  騰開卻連看她一眼都沒有,沉黑的眸光定定地鎖在連若雪身上,「放心吧!以後不會再發生相同的事情。」

  連若雪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心裏並沒有因為他所說的話好過多少,但他肯出面維護她,已經足夠教人心裏安慰了!

  「只是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他投給她過分冰冷的一瞥,教人打從骨子裏感到寒冷,「你是嗎?你真的就像她所說的那樣,以默不作聲來懲罰我嗎?你是在假裝可憐,以騙取我的同情嗎?如果你真的這麼想,那就趕快死心吧!我不會有任何感覺,更別提感到罪惡。」

  她是嗎?騰開以冷硬的眼神直視著她,此時,克莉絲方才尖銳的一番話在他的心裏發酵,教他無法忽視。

  他怎能……怎能這麼說她?!

  對於他幾近殘酷的指控,連若雪起初愣了一愣,怱地,她揚起了一抹美麗的微笑,面對他的指責默不作聲。

  她什麼也不做,只是靜靜地不說話,靜靜地微笑,就連眼底的悲傷,看起來都安靜得教人心碎。

  事到如今,她究竟還能再說什麼呢?辯解與爭論,向來就不是她的專長,她又何苦為難自己去做不擅長的事情呢?

  又何苦……為難自己呢?!

 

 

  「休學?」

  騰開沒有想到自己會聽到這個名詞,當它是用來形容連若雪這個天性溫良恭順,乖巧得像只綿羊般的女孩時,簡直就像是試穿不合腳的鞋般,教人覺得格格不入。

  這個男人對於他所提供的情報有疑問嗎?擁有全世界最精密的情報網,風天齊覺得任何疑問句對自己而言都是一種侮辱,「對,她在大一上學期末提出休學申請,後來因為失聲,從此就再也沒有複學過。」

  「為什麼?」

  騰開一時之間無法消化一連串的事情,他靠回了沙發的椅背上,感覺自己的胃就像被人塞了一塊石頭,沉得險些教他快要無法呼吸。

  風天齊聳了聳肩,端起酒杯暍了一口,心想自己真的應該告訴傅少麒,這俱樂部裏最教人稱許的不是他這個守門人,而是專門替俱樂部挑選酒類的人,那個人簡直就是酒的天才。

  「真正的原因還沒查出來,在休學之後,她與所有原本熟識的朋友都斷了聯絡,沒有人知道她究竟為什麼休學,以及之後所發生的事情。」

  「難道,這就是你調查了一整個禮拜之後,所能給我的全部答案嗎?」騰開的語氣下善,似乎對於自己只得到些許回復感到不滿。

  風天齊一眼就看穿了委託人對他的不滿,「當然不是,在這七天之中,我還調查了她全部的病歷資料。」

  「我知道,她不能說話,一定會去看醫生,至少,我相信她父親一定會想辦法治好她的病。」

  「不,從她休學之後,她最近的一份病歷表是你替她檢查的那一份,也就是說,她這四年之內,從來沒有去看過醫生。」

  「我不相信。」騰開沉聲一暍。

  「沒錯,照她的狀況看來,是絕對不可能沒看過醫生,至少應該要有心理醫生的報告吧!不過,我在連家所開的醫院之中,卻找不到有關她這四年來任何病歷,我想,這跟你那位岳父大人絕對脫不了干係。」

  「再去查,我一定要知道她所有的事情,一件也不許漏。」騰開仰首將整杯酒都灌進喉嚨裏,絲毫沒有心思去品嘗其中的美味。

  「開,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問當事人呢?她可是你的妻子呀!」他做了一個非常合理的提議。

  「少廢話。」騰開輕哼了聲,對於這個問題避而不答。

  只怕是能問到的話,早就問到了吧!風天齊在心裏笑而不語,倒不介意好友的壞臉色,反正,要不是連若雪那位小女子口風忒緊,他只怕也做不到這樁生意吧!這陣子,俱樂部裏只怕又有新鮮事可聊了!

 

 

  在他離開的那一年,在她的生命之中究竟遭遇了什麼巨大的變故,教她必須休學?甚至於在沒有原因的情況之下,失去了聲音?一切似乎都變了模樣,只有她依舊是那個他愛的女孩!

  只是,一連串的疑問,教他困惑納悶極了!他想直接開口問她,可是,卻苦於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騰開站在連家大門前,遲遲沒有踏進屋裏,他掃視了廣大的庭院一眼,知道自己遲早會將雪兒帶來這個她從小成長的地方,想到從今以後,他的生命裏日夜都將有她的存在,這一點教他感到安心。

  這時,連若雪匆忙地從屋裏跑出來,一雙美麗的眸子四處張望,他看見了她異乎尋常的慌張模樣,心裏似乎也被感染了那一股氣息,跟著也有些急躁了起來,他箭步走到她的面前,「雪兒,你怎麼了?」

  「找弟弟!它不見了!」

  連若雪以手語向騰開表達內心著急的原因,她眼神擔憂地四處張望,遍尋不著的慌亂,教她心急如焚、泫然欲泣。

  「看著我!」他陡然低暍的語氣喚回了她的目光,可是,卻又立刻挫敗地發現自己並沒有喚回她分散的注意力,「看著我。」

  他的語氣低沉得近乎乞求,只是他自己沒發現,而她也沒有。

  「我要找弟弟,它不見了!我好擔心……」

  「只不過是一隻狗,你這麼擔心做什麼?放心吧!它自己會回來的。」他漫不經心地聳了聳肩。

  「我不能沒有它!不能!」她心急如焚,想對他表達內心的焦急,卻只怕他能感受到的程度不到萬分之一。

  沒錯,對於她過分的擔心,他嗤之以鼻,「你在說什麼傻話?它只不過是一隻狗!」

  他對狗兒輕蔑的態度教她生氣,一時教她失去了平常的理智,「對你而言,弟弟只是一隻狗,可對我而言不是!在我眼中,它代替我不幸失去的寶貝兒子,我把它當成了我的兒子!你聽見了沒?四年前,我失去了珍貴的孩子,現在,我不想再失去任何東西,尤其是弟弟!」

  衝動地把話給說完之後,連若雪一雙纖細的手停頓在半空中,她對於自己莽撞的行為感到愕然,一抬眸,所看到的也是一雙充滿錯愕的眼眸。

  「你在說什麼?雪兒,什麼兒子?你一定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對不對?對不對?!」騰開不敢置信地吼道。

  連若雪閉上雙眼,噤若寒蟬地承受他幾近失控的咆哮,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潸然滑落,細弱的雙肩因哭泣而不斷抖瑟。

  「說!你休想再輕易將我矇騙過去,什麼兒子?你嫁過人?對,我們分開四年了,就算你曾經跟過別的男人,也是情有可原……不,你沒有,對不對?據我所知,這四年來,你的生活單純得就像一張白紙,根本就不可能有其他的男人介入,那到底是誰?孩子的父親是誰?!」

  「是你。」她抬起悽楚的淚顏,緩緩地對他吐露一個曾經教她刻骨銘心的事實,「我們曾經共同擁有過一個兒子……曾經。」

  「你說『曾經』,就表示他現在不在了,是不是?」騰開倒抽了一口冷息,沒發現自己的嗓音竟然有些顫抖。

  「對,他不在了。」她必須很用力地咬住唇瓣,才能忍住險些奪喉而出的抽泣聲。

  她以為自己永遠不必再提起,以為自己可以將這秘密藏在內心深處,漸漸地沉澱、漸漸地與自己的骨血融合為一,然後,漸漸遺忘它帶給她心裏的痛,只有如此,她才能好過一點……

  騰開低咒了聲,深吸了口氣以平復內心的激動,「你留在家裏,哪兒都不許去,記住,什麼地方都不許去,在家裏等我,我會把那只該死的……不,是把咱們的『兒子』找回來。」

 

 

  「才不過短短幾百公尺的小公園,這只笨狗竟然找不到回家的路,這證明你平常太寵它了。」

  騰開把瑟縮在他臂彎之中,像只小可憐蟲似的狗兒交到連若雪懷裏,心裏對於它愚蠢的行為讓她如此擔心這件事情感到相當不高興,不過,這卻帶給他一個天大的機會。

  「既然狗已經交回到你的手裏,現在,你可以把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訴我了嗎?」

  連若雪將愛犬抱在懷裏,就像它是一個她失而復得的寶貝,最後,她將它關到用細欄圍住的角落去,才正式轉身面對騰開。

  「你想知道什麼?」

  「所有的事情,我要你一字不漏把當年的事情統統告訴我,不許再有任何隱瞞!」他正視著她,就像認識那麼多年以來,第一次將她瞧清楚

  「我不想再提……真的不想。」她搖頭,似乎在抗拒著某種東西向自己侵襲而來。

  那是心痛……一陣又一陣她無法壓抑的心痛感覺!

  「我再說一次,把事情的始末源源本本地告訴我,否則,我不保證自己會善待你的狗兒子。」他硬聲恐嚇。

  這個男人永遠知道往她最痛的地方踩去,連若雪緊抿著蒼白的唇辦,緩緩地深吸了口氣,「這件事情,爹地嚴令所有醫生護士都不許說,所以,在這個世界上,很少人知道我曾經未婚懷孕,你不知道也是應該的。」

  她這麼說是想讓他好過一點嗎?不!他的胸口漲滿了下可控制的情緒,令他忍不住對她嘶聲咆哮:「我真的應該?你說我不知道自己曾經有個兒子是應該的?!不,我該死的應該要知道!老天爺,我曾經當過父親,可是卻一點都不知情?!而你卻說我不知道是應該的?」

  「孩子已經不在了。」他曾經當過父親,而她何嘗不是孩子的母親呢?那個十八歲的小母親還躲在她內心的深處,夜晚睡夢中偷偷哭泣著。

  她咬唇的模樣看起來好悲傷!然而,這卻無法平息他所感受到的陣陣激動,他無法教自己這樣就算了!

  「這不是重點!無論咱們的兒子是否還活著,我這個當父親的人都有權利知道他的存在!」

  「知道了又如何?你恨我不是嗎?」

  「我……」他被她駁得啞口無言。

  「你總是口口聲聲說我該恨你,其實,真正的實情是你恨我,不是嗎?你恨我父親當年動用了醫師協會的力量放逐了你,你恨我在當初沒跟你一起走,真正的事實是……你恨我。」在比畫最後三個字時,她的手指不斷地顫抖,險些就無力控制。

  「可是你有了我們的孩子,那是我的兒子啊,你怎麼可以一句話都不對我說?!連若雪,你怎麼可以把我置之度外,一個字都不提呢?你怎麼可以不讓我知道?!」他的滿懷怒氣就像火山爆發般,恨不得毀了眼前所能看見的一切東西,讓它們變成一堆灰燼。

  「你還記得自己在四年前對我說過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嗎?你說,你不會原諒我,說不想再見到我,你說凡是有關於我的一切,你什麼都不要。」

  老天,她感到好無力,比畫的雙手沉重得就像灌了鉛漿似的,教她就快要無法自如地操控了。

  沒錯!他記得當年自己在盛怒之下對她說過這些話,可是,今天從她的口中再度聽到這些殘忍的話語時,他只覺得心痛,為她而痛!

  「我不願提起這些事,是因為我不願想起,我不要想起那個年僅十八歲,像個被人操弄擺佈卻什麼都沒為自己做的可笑傀儡,我什麼都沒有做……不能做,也無能為力。」

  她以纖細的雙手靜靜地對他訴說著過往,雖然她的唇間不曾發出任何一個音節,他卻清楚聽見了破碎的聲音,微弱地從她的心裏傳出。

  騰開的內心為之大受震撼,他定定地迎視她一雙含淚的美眸,心想如果當年他肯靜下心來聽她說話,或許,他早就聽見了她向自己求救的聲音,那麼他絕對不會離開她,寸步不離……

 

 

  「你真是一個失職的主治大夫,竟然到今天才來看自己的病人,難道不怕手術失敗,把自己的金字招牌給砸了?」

  一看見騰開,連元德就沒有好臉色,他也不管自己是一個病人,只顧著跟眼前的男人鬥氣,心跳指數立刻飆到一百,在一旁的護士看得好擔心。

  騰開將護士給遺走,冷淡的表情並不因他的嘲諷態度而有所改變,「你的病歷我已經從頭到尾研究過了,只要手術前再確定,我就有把握成功完成你的開心手術。」

  好久沒被人小靦了!這對他騰開而言,似乎也算是一個新鮮的經驗,寬肩聳了一聳,非常有自信地一笑置之。

  連元德卻明白自己從來沒有小看過眼前的男人,只是從來沒順眼過而已,「那你還來幹什麼?專程看我笑話嗎?」

  「我很忙,沒那種閒工夫。」對於眼前這麼一個可以嘲諷敵手的大好機會,騰開並沒有好好把握,不過,或許是因為內心積怨已深,他漫下經心的回答比起嘲諷更傷人,「我今天來跟你談雪兒。」

  「我沒有那種跟外人談論女兒的興趣。」

  連元德向來也是一個很容易記恨的人,既然對方對他「不屑一顧」,那他就玩玩「撇清關係」的把戲。

  外人?騰開對他的說法嗤鼻一笑,「想必你的女兒還沒有對你說實話吧!岳父大人,請受女婿一拜。」

  「什麼?!」連元德兩眼一瞪,眼尾的細紋立刻被撐平了!

  「沒錯,就在半個月前,雪兒已經與我公證結婚了,所以,岳父大人,你只怕說錯了,咱們已經不是『外人』羅!」

  他調侃的語氣教連元德怒火中燒,現在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這個男人給趕出去,然後,把雪兒叫來面前……

  難道他想罵她嗎?算了,這些年來,他知道這個孩子已經受了太多的苦,他這個身為父親的人,怎麼能夠狠得下心呢?

  「你到底想問我什麼?有話就直說吧!」哼!

  騰開沉靜了一會兒,才緩緩地開口問道:「失去孩子……就是她再也不能說話的原因嗎?」

  連元德沒有料到他會突然問起這件事,愣了一愣,接著歎了口氣,「對,確實是從那一天之後,她就再也不曾說過一句話了。」說著,他的神情也跟著沉重了起來。

  一瞬間,騰開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被鞭子狠狠抽過一樣,痛得教他險些失去全身的力氣,他曾經如此嚴厲指責她!

  這些年來,受傷、受苦的人都是她,可是他卻因為自己的怒氣隨意給她安了一個罪名,指責她的不對,最教他心痛的是,她只是微笑著看他,靜靜地,一句話也不反駁!

  連元德沒有注意到身旁男人的反應,神情像是在緬懷著當年那一段令人惋惜的記憶。

  「她流產的那一天,雨下得很大,又是閃電、又是打雷,她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告訴我她想休學,把孩子生下來,我太震驚了,當然沒有答應她的要求,結果,她說可以靠自己,絕對不會麻煩我,我根本就沒有心思聽她把話說完,只想趕快把她肚子裏的麻煩解決掉,我完全沒有想到她為了把真相告訴我,暗地裏做了多少次排練,需要多大的勇氣……」

  說到一半,連元德又歎了口氣,輕喟之中隱藏著一絲悔不當初,「最後,我硬是要她點頭答應把孩子拿掉,她起先答應了我,卻在那一天半夜裏收拾簡單的行李,打算從二樓的窗戶逃出去,我及時發現喊了一聲,結果,悲劇發生了,她加快了離去的速度,卻失足從二樓摔到樓下的樹叢裏,胎兒脫離母體,孩子就這樣沒了。」

  說完,連元德轉頭望向站在床邊的男人,似乎正在等待著他的反應,一瞬間,他被這個男人臉上哀痛的表情給震懾了!

  過了久久,騰開還是無法平復內心的激動,最後,他深深吐了口氣,沉痛地閉起雙眼,「你的專制,我的堅持,毀了原本應該屬於她的幸福,我們欠她的,太多、太多了!」

 

 

 

 


第七章

他該如何面對?

  騰開站在大門口,遲遲不敢踏進半步,他的心裏充滿了十萬分的狂熱,只想要緊緊地將她柔弱的身子擁在懷裏,可是,他卻怕極了她的反應。

  昨夜,她安靜的言語依舊一字宇鑿刻著他的心,但他想這疼痛能夠及得上她所受過的苦楚嗎?

  只怕是不能吧!

  最後,他終於鼓起勇氣走了進去,就在客廳裏,他看見了她一個人坐在落地窗邊的籐椅裏,美眸望著窗外陰霾的天色,遙遠的神情就像隨時都會消失不見一樣。

  「雪兒?」

  她聽見了他的呼喚,轉頭望了他一眼,揚唇微微一笑,那抹笑容就像是輕投在他們之間湖泊裏的小石子,泛起漣漪之後,再度恢復成一片平靜,令人窒息的平靜……

  「我去見過你父親了,他已經告訴我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我知道你當年受了委屈,可是——」

  騰開低吼了聲,他箭步上前,一雙大掌箝住了她,用力地搖晃著她纖細的雙肩,那激動的模樣就像是想從一尊沉默的娃娃身上,榨取出原本不該屬於她的隻字片語。

  「為什麼不說話?!說呀!你不是怨我、怪我嗎?既然如此,你開口罵我呀!大聲點!你想在心裏的話,我一句也聽不見!」說到了最後,他簡直就是咆哮大吼,只因他的心太慌、太亂了!

  她的心,就像被設了一道又一道鐵閘的森嚴重地,他無法接近,更別說擅自闖進裏面,一窺究竟她的內心想法!

  而他,總是那個被她拒於門外的人!

  「唔……」破碎的聲音從她的喉嚨中困難地逸出,連若雪一雙美眸噙著淚光,直直地望著他。

  「說呀!你想說什麼?我聽不見、聽不見!」沒用的!騰開咬牙暗咒了聲,知道自己是絕對開不了她內心的一道道閘鎖,或許,他們這一輩於就只能這樣繼續走下去了!

  深深地歎了口氣,他拳頭一握,甩頭想要逃離。他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無法再離開她,可是,他至少可以選擇不要此刻面對!

  「從來就沒有……」

  在他的身後,倏忽揚起一道細細弱弱的嗓音,喚起了他的注意。

  他愕然回眸,不敢置信地望著她正試圖開口說話,只見她深吸了好幾口氣,只是短短的一刻,卻像一個世紀般久遠且不可期待。

  含淚的雙眸直勾勾地回望著他,連若雪笑得好悲傷,「從來……從來就……沒有人……沒有人想要那個孩子……你不要……爹地也不要……只有我……只有我一個人……傻傻的……傻傻的藏在心裏……當做寶貝一樣呵疼……可我最後……還是……還是失去他了……」

  她久違的嗓音,就像吞了碎玻璃般,噙著哽咽,沙啞得幾不可聞,悲傷的神情脆弱得教人揪心不已。

  她說話了!她終於開口說話了!

  「雪兒?」

  乍聽見她沙啞的嗓音,他感到一瞬間的震驚,然而,從她嘴裏說出來的話,卻是一字一句都教他心碎。

  她一雙美眸充滿了淚水,定定地瞅著他,「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要……為什麼你不要我們的孩子?!你們……你們為什麼從來就不問我……問我要……不要?我要啊!可是,我留不住他……我不說話……不是想給你懲罰……我只是不想說……孩子還在時,我這個當他母親的人一句話……一句話也沒替他說……而現在的我,無話……可說。」

  「雪兒!」他的心一慟,半晌不能反應。

  「你究竟想要聽我……聽我說什麼呢?我無話可說……可說啊!」她微搖螓首,神情悽楚。

  「說,你什麼都能說給我聽,我聽著,你什麼都可以說。」他的心就像有火燃燒一般,不斷地竄揚著熊熊的火焰。

  「我……無話……可說。」一度,她又想退回自己的保護殼裏去,神情變得軟弱。

  然而,騰開不允許她再度逃離自己,一雙大掌擒住她纖細的肩膀,「不,你能說!你能說的!雪兒,我的雪兒,天曉得我心裏有多麼期盼這一天,就算我不願意承認,在我心底,仍舊渴望著你再度開口對我說話!」

  「開……」

  「對,喊我,你以前都是這樣叫我的。」

  「開!」她激動地喚了聲,一瞬間,淚水就像潰了堤般,洶湧不絕地淌出,仿佛想要將這四年來的一切委屈統統給哭出來。

  「對不起,讓你一個人獨自去面對失去孩子的痛苦,對不起。」他緊緊地擁住她,就連一絲空隙都不被允許存在。

  「我想要他的,可是我留不住,對不起……對下起……」

  「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失去孩子更不是你的錯,雪兒,我的小雪兒,這些年讓你受苦了,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夠讓你釋懷,如果你打我、罵我——」

  「開……」她昂起小臉看著他,忍不住熱淚滾落雙頰。

  他伸手輕輕地替她拭去淚痕,「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呢?你父親告訴我,你自從失去孩子之後,就不曾表述過自己的情感,你總是靜靜的,一個人把傷心的事往裏頭擱,雪兒,告訴我,我究竟能為你做什麼?」

  「我不知道……在失去孩子之後,我高燒不退,整個人昏昏沉沉,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想什麼,能做什麼,或者應該說我根本就失去了那一段記憶,如果說還記得什麼,那大概就只有悲****!」

  她緊緊地抱住他,從他強健的胸膛之中汲取溫暖,像個走失的孩子般,牢牢地攀附住眼前的人,哭著把一路上所受的委屈統統發洩出來。

  「我只記得有一天清晨醒來,燒退了,整個人清爽了,就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可是我卻突然發現自己無法說話……一個字也說下出來,我就像被惡夢嚇到一樣,感到驚慌、害怕……」

  說到這兒,她感覺到環抱在身上的長臂收緊了力道,如果她此時抬起眸來看他,她會看見他的目光之中充滿了心痛與憐惜。

  「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自己不能說話呢?我不知道,最後,我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覺得這似乎是上天給我的懲罰,只是我永遠忘不掉那一刻孤單無肋的感覺,在那個時候,我也最想你,想見你……」她的聲音開始因抽泣而變得破碎。

  「老天!」他低咒了聲,一雙有力的健臂將她牢牢地擁在懷裏,恨不能將她曾經感受過的悲傷全部轉移到自己身上。

  「你說得對,我恨你,在那一刻,我真的恨過你……恨你為什麼不在我身

  邊,讓我一個人受折磨,我恨你!我恨你……」她握起拳頭埋怨地在他的胸膛

  上發洩,淚水就像決了堤似地滾滾而落。

  她該恨他!

  騰開並不想反駁,更不想阻止她在他的身上尋求發洩,肉體上的一點點疼痛,絲毫比下上他內心宛如刀刦般的痛楚。

  他總是傲慢地以為這個世界該隨他的意志而轉動,忽略了她,這個宛如雪般寧靜的女子,總是靜靜地品嘗著他給的痛,下教人發現在白色的雪花覆蓋下,已經一片觸目驚心的鮮血淋漓。

  「我會在你身邊,永遠不走!雪兒,我要與你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宣告我與你一起,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最心疼的人兒,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他箝住她纖細的雙肩,正色地說道。

  「我討厭盛大的排場。」

  她被他認真的表情逗笑了,哭著笑了,心想他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是一個不適合正經八百的男人,那在他盛氣淩人的身上看起來格格不入,但她下會告訴他,免得以後享受不到這樣的樂趣。

  「不行,我一定要這麼做,我要——」

  她柔柔地打斷了他,「我就是討厭。」

  騰開困惑地蹙起眉宇,表示內心深深的疑惑,「為什麼?難道你下想成為我的妻子?雪兒——」

  「你想太多了。」她抿著微笑,掙開他雙掌的箝制,轉身走開。

  「雪兒?」他在她的背後輕喚了聲。

  「討厭就是討厭,沒有為什麼,如果你不想聽我的話,那就算了。」她背者他笑拭去頰邊的淚痕,內心滿滿的都是暖和。

  「好吧!賓客人數我可以從一千人退讓到五百。」他低沉的嗓音之中隱約可聽見一絲惱火。

  那叫退讓?連若雪回眸瞪了他一眼,看到他一臉認真的模樣,差點禁不住唇畔的笑意,她決定自己這輩子都不要告訴這個男人實情,否則她就再也看下到他像個大男孩般賭氣的可愛樣子。

  對,他這個大男人賭氣的模樣就是可愛,所以她能說出來嗎?答案當然是不行羅!

 

 

  他們的孩子靜靜地躺在一片潔白的墓園之中,在雪白的十字架之下,小小的碑上沒有名字,只刻上他短暫的兩個月生命。

  連若雪記得這小小的墓地是自己當初乞求父親答應建造的,她心裏希望在這個世界上至少有一樣東西證明「他」來過,她蹲在墓前替孩子插上了百合花,兩片淚霧不期然地浮上眼眶。

  「我沒替他取名字,就只叫他寶寶,我想他心裏會知道,當他聽到『寶寶』這兩個字時,是媽咪在叫他,是媽咪在想他……開,你說我們的寶寶他會知道嗎?」她轉頭望向站在身後的騰開,尋求他的答案。

  「會的,他會知道的,他是我們兩人的孩子,絕對比誰都聰明。」騰開俯身握住她的雙肩,輕輕地在她的頰畔一吻。

  「思。」她點了點頭,再也無法克制淚水決堤,「寶寶……寶寶,對不起,媽咪……什麼都沒有為你做……媽咪對不起你。」

  「雪兒,這不能怪你。」騰開將她抱了起來,緊緊地摟在懷裏。

  連若雪淺淡的笑痕之中滲入了一絲甜蜜,「有時候,我能感覺寶寶就在身邊,他沒有定,只是我看不見他,但並不代表他真的離開了,他只是在跟媽媽玩捉迷藏,真是個頑皮的男孩兒。」

  「我知道。」

  「你也感覺到了,是不?」她笑容裏的悲傷看起來好透明。

  「嗯。」他輕輕頷首,「你替我把話告訴寶寶了嗎?」

  「說了,我在心裏告訴他了,說他爹地從來就沒有不要他,你只是不知道,卻從來沒有不要他。」

  她將臉蛋埋在他的胸前,輕輕柔柔的嗓音沁出一絲無法言喻的心痛,她雖然不怪他,可是心卻仍舊隱隱地痛著。

  「謝謝你。」一刹那間,騰開的心裏有種想哭的衝動,他用力地緊抱著她,激動得片刻無法言語。

  「開……」她昂起美麗的眸子,定定地覷著他,「我知道我爹地曾經對不起你,但已經過去了不是嗎?他只是想不開,也太愛我這個女兒,他沒傷害我,替我做決定的是上天,這一切都是命。」

  「我知道,雪兒,別提這些過往的傷心事,咱們再生個孩子吧!我在你的櫃裏看見了一些手織的嬰兒衣襪,是你親手織給寶寶的吧!咱們生個小寶貝,讓你那些心血結晶派上用場,好嗎?」他將她摟進懷裏,剛毅的下顎廝磨著她柔軟的發頂,神態之中透出縫蜷。

  「嗯。」她輕輕地點了點頭,細緻美麗的容顏上卻泛起了一層愁色,那是她心底揮之不去的哀愁……

  這,真的是她該得的幸福嗎?她真的能夠順利地得到嗎?一時間,她為之恍惚了起來。

 

 

  「不!」

  這聲音是屬於男人的,也同時是驚恐的,騰開仿佛聽見了一件極度恐怖的事情,雖然他面前站的人是連若雪,可是他的表情卻如視蛇蠍,恨不得趕快把

  她甩掉一樣。

  「開,你應該把弟弟當成咱們的兒子一樣呵護,答應我好不好?」連若雪卻不顧他的反對,一步步地逼近。

  沒錯,教他避若蛇蠍的不是她,而是她所提出來的要求,「你教我把這只神經狗當成兒子?不,我辦不到。」

  「我堅持。」

  騰開足足瞪了她三分鐘,終於發現自己改變不了她堅決的心意,最後只好投降,「好吧!給我一點時……不,是一段時間,我會學著去習慣把一隻狗當成……自己的兒子。」

  「那好,你今天帶它出去。」她冷不防地塞給他一隻淺綠色的狗籃,笑咪咪地說道。

  「不可能,我跟這只笨狗——」他忽然住了口,看見她微斂起眼底的笑意,知道她對於他批評狗兒一事感到不悅,可是,他對於這件事情還是非常存疑。「你確定真的要這麼做嗎?」

  「我確定。」她點了點頭。

  「不後悔?」

  「不這麼做,我會更後悔。」試問天底下有哪個當母親的人希望丈夫與兒子感情不好?她相信是沒有的,所以更加理直氣壯。

  「如果我們出了什麼意外……」騰開欲言又止,他實在很難保證會好好善待這只老看他不順眼的狗兒。

  「我想,你會很小心不讓意外發生,是不?」她輕輕柔柔的含笑嗓音夾帶著一絲警告。

  騰開碰了一個軟釘子,只好摸摸鼻子,認命地提起她替他準備好的小狗籃,還有一袋狗食、狗玩具,以及那一隻他無論如何都無法順眼的馬爾濟斯,心不甘、情不願地轉身出門。

 

 

  「騰開,請問這一團白色生物是什麼東西?」

  無論左瞧、右瞧,上看、下看,傅心宇還是無法把眼前觀察到的事物,與騰開這個男人扯上任何關係。

  「如你所見,它是一隻狗,如果你想要更清楚的答案,那我可以告訴你,它是一隻馬爾濟斯。」騰開在傅家老爺的病歷上寫下所需要的資料,對於傅心宇的問題只是語氣涼涼地回答。

  這個男人把他當白癡嗎?傅心宇輕哼了聲,覺得這整件事情非比尋常,「我想,比起它是一隻馬爾濟斯犬,我更想要另一個答案,一向都討厭寵物類生物的你,幹嘛把一隻狗帶在身邊?」

  「它是我兒子,闊別太久,我們之間需要好好培養感情。」瞪了那一團窩在沙發上動也不動的小毛球一眼,騰開只能無奈地回頭,繼續公事公辦。

  聞言,傅心宇忍不住捧腹大笑的衝動,「哈哈……不會吧?它是你兒子!什麼時候你變得那麼多愁善感,那麼浪漫詩意了?是不是娶了老婆之後,也跟著轉性了?」

  這些日子裏,俱樂部上上下下都在熱烈討論著一件事情,那就是騰開私下結婚的大事,其中,當然包括了傅少麒被祖父狠狠訓了一頓的慘烈事蹟,能讓他這個嘻皮笑臉的惡魔有如此下場,人們莫不對騰開歌功頌德了一番,或許,博少麒真的必須好好檢討一下自己在俱樂部裏的人緣了!

  「汪嗚……」弟弟低咆了聲,忽然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眼前這個放聲大笑的男子比它的男王人更加令人討厭。

  「嘲笑一個必須把狗當成自己兒子的男人,是一件很缺德的事情,你知道嗎?」騰開滿不情願地答道。

  把狗當兒子很丟臉嗎?原來,它的男主人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弟弟似乎決定讓這兩個男人「自相殘殺」去也,它挪動了一下毛茸茸的小腦袋,在尋找到舒服的位置之後,便一動也不動地沉沉睡去。

  就在傅心宇打算將事情問清楚之時,一名護士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在他的耳邊輕語了數句。

  「開,有件事情你可能必須要知道。」傅心宇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凝重,不過,唇畔噙著一抹邪惡的微笑,頗有乃兄之風。

  「我現在很忙,如果不是很重要的話,晚一點再說。」

  騰開手裏翻閱著傅氏醫院的設備資料,挑出一些必要的高科技器材,在博氏大家長的許可之下,他可以動用一切設備,其中包括調動儀器,替連元德開刀動手術。

  只要是她重視的東西,就算是他最討厭的人,也都必須好好地存在這個世界上,一絲差池也不許發生!

  「對我而言確實不太重要,不過,對你而言可能就意義非凡了。」傅心宇等著看這個男人什麼時候發現不對勁。

  「到底是什麼事情?博心宇,為了你親愛爺爺的身體健康著想,我勸你最好不要故意來吊我胃口。」騰開沉聲恐嚇道。

  「她來掛診,騰開,你的新婚妻子連若雪現在就在我們的醫院裏。」瞧,早點聽他說不是很好嗎?傅心宇非常得意自己能夠將他一軍,等會兒打電話向他大哥報備,他終於替他報了一箭之仇。

  「我想自己應該給了你一個很好的消息,因為,從你震驚的表情看起來,你應該不知道這件事情才對。」

 

 

 

 

第八章


深入敵營。

  為了能夠得到真正的幸福,有件事情她必須去做,即使隱瞞了騰開,她於心有愧,但她還是希望能夠獨自解決這件事情,無論花多大的代價。

  「請把衣服脫在籃子裏,連小姐,我們需要更進一步的仔細檢查。」一名護士小姐公式化地將她帶到一面隱蔽的簾幕之後,交代了兩句,轉身就準備走出去了。

  「情況有那麼嚴重嗎?」連若雪喚住了護士小姐,急忙地問道。

  護士給了她一個微笑,「現在我們還無法告訴你結論,請你照我們的話去做,等會兒醫生會進來看診。」

  「我知道了。」她點了點頭,看著護士走出去之後,遲疑了半天,才開始動手脫衣服,中途卻又停了下來,內心掙扎了老半天,完全沒有發現一尊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身後。

  「騰太太,不是告訴你要觸診嗎?怎麼還不把下身衣物脫掉呢?」男人低沉的嗓音幽幽地揚起。

  一瞬間,連若雪覺得這嗓音耳熟極了,她回眸望向來人,不由得失聲驚喊了聲:「開!」

  「請叫我大夫。」他真佩服自己還有理智可以冷靜說話。

  「你怎麼會在這裏?這……這裏是婦產科,我記得你是……」她一時間被他嚇得手忙腳亂。

  「外科大夫。」他替她介面道:「不過,我相信自己有當婦產科醫生的天分,而且好像也不太討厭,現在正在考慮轉業,你覺得如何?」

  「你在問我的意見嗎?」她聽了有點心驚膽跳。

  「你是我的妻子,不問你,我能問誰呢?」他幾近冷淡地一笑,自嘲道:「我是一個很尊重妻子意見的人,只是能否得到對方的相同回應,我想似乎就有點困難了!」

  「我……」她可以聽出他話裏的責備意味,心裏有愧。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來醫院看病?」

  「又沒有什麼問題,所以我想……」

  「既然身體沒事,那為什麼到醫院來看診呢?」想蒙他?門兒都沒有。

  雖然機會渺茫,不過,她還是想要盡力試試看,不知自己是否能順利逃過一劫,「剛才替我看病的醫生分明就不是你,難道,你就是那個要替我看病,還要幫我做觸診的婦產科醫生?」

  「你不高興那個人是我嗎?還是你寧願讓別人來做這件事?」他冷冷地挑起眉梢,神情不善地睨著她。

  「不……」他嚴肅的表情震懾了她,連若雪心虛地斂下美眸,不敢直瞅他銳利的黑色眸光。

  不過,騰開不允許她逃避,扳過她白嫩的俏顏,逼迫她正視他的詢問,「你還沒有回答我,為什麼要隱瞞我一個人偷偷來醫院?」

  「定期檢查……我只是來做定期的檢查。」她很努力地找出了一個理由充分的藉口,美眸依舊心虛地飄栘著。

  他對她好不容易杜撰出來的理由嗤之以鼻,「是嗎?你的空白病歷表很難說服我相信這個說法,雪兒,你從來沒有來過這家醫院,而今天之所以會在這裏,因為你知道我已經充分掌控你父親的醫院,害怕我會知道你來看病,才特地挑了另一家醫院就診,是嗎?」

  被他一針見血地說中了事實,連若雪白淨的臉蛋泛過一絲赧紅,不過,她卻只是抿著柔嫩的瑰唇,似乎並不想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你不想要讓我知道,雪兒,你究竟不想要讓我知道什麼事情呢?」他然壓沉了嗓音,其中充滿了被欺瞞的不悅之情。

  「我……」她閉上長長的眼睫,似乎他灼燙的眼神會傷害她一樣,似乎唯有如此,她才能徹底逃脫被灼傷的命運。

  「你還是老樣子,雪兒,你真是一隻善於教人生氣的小鴕鳥。」他冷不防地吻住了她柔嫩的紅唇,仿佛懲罰似地瞬間加重了力道。

  「不……」她逸出一聲輕呼,雙眸驚訝地圓睜,纖細的身子因為不知所措而變得僵硬,無法動彈。

  他眸色頓時轉為濃黯,大手拽過她纖細的手臂,強硬地將她按在婦科診療臺上,靈活的手指緩緩地解開她線衫上的鈕扣。

  「唔……」她想要掙脫他,卻發現自己無法反抗他的霸道。

  騰開高大的身軀覆落在她身上,撩人的薄唇從她的小嘴栘開,緩緩地往下移動,他扯下她的胸衣,含吻住一隻嬌嫩的花蕾,引起她一陣輕顫,另一手則往下探索,滑入她的雙腿之間。

  「不要……」她輕喃出聲,十根纖指緊緊地捉住他的衣領,心裏覺得羞恥,在這種地方,他們怎能……不,絕對不行!

  「我想,你需要一點處罰才行。」他有恃無恐地揚唇一笑,熾熱的大掌猛然將她按往自己,以僨張的男性欲望抵住了她雙腿間的柔軟。

  「我才不……」她羞極了,雪白的臉蛋泛起紅暈,聽出他的話裏藏著許多教人臉紅心跳的情欲成分。

  「不需要?我可不這麼以為。」他俯首吻著她細緻的肌膚,一雙大掌仿佛巡禮般漫撫過她飽滿的雪丘,對她的美愛不釋手。

  「不……」她一時之間想不出更好的話來反駁,美麗的小臉苦惱地皺了起來,心跳漸漸變得不受控制。

  「不同意嗎?放心,我會想辦法讓你認同這個說法的。」他笑舔著她小巧挺立的乳蕊兒,修長的手指以一種極魅惑的挑逗姿態,玩弄著她雙腿之間的一叢幽澤,不過片刻,她白色單薄的底褲上透出了一層淡淡的水暈,似乎就在她極力想否認之時,身體已經誠實替她說了話。

  他滿意地勾起微笑,更是使出渾身解數挑逗她,任憑她在他的懷裏掙扎扭動,清純之中隱約透出淫媚的姿態。

  連若雪心裏懊惱著他,同時也懊惱著自己,她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出身子裏流竄著一陣陣歡愉的戰慄,可是她無力阻止。

  「開……」

  她輕吟了聲,小手握住了他一手的拇指,似乎想要扳開他在她身上的糾纏,然而看起來卻更像是在催促他更進一步。

  不過,騰開發現自己非常享受逗弄她的感覺,她的每一個反應都像是未經人事的處子般,無不勾引他藏在內心深處的男性欲望。

  他猛然撩起她白色的棉質褲底,更深入地探索她玫瑰色澤的花心,長指揉弄著她那顆充血硬俏的玫瑰果核,引起她更劇烈的戰慄。

  「開……」她咬著唇,感覺胸口漲滿了熱氣,覺得自己就快要融化成一攤軟泥,這樣的她,只能任由他擺佈。

  好熱……她感覺自己仿佛被塞滿了危險的炸藥般,就快要爆炸成碎片,一陣又一陣無法壓抑的戰慄快感如電流般竄過全身。

  騰開唇角勾起一抹笑痕,知道她已經全面在他的掌控之下了,他扯掉她的底褲,分開她緊閉的玉腿,並且,釋放了自己已經醞釀許久的昂挺欲望,這時的他,只想將自己深深地埋入她柔軟的體內,一逞為快。

  「開,慢著……慢……」

  她一陣心慌,感覺他的火熱碰觸到她柔軟濕潤的花心,就在她還來不及阻止之前,猛然如利刃般貫穿了她。

  老天,他們就在這裏……做起這檔子事了?連若雪羞得只想挖個地洞鑽進去,再也不想見人了!

  然而,她卻也不能否認自己也是樂在其中的……

  騰開猛然一個挺身,立刻就聽見身下傳來一聲嬌吟,他斂眸凝視著她,只見她皺起了精緻的眉心,似乎早就已經沒了反抗的力氣,纖弱的身子依附著他,雖然嘴裏說不出口,但她迷蒙蕩漾的水眸,充分地透露出等待的神情,一瞬間,紅潮泛上了她的兩頰,一路延燒到她雪白的頸項。

  「我想,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說『慢著』已經來不及了,所以,小雪兒,咱們還是一起把它做完,如何?」他邪氣地挑起眉,無論是語氣或是神情,都是一副存心吃定她的感覺。

  「你……」她能說不嗎?連若雪被他氣得啼笑皆非,只能夠嬌柔地點了點頭,首肯他的提議。

  「這才是我的好女孩。」話聲甫落,他熾熱堅挺的欲望已經在她溫潤緊狹的花穴內律動了起來,漸漸地加快了速度。

  「開……」她輕喚他的名,卻發現自己的聲音不知何時變得沙啞不堪,纖細的腰身隨著他的一次次律動而款擺。

  「我的小雪兒,你真是太甜美了。」他的讚美在她的耳畔迭聲傳來,在催眠她的心魂之際,也同時將自己深深埋入她兩片柔潤的花辦之間,在她柔膩的水穴中廝磨著,頻率漸深漸密。

  「啊……」她緊緊地抱住了他,感覺自己因他的存在而變得充實,那一次次加深的快感也跟著明顯了起來。

  「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一天忘記過你,從來沒有。」他低沉粗嘎的嗓音在她耳邊低蕩著,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柔情,強烈的欲望順應著激越的心情,有力地在她的柔軟之中不斷挺進。

  「開……開!」

  她一雙纖臂緊緊地擁住他的頸項,想告訴他自己也從來沒有一天忘記過他,但是,她卻也感覺自己就像是站在懸崖邊,隨時都有可能會掉進萬劫不復的深淵,她喘息著,一聲聲的嚶嚀不斷地奪喉而出。

  「開……抱著我……不要放開……」

  「我會的,放心,我會緊緊地抱著你不放。」他低聲地在她的耳畔許下承諾,腰身的挺動更密集而且強烈,一次次不斷地貫穿著她嬌嫩的身體。

  「嗚……」

  她發出一聲近乎哽咽的呻吟,在一瞬之間,一陣熱潮從她的腰脊深處竄出,仿佛洋流般溢過她的四肢百骸,她弓起了身子,在他的懷裏不停地顫抖,一口氣險些喘不過來,教她以為就此死去,再也無法從那極致的黑暗天堂中醒轉,那一刹那間,她以為自己會永遠沉淪下去……

  激情余焰方消,過了半個小時,騰開動作溫柔地替她穿回衣物,一邊笑著問道:「你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嗎?」

  「不記得……」

  她的聲音好小,乖乖地把手伸進衣袖裏,卻無論如何都不允許他替自己穿上貼身衣褲,那會教她更羞得無地自容。

  「是嗎?你就算記得也不想承認吧?一個十七歲的高中女生戴著耳機坐在醫院的院長室裏等父親回來,卻因為不想理人而對進來的實習醫生假裝自己是啞巴,還記得嗎?那個說謊的女學生是你,被騙的實習醫生就是我。」說完,他哼哼地冷笑了兩聲。

  「那天老師發了復習考卷,人家考得很差嘛!」

  「就只有這個簡單的理由?」

  她在他的盯視之下,心虛地別開視線,「我……我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實習醫生,話說不出來……」

  「我的長相讓你害怕?」

  「不……」

  「還是我對你一副凶巴巴的樣子,所以把你嚇得像小老鼠一樣?」他的語氣陡沉,似乎被她當成壞人一事頗為不悅。

  「也不是……」她從沒將他當成壞人呀!

  「那究竟是為了什麼呢?」他鍥而不捨地追問道。

  她能說嗎?連若雪緊緊地抿住嫩紅的唇辦,不知道該如何將當時對他的心旌搖曳化成言語,就算能夠,她也說不出口呀!

  不過,就算她不說,騰開也可以猜得出來,所以,他決定大人大量,放她一馬,「我可以允許你不用回答這個問題,不過,另一個問題你卻非說不可。說!你到底為什麼來看醫生?老實招來,不過,就算你不說實話,我也有辦法找出答案,別忘了,我也是一個醫生,而且還是很厲害的那一種。」

  她心裏非常明白他說的都是實話,考慮了一會兒,她終於決定吐實,「我的體質不適合懷孕……」

  「雪兒?」聽到她的答案,他措手不及。

  她好害怕從他的眼中看見責怪,怯怯地斂下長睫,自顧自地說道:「我想再跟你懷個baby,可是,我知道自己是容易流產的體質,上一個孩子就是這樣流掉的,我怕……怕同樣的事情再來一次,我會受不了……要是再來一次,我真的會受不了。」

  他硬是扳起她嬌嫩的臉蛋,逼迫她正視他的目光,「所以,你自己偷偷來看醫生,不想讓我知道?」

  「我怕你不能接受這結果……」她忽然住口了,心裏不禁一暖。沒看到……從他的黑眸之中沒有看到絲毫責怪,而是擔心與生氣!她心裏非常明白,他在生氣她的欺騙,以及擔心她的身體狀況。

  「我只要有你就夠了!」他低沉的語氣之中透出無比的堅決。

  「可是我想要你的孩子!」她忽然沖口而出,隨即為自己的大膽告白感到害羞,雙頰落了紅暈,「我想要……所以,我想來看醫生,聽說傅氏醫院的醫生很有名氣,我才想來試試看,沒想到會遇到你……」

  騰開失笑不已,被她可愛又大膽的反應逗得啼笑皆非,「你應該知道我與傅氏的交情不錯,我今天來這裏是為了你父親的病,這間醫院掌握了全臺灣最進步的醫療設備,如果想要醫好你父親的病,就必須借用他們的力量,我這麼詳細說明,你聽明白了嗎?」

  「你終於決定替我父親開刀了?」

  「這是我答應過你的,既然這樣,我就一定要做到。」

  「謝謝。」

  「就只有這樣?不需要一點行動表示嗎?」

 

 

 


第九章

就在這一對恩愛的人兒正在你儂我儂之時,在診室之外卻起了騷動,一群也是聽說醫生非常有名氣的婦人們正在百思不解,為什麼自從某位年輕漂亮的女子進去之後,那扇門就再也沒有開過了呢?

  「為什麼要去別的地方?婦產科不是在這個診療室嗎?」一位中年大嬸非常不解地問著護士。

  白衣護士非常心虛地扯謊道:「呃……因為突然來了重病患者,醫院正在做緊急處理。」

  「生重病喔?不知道嚴不嚴重?讓我進去看一下,我這個老太婆經驗老到,說不定幫得上忙。」說著,這位大嬸就要推門而入。

  「不不下……」幾位護士連忙上前阻止,冷汗流了一大缸。開玩笑,騰開先生可是他們醫院的貴客,誰都得罪不起呀!

  「唉呀!你們就讓我進去幫忙,趕快把事情解決一下,不然我們後面這些病人怎麼辦?」大嬸非常實際地問道。

  「怎麼辦?怎麼辦……」這個問題,只怕就連醫院的頂頭上司也無解吧!瞧,另一邊不正在焦頭爛額中嗎?

  「主任,現在醫院裏面病人太多了,沒辦法開另一間診療室,要不然,男士泌尿科的診室比較大,咱們移過去那裏,如何?」護士長想了半天,終於想出了一個沒辦法的「辦法」!

  「婦產科跟男士泌尿科合在一起看診;:」這……這成嗎?博心宇的內心有著深深的疑問,心裏將騰開罵上千百萬遍。

  任性!簡直就是任性透頂了!

  騰開那個臭小於,竟然只是雲淡風輕地丟下一句「反正這間診療室我騰開借用了,其他的你們自己看著辦」之後,就大搖大擺把這醫院當自己家裏廚房,隨便使用了起來,完全不顧後面還有一堆病人候診。

  簡直就是……把婦產科與泌尿科合在一起問診?不會吧!這件事情難道真的只能這麼辦嗎?他突然開始覺得頭痛了!

 

 

  兩個禮拜後,騰開替連元德動了開心手術,歷經了十四小時之後,雖然一度危急,但手術終於成功,不過半個多月,病人便從加護病房轉出,身體的恢復狀況非常理想,只需要再過一個月的過渡期,就能夠順利出院。

  在這一段時間裏,騰開同時也替連若雪聘請了專治不孕的權威大夫,讓她接受一整套療程,只是一直到最後,醫生都沒有把握能夠完全將她治好,他也只能盡人事,一切就只有聽天由命。

  「你要去紐約?」連若雪對騰開宣佈的消息感到訝異,卻也同時驚覺自己竟然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除了兩人結婚的突發狀況之外,他原本就是她從美國聘來的大夫,遲早都必須回去,而……她呢?

  騰開抱住妻子,柔聲地說道:「嗯,因為委託的人對我有栽培之恩,他希望我能夠去紐約替他一位老友的孫女動換心手術,現在一切就緒,就只等著我飛抵紐約,移植手術最重要的就是移植臟器的新鮮,所以時間絕對不能拖,我必須到當地去隨時準備開刀。」

  他不想告訴她,那個病人就是克莉絲,她從臺灣回去美國之後,病情立刻惡化,必須立刻動手術,否則性命難保。

  連若雪揚唇綻放一抹美麗的微笑,將內心的猜疑暫時擱下,「那就去吧!爹地的病情已經好轉,接下來的事情其他醫生會照料,你儘管放心去紐約,下會有事的。」

  「你跟我去吧!我不想離開你——」

  「不!」她離不開,這塊土地有太多牽絆她的東西,如果有一天真的必須要走,至少,她希望那時刻不要那麼快。

  「為什麼?」

  「爹地的身體狀況還不太穩定,你不是說他還要度過這一個月的危險期

  嗎?我不能在這個時候拋下他不管。」

  「那我也不去了!」他大爺就是有任性的本錢。

  「開,紐約那兒正有人等你救命,去吧!等爹地的危險期過了,我立刻就搭最近的一班飛機去見你,我答應你一定做到。」或許,那時她就可以告訴他,她不願離開臺灣到美國定居,希望他能夠考慮……

  「真的?」他一雙黑眸綻出希望的亮光。

  「不騙你,要不然我就是小狗。」

  他撇了撇薄唇,玩笑似地歎了口氣,「真是教人困擾,如果妻子變成小狗,那我這個當人家老公的是不是也該配合呢?」

  「貧嘴!不理你了。」

  「別說不理我,乾脆這樣好了,如果你食言了,那就罰你每天親我一千下,如何?」

  「親不完啦!只怕親到嘴巴都腫起來,我還欠你呢!」

  「好吧!那我退讓,從一千變五百好了!」

  這個男人確定自己真的懂得什麼叫做「退讓」嗎?連若雪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感到啼笑皆非,「不鬧了,什麼時候的飛機?我幫你整理行李。」

  「你真的確定我只是在鬧你嗎?難道,你就沒有想過我是認真的嗎?」他朝她頑皮地眨了眨眼。

  「我不想。」

  「是不敢想,還是不願想?」

  「不知道,不想、不想、我就是不想!」她笑著閃躲他的追問,兩個人就像孩子般玩鬧,她燦爛的笑顏就像是十八歲的少女般,甜美而無邪……

 

 

  分離,就像吸毒一樣,隨著一日日的逐漸逝去,思念就像毒癮發作般,漸漸地不受控制;每一對分開的情侶都像吸毒犯般,為了尋求滿足而不斷地反復發作,只有在得到對方一點點消息,聽到對方的聲音,才能得到些許舒緩,最終,他們還是想見面。

  起初一個星期,他們兩人總是聊幾個小時的越洋電話,他總是會告訴她有多麼想她,渴望見她一面。

  後來,只聽他說過在紐約突發了一些狀況,他分身乏術之後,電話就漸漸地少了,從每天兩、三通,到兩、三天接到一次。

  「最近很忙嗎?」她問。

  「嗯。」他輕哼了聲,話筒那端傳來紙片翻閱的聲音。

  「爹地的健康狀況恢復良好,我相信很快就可以——」

  騰開陡然打斷她的話,嗓音溫柔卻平淡地說道:「雪兒,我們可不可以明天再聊?」

  「怎麼了?」

  「最近事情真的很多,咱們改天再聊,行嗎?」

  「思。」她輕點了點頭,卻想到今天打電話給他的目的,「開,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訴你——」

  他掛斷了!

  連若雪聽見刺耳的嘟嘟聲不斷地從話筒裏傳出:心突然像是被悶捅了下,今天的她原本是那麼的高興,那對他們而言可是天大的喜事呀!

  難道,真的就像最近在醫界傳得沸沸揚揚的流言一樣,騰開與即將開刀的女患者發生了不可告人的關係,如果她知道的消息無誤的話,那個女人就是曾經找上門來質問過她的克莉絲……

 

 

  「小雪,你確定嗎?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搭十幾個小時的飛機長途奔波,根本就是不理智,也很危險——」

  連若雪輕柔地打斷父親的話,笑著說:「爸,我會小心的,我會減輕隨身的行李,也會設法讓自己不要太勞累,你就讓我去吧!」

  連元德從女兒的眼底看出不容否定的決心,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阻止不了她的去意,只好點頭妥協。

  「好吧!一到紐約之後就立刻休息,如果有意外狀況,你一定要馬上告訴騰開那小子,千萬不能出什麼差錯,知道嗎?」

  聞言,連若雪失笑不已,她想,就算騰開醫術再厲害,是一個舉世聞名的神醫,只怕他在父親的心裏永遠都是一個搶走他女兒的壞小子。

  「我知道了。」

  她不敢告訴父親,其實自己的心裏怕極了,生怕如果自己的猜測成真,那到底該怎麼辦呢?

 

 

 

 

第十章

當他看到她時,究竟是會高興昏了頭,還是劈頭罵她一頓?他的性格向來不太好,真是教人期待他的反應。

  只希望,別是無動於哀呀!

  下了飛機,連若雪打了騰開的手機,卻發現接聽的人不是他,而是另一個男人,他說騰開的助手菲力浦臨時不在,他會派人去機場接她。

  雖然連若雪心裏感到奇怪,卻還是答應等人來接她,在中途,她打了個電話回臺北,請父親放心,說自己已經平安抵達紐約。

  結果,她被送到了一座宅邸裏,並沒有見到騰開,只有見到接聽電話的男人,他禮貌地笑著對她說:「騰先生現在不能見你,再過一個小時就要動手術了,騰先生正在安慰我家小姐,說句實話,我從來沒有看過像騰先生這樣疼愛我家小姐的人,如果他們能夠結成連理的話,想必將會是一對最恩愛的夫妻。」

  「你知道……自己現在正在跟誰說話嗎?」連若雪很努力維持聲音的平穩,不讓自己失態。

  「我當然知道,騰太太,我知道你是騰先生的妻子,不過,既然你們能夠結婚,那當然也可以離婚,不是嗎?」

  「我不會與他離婚的,絕對不會。」

  「我想,這是可以解決的,絕對不會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男人聳肩一笑,似乎覺得連若雪的話太過愚蠢而絕對。

  連若雪覺得自己從未如此被蔑視過,仿佛忽然變成了渺小的螻蟻般,完全不被人看在眼底。

  「請告訴他,我來過這裏,如果他想找我,我就住在——一

  他輕輕地打斷了她的吩咐,「等騰先生與我家小姐談完之後,或許,他會有時間見你,請慢走,恕我不送了!」

  連若雪懷疑自己怎麼會有力氣走出那一扇大門?只是當她意識過來時,她人已經坐在計程車上,前往投宿飯店的途中。

  原來,她比自己想像中堅強……又或者,她並沒有像猜想中那麼愛戀騰開這個男人,也說不定……

  說不定什麼呢?她找了好多理由來說服自己,卻渾然不知計程車司機已經從後照鏡中看見了她淚流滿面,臉色憔悴蒼白的模樣。

  開……快來救我!

  不要讓我相信他的話……不要讓我的心一步步往猜忌的路走去,你快出現在我面前吧!我需要你的出現來證明他的話不是真的!

  開……

 

 

  手術房裏,一群醫生以騰開為首正等待著病人身上的麻醉藥生效,一顆剛從腦死病人身上取出的心臟正等待著被使用,然而,即將接受這顆心臟的人注意力卻不在心臟,而是在騰開身上。

  「你的妻子就真的那麼好嗎?她就真的讓你如此眷戀?」克莉絲對於騰開還是念念不忘。

  「對她,我只有四個字,完美無缺。」騰開翻閱著助手遞上來的病體資料,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不可能,在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完美無缺的人?你騙人!」

  「我不管別人怎麼看她,相反地,我希望別人不看好她,反正,她的完美已經存在我的心裏,不需要尋求別人的肯定。」

  「我要跟爺爺說,我要教他把你留在紐約,一輩子都不能回臺灣去!」克莉絲激動地吼道,異樣的神情教一旁的醫生護士看得心驚膽跳。

  「如果你能辦得到,就請儘量試一試,說真的,我還真想見識一下是否有人真的可以主宰我的意志,教我去做不想做的事情!」

  「你等著瞧!我要你幫我換顆健康的心臟,然後,我們兩個人結婚,到時候我就有健康的身體幫你生孩子,你會愛我的,絕對會!」

  對於她這個說法,騰開報以一聲冷笑,「如果是我真正愛的女人,就算她一輩子都無法替我孕育子嗣,我也絕對不會在乎。」

  「我不開刀了!我要你永遠都在我身邊,我要拖著這一顆破敗的心臟,讓你一輩子都留在這裏!」說著,克莉絲想要拔掉身上的管線,卻發現自己的力氣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消失。

  騰開笑看著她逐漸陷入昏迷,「那是不可能的事,相信我,我會完成自己該做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我最愛的女人身邊,一刻也不會耽擱。」

  「你……」克莉絲雙眼一閉,正式昏睡了過去。

  騰開接過一旁護士遞上來的手術刀,輕輕地笑道:「睡吧!一覺醒來之後,你就會有一顆健康的心臟,能跑、能跳,到時候,只怕你還會嫌待在我身邊礙手礙腳呢!」

 

 

  「騰先生,這就是我們總裁特別留給您的頂級綠寶石,請您過目一下。」一名珠寶店的經理專門到府服務,他依照上級的交代,將一隻質地剔透燦亮的綠寶石戒指呈給騰開。

  「嗯。」他接過白色的天鵝絨盒,拿起戒指仔細地品監著。

  冷雲展那傢伙倒是真的挺夠意思的,他只不過是在臺灣時隨口交代了一句,他就真的找來了一顆如此美麗的寶石,無論是顏色與質地都與雪兒極為相襯,就像是潛進一片綠色的海洋般,如此地沉靜卻又高雅,他心想能夠得到如此上等貨色,真是下枉與冷雲層兩人相交多年。

  這時,菲力浦拿著他的手機走過來,親手交給了騰開,「老闆,您的岳父大人有事要找。」

  「小子,雪兒呢?」

  話筒才剛湊近耳朵,騰開就立刻聽見了連元德的大聲吼叫,看樣子,他似乎將這病人治療得挺好的。

  「雪兒?」

  「對呀!她搭今天一早的班機去紐約,算算時間應該已經抵達了吧!臭小子,好好照顧她,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可不同於以往,要是你敢對她掉以輕心,小心我饒不過你。」連元德的口吻充滿了濃濃的恐嚇。

  「我沒見到她。」騰開的心漏跳了一拍。

  「什麼?她不會走丟了吧?這玩笑可不要隨便亂開,騰開,她現在有孕在身啊!你應該知道她的危險體質,我可是因為她要到你身邊才放行的,我知道你絕對會好好照顧她,現在,她……她不會在半路上發生什麼事情了吧?」一堆亂七八糟的猜測在連元德的心裏盤轉著。

  而這個假設教騰開差點心跳停止,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腦袋裏一片空白,無法思考任何更壞的可能性發生。

  「雪兒在最後一通電話裏說她已經跟你的委託人取得聯絡,對方說會去機場接她,騰開,你應該知道我沒有心情跟你開玩笑,我現在只剩下雪兒一個親人,千萬不可以發生什麼事,否則……」

  騰開再也無法耐心地聽他把話說完,他扔下了手機,轉頭大暍了聲:「菲力浦!」

  「老闆。」菲力浦立刻奔了過來。

  「雪兒怎麼會跟克莉絲的人接觸過?我告訴過她手機號碼,她應該要跟我聯絡才對,至少,去機場接她的人應該是你!」對於妻子來到紐約,而自己卻渾然不知一事,騰開感到相當憤怒。

  菲力浦被騰開陰霾的神色嚇到了,他試著回想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昨天……今天老闆進手術房之前,克莉絲小姐的管家曾經到我們辦公室,那時候我正在接洽另一份委託單,會不會——」

  騰開低吼了聲,「快去把他找來,我有話要問他!」

 

 

  「說,我的妻子是不是來過這裏?!」騰開對於這個男人向來沒有好感,因為他對於克莉絲太過愚忠,近乎沒有理智。

  「她……」

  「快說!她是不是跟你聯絡過?!她人在哪里?快說!」

  「她……走了。」

  「走了?去哪里?!」

  「我……我不知道……」

  「你竟敢說不知道?快說!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麼?要不是如此,事情的發展不會如此詭異,她也不會到現在都還沒有跟我聯絡!」騰開沖上前去揪起他漿得筆挺的西裝領子,激動的神情就像只不受控制的野獸。

  這時,知道情況不受控制的管家終於怯懦地開口:「我……我告訴她……告訴她騰先生跟我們家小姐……」

 

 

  她就這樣失去了蹤影,沒來得及留在投宿飯店的地址,他甚至於不能確定她是否還在紐約,但……謝天謝地,她的手機電源開著!

  「雪兒,你在哪里?」幾乎才一通話,他就迫下及待地問道。

  話筒那一端傳來了長長的沉默。

  騰開一陣心涼,「不要不跟我說話,雪兒,事情不是你想像中那樣子,我與克莉絲之間什麼關係都沒有,告訴我你在哪里,好嗎?」

  「不要管我,我不想讓你看到現在的我。」連若雪悶悶的語氣從電話那一端傳來,她的聲音像是哭過一般,濃重沙啞。

  「別說傻話了,雪兒,我想見你,無論你是什麼模樣,我都想見你,告訴我你究竟在哪里?」

  又是一陣久久的安靜,就在騰開等到心都快要變得冰寒之時,她的聲音又再度傳出,「我已經在中正機場了!就在你進手術房時,我已經訂了最近的一班飛機回臺北,無論有什麼事情,就等你回臺灣再說吧!再見。」

  「雪兒——」

  在電話斷訊的最後一刻,騰開聽見了一道巨大的響聲,他起初愣了一愣,隨即明白了過來。

  雷聲!

  他敢斷定從話筒那一端傳出的巨響是雷聲,恰好在下一秒鐘,他的窗邊也傳來了幾近相同的聲響,如果他猜得沒錯,她根本就沒搭最近的一班飛機回去,她人還在紐約!

  他立刻撥了下一通電話,鈴聲響了兩聲,還不等對方反應過來,他立刻就命令道:「替我查出所有航空公司的旅客名單,要快!」

 

 

  她怕雷聲。

  總是在雷電交加的夜裏,想起那一晚教她心痛不已的光景,她忘也忘不掉那渾身的疼痛,以及無論如何都溫暖不了的冰冷,尤其在這一刻,耳邊聽見雷聲,她更無法不想起。

  故事的結局,總是跟想像的不太一樣。

  是誰說公王與王子註定會在一起?

  又是誰說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夠獲得幸福?

  只有不信,才能夠不疑,那麼已經相信的人呢?此刻,她的心腸顏色一定是黑的!因為她懷疑騰開背叛了她的信任!

  「是誰?」她聽見了敲門聲,急促的頻率打斷了她的沉思。

  「開門,雪兒,我知道你在裏面,快開門。」

  過了久久,門裏依舊沒有任何動靜,騰開只好使出最後一計,「快開門,雪兒,否則我要撞門了!」

  又過了一陣教人窒息的安靜,終於,連若雪怯怯地打開門,立刻就被騰開逮到機會,高大的身軀強硬地擠進門裏,下容許她有任何反悔的機會。

  「你怎麼會……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裏?」她掩不住訝異的神情,美麗的眸子還殘留著方才哭過的水紅色光暈,看起來楚楚動人。

  「在航空公司的所有名單上我都查不到你的資料,所以我又查了紐約所有大小飯店的住客名單,我相信因為你的事情,我把某個人的手下都搞瘋了,雪兒,如果我不來找你,你打算躲我到什麼時候呢?」

  「我……」

  「真怕再次見到你,你又是什麼都不對我說,雪兒,如果是我讓你受了委屈,那是我的錯,可是求你不要不理我,好嗎?」

  面對他一番真情告白,她不禁紅了眼眶,「我討厭我自己,總是不斷在逃避,不願面對現實,四年前是這樣,現在依舊是這樣,開,我恨不積極爭取的自己,好恨……」

  他笑歎了聲,修長有力的臂膀將她豐豐地擁進懷裏,「你既然這麼討厭自己,那就討厭吧!讓我好好愛你就夠了,你的每一個地方我都會好好疼惜,你的每一寸纖細心思我會小心翼翼地愛護,你越恨自己,我就越愛你,直到有一天你不再恨自己,咱們再來好好商量我那傾注在你身上滿滿的愛該怎麼收回來。」

  「一定要收回去嗎?」

  「關於這一點,我們有很大的商量空間。」

  「不要……可以嗎?」

  「是你不要我的愛,還是在求我不要收回?」

  「我……」

  「你是想教我別收回,是不?」

  遲疑了好半晌,她終於怯怯地點頭,「嗯。」

  她的誠實反應教騰開樂極了,他揚起了一抹小人得志的微笑,雙臂將她擁得更牢,「誰說你不積極爭取?你現在不正在求我愛你嗎?你說了,我就會答應,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對不?」

  「哪有人這麼說話的?事情才沒那麼簡單。」她嬌嗔了聲,別開羞紅的俏顏不敢瞧他。

  「我偏就要這麼說,雪兒,聽說你懷了咱們的孩子?」他陡然低沉的語氣透出了一絲危險。

  而她恰恰好聽出來了,心跳漏了一拍,依靠在他懷裏的嬌軀微微地瑟縮了下,輕輕地頷首,俏臉浮現一層羞紅的顏色,「嗯。」

  「那你還冒險搭飛機?!」果不其然,他生氣地低吼了聲,激動得像是一隻被惹惱的獅子。

  「我想見你……」她怯怯地回道。

  這下子,他就連想罵都沒力氣了,「小傻瓜,只要你告訴我一聲,我就立刻到你身邊,無論我們之間的距離多麼遙遠,只要你開口說,我就在你身邊,為了能夠早點回到你身邊,我不眠不休,只想快點把這裏的事情結束,然後,咱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所以,他減少了打電話給她的時間,只為了能夠讓兩人早一點團圓嗎?連若雪為了自己對他的懷疑,差點慚愧得抬不起頭來了,「那就讓我相信,相信你所說的話都是真的,不是騙人的,可以嗎?」

  「我會的,我會盡一切努力讓你知道,只是千萬別再不開口說話,就算是聽你的罵,我都甘之如飴。」

  「如果,我告訴你……我不想跟你來美國,求你回臺灣定居呢?」她怯怯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深恐他會反對。

  「我不是說過了,只要你說,我都會盡力配合嗎?」他一副理直氣壯的神情,似乎一點兒都不覺得配合她的喜好,會是一件丟臉的事情。

  「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你這麼……」她欲言又止,似乎在考慮自己是否該對他實話實說。

  「犯賤嗎?」他聳肩笑笑,自嘲道:「別人是不是這樣,我不知道,不過,我個人倒是樂在其中,不信?你要不要試試?」

  「不要。」她連忙搖頭。

  「真的不要?」他質疑地挑起一道濃眉。

  她被他一步步逼退,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慌亂,仿佛從他邪惡的語氣中就可以聽出他腦袋裏正打轉著許多邪惡的念頭,那絕對不會是她招架得住的。

  「開,你不要嚇我……」

  「我很認真,為什麼你總是覺得我在鬧你呢?」他故意裝出一副大男孩般無辜的表情,眼底卻是噙著不懷好心的笑意。

  「因為你總是不正經……」

  她話才說到一半,柔嫩的紅唇就被密密地吻住,就算他真的是在鬧她,她只怕也沒法兒抗議了,片刻後,當她回過神之際,驚訝地發現一枚美麗的綠寶石戒指不知何時被戴在她的左手無名指上,閃耀著沉靜優雅的光芒……

 

 


尾聲

 


「汪汪……」

  好奇怪喔!它的女主人為什麼要躺在地上睡覺?而且,她還抱住圓圓的肚子,不斷地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難不成,她在作惡夢嗎?就像它每天晚上夢到它的男主人時,就會痛苦得咬牙切齒,然後從惡夢中被嚇醒一樣嗎?

  「汪汪汪……」一團小白球心裏不斷地冒出納悶的疑問句,不停地在自己的女主人身旁轉來轉去,直到看見她一臉慘白,才驚覺不對勁。

  難不成,它的女主人不是在作惡夢,而是像它一樣亂吃東西,然後把肚子吃壞了嗎?!

  「汪汪……汪汪……」醫生!快找醫生!一團小白球急得團團轉,雖然它很討厭那個每次都幫它打針的醫生,可是,他真的每次都幫它把病治好了,現在它也要趕快把他找來幫女主人治病才對。

  可是,它要往哪兒找?完了!它不知道該怎麼找到那個狗醫生耶!一時之間,弟弟急得同手同腳走路,差點就被自己絆倒。

  這時,一串音樂鈴聲從桌子上的一個小小物體中傳出,吸引了弟弟的注意力,它忽然想到女主人常常拿那玩意兒說話,它心想那裏面搞不好躲了個人,那個人或許能夠幫它!

  它站在桌子旁跳了兩三下,最後,它只得繞道從沙發跳上去,打量了眼前不斷發出怪聲音的東西,大叫了幾聲,卻發現那東西根本就不理不應,一逕地傳出音樂聲,直到它用自己毛茸茸的腳丫子貼了上去……

  突然,騰開的聲音從話筒中傳出,「喂,雪兒,你在幹什麼?怎麼那麼久不接電話——」

  這聲音聽起來好像它男主人的?!難不成,他平常就躲在這東西裏面?怪不得,他老是莫名其妙出現,然後欺負它為樂!

  「汪汪汪汪……」快救命呀!它的女主人看起來情況好像真的不太妙!弟弟這時候已經顧不得個人恩怨,下斷地朝著小小的手機亂喊亂叫。

  「笨狗,快叫你的女主人來聽電話!」話筒那一端的男人嗓音透出了濃濃的不悅之情。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嗚……汪!」竟然叫它笨狗?!如果它的女主人能聽電話,還用得著它來求救嗎?「汪汪汪汪……」

  如果,有人能夠聽得懂狗的語言,那麼,此刻弟弟所發出的每一個聲音大概都只有一個意思,那就是——誰快來救救它女主人的命啊?!

 

 

  晴空如洗,萬里無雲,夏天的涼風徐徐地吹拂著綠色的樹梢,沁得人心一陣清涼,驕陽從白色的窗臺斜射進來,映上金光點點。

  「開,你不覺得自己好像太寵弟弟了嗎?」只見騰開才走進門,弟弟就立刻跑出去迎接,連若雪知道這都是騰開在它身上慣養出來的,自從她生產之後,他們一人一狗的關係簡直就是突飛猛進,與其說是父子,倒不如說是感情忒好的哥倆好。

  「會嗎?我是它的爹地,它是我的狗兒子,當然該疼,而且,它的機警救了你們母子兩人,是它讓我發現不對勁,才能及時趕回來挽救你的生命,否則,我只怕已經失去你們了,所以,對它好一點是應該的。」一雙毛茸茸的狗腳搭在他的腿上,騰開笑著揉揉它小而圓的腦袋。

  「只要你覺得好,我就無所謂。」反正,這就是她一直以來都想要的關係,還怕求之不得呢!

  「雪兒。」騰開臉色忽然一沉,語氣也跟著嚴肅了起來。

  「思?」她揚起一道纖秀的眉,以詢問的眼神望著他。

  「我們可不可以……獨處一下?」

  「爹地忙著在樓下哄孫子,李伯母出去買菜了,這房裏不就只有我們兩個人嗎?這還不算獨處?」

  「不算。」他口吻透出一絲任性,黑眸若有所指地瞥了弟弟一眼,「就我跟你兩個人,沒有『第三者』。」

  「你是說……」連若雪也跟著把眼光調到愛犬身上,恍然大悟地發現騰開心裏介意的事情。

  騰開像個小孩子般,滿不講理地摟住妻子纖細的腰肢,俯唇在她的耳畔嘶語道:「我已經忍耐夠了,自從得知你懷孕之後,我就再也沒有碰過你,好不容易你生產完了,也坐足了月子,以為可以享受一下兩人的世界,沒想到,你父親說要看孫子,硬是住到咱們家裏,竟然還把傭人給帶來,這也就算了,還有一隻狗會成天跟在你身邊,究竟要到什麼時候咱們兩個人才能夠獨處?」

  「都已經當爸爸的人了,竟然還那麼任性?」

  「我不管。」反正,他已經決定在得到她之前,絕不善罷甘休。

  「好吧!」連若雪柔柔地笑歎了聲,掙開了他的懷抱,隨手拿起擱在桌上的黃色軟球,往門外一拋,輕聲向弟弟說道:「去把球撿回來。」

  「汪汪……」一團白色的毛球以最快的速度沖了出去,表情高興得像撿到寶貝似的。

  這時,騰開立刻眼明手快地把房門關上,孩子氣的神情逗得連若雪忍不住失笑。

  他們仿佛解了禁的亞當與夏娃般,本能地渴望著激情,相吻、相擁,兩人身上的衣物迅速地消失。

  過了一會兒,房門傳來了一陣難辨的噪音。

  咚咚咚……

  「你有聽到什麼聲音嗎?」連若雪勉強分出一點心神,試圖聽清楚一連串的撞門聲。

  「沒有。」騰開低沉的嗓音粗喘,卻斬釘截鐵不容否定。

  「是嗎?是我多心了嗎?不,我好像聽到弟弟的叫聲,它……」

  「你現在看的、聽的,只許有我一個人。」說完,他狠狠地吻住了她柔嫩的紅唇,不許她再多話。

  「可是……」連若雪似乎還有話要說,不過,就在一股強大的力量霸道地進駐她的體內之後,她再也無暇分心,只能任由這男人,以及這邪惡卻甜美的欲望掌控她全副的心神……

 

 

  「汪汪……」

  好好玩……撿球的遊戲真的好好玩喔!主人,球撿回來了,跟我玩,再跟我玩吧!

  一團小白球不斷地發出高興的叫聲,還不時地用爪子抓著門板,兩條小小的毛腿跳呀跳,不過,它總歸是一隻無論如何都構不上門把的小馬爾濟斯,更何況門的那一端上了鎖。

  它心想:其實,它的男主人心地挺不賴的,竟然會教女主人跟它玩「你丟我撿」的遊戲,以後可要另眼相看才是……

  「汪汪……」快開門,球撿回來了啦!它叫叫叫、跳跳眺,為了能夠喚起主人的注意,它簡直就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不遺餘力。

  只是,過了久久,門板卻還是連一點動靜都沒有,這時,它的心裏開始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不會吧……它、它被騙了嗎?

  「汪汪汪……」

  不!它不信!它的女主人絕對不會騙它!這是它今生唯一的信仰,絕對不會有錯的……

  「啊嗚……」它仰天長嘯,忘記除了信仰之外,還有一個不太存有好心眼的男主人,這才是它生平的不幸,然而,事已至此,也只能夠為它可憐的宿命大歎一聲,嗚呼,哀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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